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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堕
炉烟袅袅。浓郁的沉香随着缕缕烟气,在整个宫殿里无声地喧腾。淡白色的轻烟,模糊了视线,浊化了一切。西王母懒懒地倚在坐榻上,眯着眼,似乎十分享受这个。
我却几乎快被闷晕了。香气太浓,浓得喘不过气来。西王母这会儿不知是梦是醒,也许不知道我来了,也许知道却懒得理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神仙的事情原也犯不着她西王母亲自过问。但我只有得了她的玉牌才能下到凡间,所以我只有一直等下去。西王母不开口,谁也不敢先说话。
我真怕她一直跟我耗下去。
“在殿下的是谁呵?”终于,一个带着慵倦之意的声音穿过淡白的香雾响在耳边,格外朦胧。她终于还是熬不过我。我应道:“搜愿仙使清怡。”“搜愿仙使……清怡……”西王母喃喃念着。
我微微冷笑,她早把这回事忘了吧!当初师父领我来西海,她不过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随口赐了我这个我听都没听说过的仙职。她说搜愿仙使的任务是下凡界搜集凡人的愿望,尽量施法相助。但近五百年来,她让我下去过几次?要是上了五次,我这会儿也不至于闷得到这里来自请下凡。现在更好,她压根儿忘记了有搜愿仙使这么一个职位。
“哦,是你啊!”仿佛是恍然大悟,西王母道,“甚么事?”
我勉强集中起精力,与西王母进行苍白无聊的对话:“小仙自请下凡。”“下凡?你不想做神仙了么?”“小仙不敢。”我真觉得跟她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小仙只是希望下凡多些见识,增进修为……”“行了,下去吧。”西王母厌倦地挥挥手,懒得跟我多说一句,“把玉牌给她。”
西王母是不怕我这样一个小仙下凡去会搅出甚么乱子来的。况且我在西海可说是甚么用也没有,要下凡去自然谁也不会阻拦。这些我都知道。我能说甚么?难道责怪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神仙么?我从侍女手里接过玉牌,淡淡地道了一声:“多谢娘娘。”
一出殿门,清新的凉风扑面而来,似乎所有的污浊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愿到这又沉闷又无聊又污浊又高贵的地方来!”我看着手的玉牌,暗暗念着。
我驾起祥云,如上一次执行任务时一样在夜幕上飞过,直直落向凡间。百年后重逢的烈风扑面,我倒觉得有些生疏。手中用来收集愿望的玉匣发出柔和的莹光,在漆黑的夜幕下特别耀眼,犹如一颗飞动的亮星。凡人就是因为这个才叫我“流星”的吧。谁叫我是个称职的神仙呢,下凡来游玩也忘不了任务。
不过这次我倒是有些失望。因为飞入玉匣的只有一个愿望。这恐怕是西王母那里的闷香带给我的霉运。我叹了口气,落在一棵树上,开始聆听这唯一的愿望。
“流星,你一定要让他尽快采到冰雪灵芝……”我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下一句话,不禁又叹了一口气,“真是倒霉到家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个‘他’是谁?”我还没到掐指一算就尽知天下事那水平,只能感知到提出这个愿望的是个叫阿苏的少女。但这始终是我的职责,我决定去见见这个阿苏,一探究竟。
阿苏的美,是我从未见过的。西海那些女仙各个自称美貌,实却不及阿苏的万分之一。身边的杨柳红花虽也妖娆,跟她一比却也逊色了。但此刻她双眸中渗出的却尽是忧郁之色,如明艳晴朗的天空上布满乌云。我隐了身,落在她身后的一棵树上。
“一定要尽快回来……”阿苏轻启朱唇,如吟唱一曲怨歌。我这才注意到阿苏身前站着一名眉目清秀的白衣少年。他低着头,剑眉微皱,听了阿苏的话,只“嗯”了一声。
我看着他们,心中不知为何竟泛起一阵沉痛。
阿苏眼中泪光一闪,将手中的包袱交给那少年,低声道:“珍重。”那少年微微点了点头,将包袱背在背上,跨上身边的马。“我会尽快回来,你放心。”骏马载着天籁般的声音远去,阿苏的眼泪也与此同时划下双颊。阿苏丝毫未觉,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
我紧紧地盯着阿苏的眼睛,运起仙法,刹那间明白了。
——“扑通”一声,少年跌在地上。他身后的少女一脸惊慌,急忙上前:“恒飞,你没事吧?”少年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笑道:“我能有甚么事?”少女松了一口气,嗔怪道:“叫你别去爬那棵树了,你还去!到底树上有甚么东西你非拿不可?”少年神秘地一笑:“暂时不能告诉你。”少女扁扁嘴,道:“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隔着竹帘,黄衣妇人微笑着:“你看看阿苏和恒飞,天天处在一起,挺融洽的。他们年纪已不小了,也该是时候把他们的事办了吧?”披着青袍的男子点头道:“大嫂说得对,大哥,你说呢?”一名蓝衣男子笑道:“我听夫人的。”黄衣妇人喜道:“那好,就这么定了啊!”
