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拍卖会散场的时候，一些竞拍人前来恭喜她，虽是一个都不认得，可她还是摆出了友好的笑容。直到会场空去了一大半，她这才对他道：“这价未免太高了。”语气听上去有些埋怨的成分。

　　“是比估价高了一点点。”郑臣聿歪起嘴角点点头。

　　“估价多少？”

　　“1亿3千万。”

　　她气绝。2亿比1亿3千万何止高了一点点。

　　他却看着她笑了起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跟我来。”他说着牵起她的手走下台阶，来到了主台旁。

　　律师拿出了拟好的成交确认书，并将笔递到她面前：“区小姐，恭喜您，请签字确认。”

　　她怔愣了一下：“我签？”说着将头转向旁边的郑臣聿。

　　律师似乎是看出了她惊讶的原因，便解释道：“是的，10号号牌是以您的名字申请的。”

　　不记得是怎样签下了名字，只是当公证员将公证书递交到她手里时，她才终于相信，这块位于市内有名富人区的价值2亿的土地，从此以后便是属于她的了。

　　走出会场的时候，郑臣聿倏然开口：“我们也来订一份口头协议吧。”他扬眉看向她，“土地所有权归你，开发权归我，如何？”

　　她撇撇嘴：“你出的资你说了算。”说完便率先迈开脚步走出大门去。

　　停车场里停着两辆十分显眼的车子，一辆是郑臣聿的阿斯顿马丁，另一辆依然是他的，宾利欧陆飞驰。

　　见他们走过来，沈琂祎打开车门下车，冲他们笑了笑。

　　“送她回家。”郑臣聿将自己车子的钥匙扔给沈琂祎，便径自坐进了宾利后座，司机很快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真是个疯子。”瞥了一眼消失在转角的车尾灯，区昊歆无奈地坐进车里。

　　途中，沈琂祎问道：“结果怎么样？”

　　意识到他问的是拍卖会，于是她实话实说：“2亿成交的，所以我才说他是疯子。”

　　沈琂祎笑出了声：“2亿，还不算太疯，为了这块土地他可是准备了5亿资金的。”

　　“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买下这块地？”从拍卖会开始，区昊歆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沈琂祎耸耸肩表示不知情，于是她也只得闷闷地靠着车窗，不再发问。

　　回到帝昌国际的总部，郑臣聿便一刻不停地又走进了会议室，下午吩咐的修改方案已经递交到他面前，比他给的最后期限提前了许多。作为帝昌的员工，能力卓越是在这个小型的金融帝国里混下去的唯一出路。

　　会议一直进行到晚上十点多才终于结束。郑臣聿和早已经回来的沈琂祎一同走回办公室，这才得闲询问他：“送她回家了？”

　　沈琂祎点头：“放心，送进家门我才回来的。”他抿了一口咖啡，接着道，“听说你用2亿拍下了那块地，你明知道它不值这么多。”

　　他闻言，轻笑：“你应该换个措辞，它的价值不止这么多。”

　　“我倒是想不到它能为你带来多少收益，更何况是以个人的名义而非公司。”

　　“在商人眼中收益就等同于价值，但买下它的时候，我不是商人，只是一个男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所有的价值都可以用金钱和利益来衡量。”

　　沈琂祎歪歪嘴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了让高层们通通焦头烂额的经开东区的项目上：“有什么决定吗？这样的方案，已经是我们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

　　郑臣聿也将视线移向摊开在面前桌上的最新方案，蹙起眉思索了片刻，最终抬起眼看他：“发布会结束后帮我约见建设部的高毅忠。”

　　两天后的子公司成立发布会选在了帝昌国际旗下一家酒店的宴会厅举行。如此轰动的新闻自然引来了全球媒体的关注，发布会的消息放出后，各大版面便铺天盖地全是郑臣聿与帝昌国际的新闻报道。

　　发布会当天，酒店门前更是被大批量的记者围堵得水泄不通。郑臣聿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抬手捏一捏眉心，神色略显疲惫。

　　这几天因为东区项目的事情他几乎没有过闲暇时间，每天早晨在区昊歆醒来前他便已经出了门，而晚上回来时她又多半都睡下了。想来，这几天几乎都只能看到她的睡颜，他不甘，却又不忍心吵醒她，于是只好在她睡着的时候更用力地拥着她。

