破晓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佣人从旁边的房子里跑出来为她打开门。走进别墅里，郑臣聿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不动声色地吃着晚餐，甚至都未曾抬头看她一眼。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环顾四周，竟连一个佣人都没有。屋子里静地甚至能够听到郑臣聿手腕上的机械表咔哒咔哒的声音。他不紧不慢地切着面前的牛排，动作优雅地甚至连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都从未发出过。

　　之后，他将切好的一整盘牛排放在她面前，只留了只餐叉在盘里。终于开口道：“刚才去哪了？”

　　“在海滩上散步。”她回答得很平静，之后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不让佣人留在这儿？”

　　郑臣聿笑了一下，终于抬眼看她：“被人盯着用餐的日子我受够了，就像被人欺骗的日子一样。”他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就像是在与她闲聊一般。

　　区昊歆没有接话，只是用一只手握着叉子，将牛排放入口中。

　　他的笑意更浓了些：“伪装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才开口：“是啊，可是比起连伪装都不会的人，有时候适当地讨人欢心，生活会过得好一点不是吗？”

　　“区昊歆。”郑臣聿抿了一口面前的红酒，“你觉得这样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你认为我会像小时候那样对你，还是会放过你那本来该去偿命的老爸？”

　　区昊歆嗤笑了一声：“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让我觉得恶心，以为我会讨好你，你配吗？你知不知道，我宁愿去死。”她说完收起笑容，丢下手中的叉子起身上了楼。

　　郑臣聿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前，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随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他这才挑了挑眉，本想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却没了那份心情，随手将刀叉丢进盘子里便抓起外套出了门。

　　区昊歆拖着受伤的手臂勉强洗了个澡便躺在床上，她今天不知是哪里来的那股执拗，竟没有反驳郑臣聿的误解。或许是因为她了解无论她如何解释他也不会信，又或许只是因了对他的失望。所以，他说她伪装，她也就承认了。

　　不知睡了多久，手臂一阵痛又一次将她从睡梦中惊醒，疼得她冷汗直冒。她下床走出卧室，客房的方向有一簇光从门缝中挤出来，想必是郑臣聿回来了。她走过去将门推开，却看到躺在床上的他怀里分明有一个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房间里充斥着劣质香水的味道，毫无掩饰地刺激着她灵敏的嗅觉。

　　一阵反胃，她转身冲回浴室里呕吐起来，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却还是止不住地恶心。

　　并没有睡着的郑臣聿自是听到了动静，他起身走进主卧的浴室里，看到她坐在洗手盆边，一副虚脱的模样。

　　“这么晚了你还不消停？”他靠在门边，眯眼看着他。

　　区昊歆右手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不消停的是你吧。”她走过去想要离开浴室，却被他脚步一挪便挡住了去路。

　　“你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他故意似的问她，嘴角是玩味的笑。

　　她闭了闭眼，似是在压抑着情绪：“她躺的是我的床单。”

　　“床单比老公还宝贵？”他依旧不打算让步。

　　“现在你们一样了。”她后退几步，蓦地笑起来，“你和它一样脏了。”

　　郑臣聿也不恼，走近她身边将她抵在墙上：“还不是怕碰到你的伤口，不然我也不会带女人回来，错在你，你这是自作自受。”

　　他说着便要吻她，却被她用力抵开身子：“别碰我，我嫌脏，你滚。”

　　郑臣聿终于被她的话激怒，他掐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扭到一边的脸转向自己，随即压下了嘴唇。区昊歆挣扎了几番，却拗不过他的力道。他的手臂撞在伤口上，她浑身一颤，差一点疼晕过去。见她脸色苍白，郑臣聿终于放开她。

　　“滚出去！”她指着门，咬牙切齿地吼道。

　　郑臣聿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沉默地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客房里，郑臣聿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的女人，只觉心里一阵憋闷，他站在床边对她说：“起来，别睡了。”

　　那女人睁开眼看着他，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便使出惯用手法，谄媚地坐起身子攀上他的脖颈：“郑少，你这是受了谁的气？”

　　“拿着钱滚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郑臣聿依旧面无表情。

　　女人见他这幅样子倒是从心里升起了几分畏惧，只得乖乖松开手下了床。披上外套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把我带回家却又碰都不碰，真不明白你们有钱人是怎么想的。”她说完拿过郑臣聿手里的一沓钞票便离开了。