——少女望着少年手中火红的小花,惊喜地叫道:“火云花!”少年笑笑,道:“这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摘到的,感动吧?”“千辛万苦?”少女捧着火云花,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这些日子一天到晚地爬树,就是为了摘这朵花?”少年点点头,笑容如春风般温暖:“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火云花,这一朵现在就送给你,好不好?”少女低头浅笑,一张俏脸艳过手中的花。
——“爹,”少女不解地望着那蓝衣人,问道,“您到底有甚么事啊?”蓝衣人不答,他身边那黄衣妇人笑道:“刚才我们和你白叔叔商量了一下你和飞儿的婚事……”“娘!”少女猛地低下头去,满脸通红。一边的少年亦是颇为吃惊。那青袍人笑道:“阿苏侄女,你和飞儿的婚事可是在我和你爹结拜时就定下了的,你还想赖不成?大哥,你说句话啊,大哥?大哥……大哥!大哥!”
——“木郎中,我相公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发起烧来,而且怎么止也止不了呢?”郎中刚把完脉,黄衣妇人便急急相问。郎中道:“他这病虽是奇怪,但也不是无药可治。在武夷山一带,生长着一种叫‘冰雪灵芝’的植物,是治病退烧的灵药。他要是一个月之内服下冰雪灵芝,就一定有救。”青袍人喜道:“那好,我马上去买……”“等等!”郎中不悦道,“我不是说了么,只有在武夷山才可以找到,药店里没有卖的!”青袍人惊道:“那岂不是要去武夷山采?”郎中冷笑道:“怎么,嫌麻烦?那也可以,我手头上就有一棵冰雪灵芝,是祖上传下来的,你们要是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倒是可以把灵芝给你们。”
——“甚么?你要……”青袍人,黄衣妇人,少年和少女齐齐变色。“是啊,家传的宝贝怎可随便卖给外人?”郎中看了看少女苍白的脸,露出无赖的笑容,“但给亲戚治病就不一样了。你们要是答应了我,那我拿冰雪灵芝给我的……岳父大人治病,不就顺理成章了么?阿苏小姐,是不是这样?”“你……”少年怒不可遏,郎中却已闪身到了门外,冷冷笑道:“要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反正他要是一个月不服灵芝,就再也不用了。你们要是真弄不到灵芝也别逞强,带着嫁妆来找我便了。”
——青袍人来回踱步,急得六神无主。黄衣妇人搂着正自垂泪的少女,静静地道:“我女儿决不能嫁给那郎中。”青袍人道:“这我也知道啊,可……我们到底怎么办啊?其他郎中开的药方又都没有效果……”“爹,”一直沉默不言的少年突然说道,“我决定了,我去武夷山。”他不理会青袍人惊奇的目光,只是深深地望着那少女。少女泪眼盈盈,几滴泪珠尚自挂在雪白的脸颊上。但她的目光却夹杂了千般情思,又悲又喜,又欣慰又担心。两人静静对望,甚么话都说了。
我停了运法,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悲痛惆怅。怎么会这样,这只是凡间一段普通的恋情呵。顺着阿苏的目光望去,漫天残霞中少年的背影隐约可见,我心中一颤——他的身旁,竟是一团黑气笼罩着。
记得很久以前,师父告诉我,人间仙药冰雪灵芝生长在武夷山的悬崖峭壁上,凡人根本摘采不到。就算那个叫白恒飞的少年日夜不停赶到了那里,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那木郎中……我简直觉得我遇上了比西王母还讨厌的人。不过那也没关系,起死回生在我只是小菜一碟。
来到阿苏父亲的床前,看着他惨白的脸,我笑了——等着看你女儿和白恒飞成亲吧!我念起咒语。
沉静,沉静——就像一个普通人说了一串无关紧要的话,没有人理睬,没有人做出反应。阿苏的爹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感觉,眉毛都没动一下。我一阵晕眩,几乎软在地上,冷汗不停地冒出来——难道五百年的沉静后,我的法力就完全消失了?不,我还能驾祥云,还能隐身,法力并没有消失啊……
“仙使不必惊慌。”身后一个生硬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急忙转身,见是另一名神仙。“甚么?你是谁?”“我是月老的一个弟子,我来是要告诉仙使,你不可以帮助这个叫阿苏的女子。”他说的话十分恭敬,但语气却一点恭敬的感觉也没有。我不禁又有些发晕,不能帮她?为甚么?“为甚么?”月老弟子冷笑一声,“只因为阿苏的红线在我师父那里并没有牵给白恒飞。”我愣了愣:“啊?”“你还不懂?”月老弟子又是一声冷笑,那样子就好像他就是月老,“如果阿苏的爹醒了,她就不可能和郎中在一起。但我师父本来就是把阿苏和那个郎中牵在一起的,这是定好了的,你不能改变。明白了吗,搜愿仙使?”