　　从窗外收回视线，他看看腕表，已经接近中午了，于是掏出手机打给她，响了很多声她也没有接起。想着或许是她还没起床，于是他收了线，转身的时候，沈琂祎走过来告诉他发布会即将开始。

　　整场发布会郑臣聿的表情变化无非三种：面对媒体时官方的笑；想到东区项目时微拧起眉；以及，司仪滔滔不绝地主持着发布会时他无聊地发怔。直到掌声在台下响起，郑臣聿被沈琂祎用手肘隐蔽地一撞，他这才回过神，走上了演讲台。

　　秘书昨晚便将草拟好的演讲稿传去了他的邮箱，他只大概扫了几眼。他的演讲从来不用稿子，这是在大学时就练就出的本领，毕竟那时候学业忙，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准备演讲稿。现在虽是有秘书，却也早已没了念稿子的习惯。因了知识面广，他从不担心会词穷，至于其他的，全靠现场打腹稿。

　　一番噱头做足，媒体们的兴致也被推到了最高点。最终由帝昌国际董事长兼CEO郑臣聿宣布“帝昌国际旗下子公司帝昌建设正式成立”，并与即将上任的帝昌建设CEO握手合影。

　　自此，尘埃落定。

　　颜天宸将视线从咖啡厅一角的电视屏幕上收回来，继续品着杯中的蓝山。

　　郑臣聿方才洋溢的笑容令他印象深刻，虽带着他一贯浓重的官方色彩，但看得出，有很大成分是发自内心。

　　这家子公司是东凌送去帝昌的第一份礼物，目的便是让郑臣聿摔得更惨。这一想法，颜天宸始终笃定。

　　放下咖啡杯，倏一抬头，就看到向自己走来的区昊歆。她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套装，不是名品的款式，却依旧被她穿出了大品牌的味道。

　　落座，点一杯咖啡，区昊歆并没有先开口。

　　“帝昌子公司刚刚成立，你该去为郑臣聿庆祝，现在约你出来是不是不妥？”颜天宸笑得玩味。

　　“为他庆祝的人不缺我一个。”她也笑，却是单纯的笑。

　　颜天宸正了正身子，敛起表情：“听说他前几天用2亿拍下了一块地？”

　　区昊歆点头。咖啡正巧送来，她便端起抿了一口，有些苦。

　　“上次他去台湾的拍卖会，我还夸过他精明，这次真是无从夸赞。”颜天宸嘲弄般地摇摇头。这次的地皮虽比台北那块要好上许多，可2亿的价钱的确不值。

　　“或许他从没有打算得到别人的赞许，他自己也清楚，那块地不值这个价。只是他这样坚持的目的，我也猜不透。”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还是以我的名义。”

　　颜天宸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情，却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原本以为这又是他为帝昌筹备的一棵摇钱树，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为了哄自己的女人开心。

　　只不过这代价，大了些。

　　见他许久不说话，区昊歆疑惑：“找我来，不会只是问那块地吧？”

　　“是想你陪我见一个人。”

　　“又是帝昌的股东？”

　　他点头：“是我手中最后的筹码，我能以东凌董事长的身份联络的人并不多，剩下的就要靠靖尧了。”

　　“这次是谁？”区昊歆扬起眉，对于帝昌的股东她并不了解，却依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姚氏企业董事长姚建业，帝昌国际的第三大股东。”

　　颜天宸的一句话让区昊歆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将杯中的咖啡一口灌下，却依然没能完美地压抑住情绪，语含怒意道：“这个人我不想见，抱歉。”说着便起身离开。

　　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颜天宸的声音：“昊歆，怎么回事？”

　　她隐忍地闭起眼来呼了口气，没有回头：“他应该会很乐意将手中的股权转让给你，所以不必开太高的价钱。”

　　话毕睁开眼，颜天宸却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张口要询问，她却先一步打断他：“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不想说。”

　　颜天宸垂下眉眼，少顷，点了点头，嘴角重新攀上一抹微笑：“对了，前几天我去找区伯父，可能因为天气的缘故，他关节疼得厉害，有空的话，去看看他吧。”

　　她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做了个深呼吸，她点点头，便绕过他离开。

　　脚步停在咖啡厅门外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她看到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从面前的黑色轿车上走下来。他拢一拢西服前襟，向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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