　　郑臣聿望着床单上被压出的一道道折痕，心里一阵烦躁，便随手掀起床单丢在了墙角。转身再回到主卧时已经不见了区昊歆的人影，只有一部掉在床边地板上的手机，翻看一下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竟是打给了颜天宸。郑臣聿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于是便随意套了件外套就出了家门。

　　手机响起的时候，颜天宸正专注的坐在琴室里的黑色钢琴前，指尖轻扫着黑白键，悠扬的乐曲便洋溢在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少爷，我们已经持有KM公司36%的股份，下一步就可以启动之前计划的合作项目了。”金靖尧低沉的声线透过扬声器传出来，手机放在钢琴上引起了些微的共振，声音有些失了真。

　　颜天宸停下手指的动作，音乐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合作计划不是主要，你明白么？”

　　“这个当然，月末前，我保证KM公司的股票会在二级市场消失。”

　　颜天宸沉默片刻，之后轻笑了一下：“随你处理吧。”

　　电话挂断没多久，一个陌生号码又打进来，颜天宸死也没想到会是区昊歆。她之前打来的那通电话才刚刚约了他改天一起吃饭，这通却又说自己已经到了他家门口的便利店。于是他匆匆忙忙跑出家门，开上车子便直奔金靖尧的公寓。上一次区昊歆问他住在哪里，公车正好路过金靖尧家门口，颜天宸便胡诌了几句。

　　金靖尧是个节俭的人，即使有着东凌投资公司CEO的身份，他却依然住在这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旧公寓里，此时倒是方便了颜天宸。

　　车子停在公寓不远处的停车场里，颜天宸下车走过去，隐约看到亮着灯的便利店橱窗里坐着一个人。他抬头望了一眼金靖尧房间的那扇窗，确定他已经被自己成功驱逐去了酒店之后，这才放心走进便利店。

　　“昊歆小姐。”颜天宸拎着公文包，领带被他扯得歪七扭八。

　　区昊歆转过头，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这是哪里来得奇怪称呼，叫我昊歆就行了。”

　　颜天宸不好意思的点着头，然后邀请她上楼去坐。

　　用金靖尧曾经留给自己的备用钥匙开房门的一瞬间，颜天宸长舒一口气，金靖尧的房间比自己的小别墅可整洁多了。

　　“你的伤好点了么？”颜天宸看着她手臂上的绷带，这才想起上次去医院探望她却碰了一鼻子灰。

　　区昊歆倒是满不在乎：“还是那样。”

　　“对了，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这只不过是女人用来获取关注的手段罢了。”区昊歆仰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一个促狭的笑。

　　颜天宸并没有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喝点咖啡吗？”说着走去厨房里，却怎么也找不到金靖尧家的咖啡豆。折腾了一整只好端了杯果汁走过来，说自己忘记买新的咖啡豆了

　　可这果汁还没喝下半杯，房间的门铃便被按响。颜天宸打开门就看到郑臣聿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接着他不动声色的从颜天宸脸上移开视线，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确定与区昊歆的眼神有了交集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向着电梯间走去。

　　那眼神的含义区昊歆自是明白的，毕竟她太了解他了。总之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的，最终郑臣聿还是找了过来，于是她起身与颜天宸道了别，就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她并没有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这样的低智商问题，凭借郑臣聿的人脉和实力，区区一栋公寓他又怎会寻不到。

　　坐在他的车子里，区昊歆拖着一只伤残的手臂怎样也扣不住安全带，试了几次都险些碰到伤口，惊得她额头渗出了薄薄的汗来。

　　郑臣聿一手发动着车子，目光扫过她，便带着些许无奈的表情斜身帮她扣好了安全带。

　　区昊歆没有说话，只是将脸转向窗外，嘴角带着一抹几不可察的笑容。然而紧接着，一个东西便砸进了怀里。她低头，看到的竟是自己丢在家里的手机。

　　“原来在这里。”她小声嘀咕一句。

　　郑臣聿哼笑：“它在哪，你恐怕最清楚。”

　　了然他是猜透了这一切。想想也是，郑臣聿多么精明，想骗过他也不是一招一式就行得通的，所以当他相信了颜天宸的时候，她也着实感到惊讶。

　　于是她也不再坚持：“那你还来？”

　　他的笑容参杂了些嘲笑的意味：“我宁愿让你得逞，也不会便宜了姓颜的。”

　　区昊歆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他来了，今晚自己搞的这一出戏只不过是为了小小的惩罚他一下，或者，只是在试探他到底在不在意自己。虽然这样小女人的心思与她的脾性着实有些不搭，但她还是想要去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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