他把“搜愿仙使”四字说得特别重,我知道他是讽刺我在天界无足轻重。我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不知是不满月老乱牵红线,还是不满眼前这个月老弟子的嚣张:“不行,阿苏不能嫁给那个郎中!带我去见你师父!”月老弟子道:“我师父不是你想见就见的。”我没有再跟他争吵,沉声道:“我要见月老。”
这一次月老弟子没用他那讨厌的语气说甚么,但依然是冷冷一笑。
“师父,搜愿仙使求见。”那个月老弟子进门去给他师父通报时,我听见他这么说。我心中苦笑,我是来找他理论的,现在却成了求见,要见一见大神仙可真是不易。他不会也把我晾在外边吧?眼前浮现出西王母的影子,不禁一阵恶心。
不久,那个月老弟子出来了,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我师父说了,他不见你。他定下的事情,没有谁可以改变。请回吧,搜愿仙使。”虽然知道地位低的神仙处处抬不起头,却也没料到月老竟如此决绝。我怒道:“为甚么面都不让我见?”月老弟子“哼”了一声:“要是各个像你这样的小神仙我师父都要见,那他还忙得过来?你非要去见他就去吧,给他轰出来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拦着你!”说罢便让在一旁。
我压下心中翻滚的思绪,走了进去。我知道未经允许进入大仙的府第是不好的,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凭他一句“不见小神仙”就乖乖地回去,然后看着阿苏嫁给那个卑鄙的木郎中。
很快,我在树下见到了月老。长须飘飘的他看起来有些严肃,不近人情。我不禁怀疑,这可真是凡人口中和蔼可亲的月下老人?凡间一桩桩美满的婚姻可真是这老叟一手创造出来的?
我看到了刻着阿苏名字的木牌,木牌的下方,一根红线赫然连着一块刻着“木九”二字的木牌。而白恒飞那块下方的红线,短短的,打着个死结。
“小仙清怡,拜见……”“搜愿仙使,你可知道私自闯我仙宅是不敬之罪?”月老低着头穿插红线,根本不看我一眼,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话。这些我在西海就已习惯,哪知在这里又遇上了。原来月老和西王母如此相像。
我低着头,尽量毕恭毕敬地道:“小仙知罪,但小仙只是想帮……”月老冷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管你帮谁?不过是一个凡人,红线牵好了就不能再变。”我心中不禁有些气恼,语调也提高了一些:“红线是月老你牵的,你可以改一下啊,阿苏和白恒飞是……”这次月老没有打断我,而是我自己住了嘴。我知道我已经说错话了。
月老停了牵线,一双冰冷的眼眸盯住了我,我不由打了个冷颤。“搜愿仙使,”月老的目光中有一丝怒意,“你有资格跟我说这些?”我连忙低头认错:“小仙知错。”月老“哼”了一声,简直跟他徒弟一模一样:“知错了?那就请吧!”我一急,忙道:“盼您垂怜!”月老怒气又升,冷冷道:“你说改我就改,我岂不成了你的下属?我还不至于要听你一个小仙指的示吧!送客!”
这一刻我的心沉到了最底处,失望到了极点。改一根红线,对月老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只因为我是一个仙职极小的神仙,他就不屑帮我的忙。我懂了。我最早遇见的那个月老弟子走进来,将我拽了出去。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告诉我,他让我进来是存心看我丢脸的。然而我再也不气愤,只是可怜他——他竟不明白,他仅仅是有个月老当师父而已,实际的地位甚至还不如我。此刻他没有一点兔死狐悲的感情,还提高身份来嘲笑我……他为何不明白?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竟会又在这闷香中等待,而且等待的是同一个人。但我还是来了。此次来求西王母帮助阿苏,不只是为了成全一对有情人,更是为了自己一口咽不下的气,让月老和他的弟子不要太小看“小神仙”。然而,我似乎忘了一些事。
“怎么又是你?”这次西王母倒没有让我等太久,大概已经被我弄烦了,“你不是下凡去了么?”“王母娘娘,小仙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请求娘娘。”香雾太浓,我看不清楚她是不是皱了一下眉:“又是甚么事?”“小仙此次下凡,目睹一对少年男女相恋却无法结合,其情凄惨。小仙知道是月老将那姑娘的红线牵给了别人,所以请求娘娘将那根红线改一下,牵给那少年。”我终于说出了心中萦绕已久的话。
西王母沉默了好久。我天真地以为她是在可怜阿苏。
“唉,我说……我说……我说你啊,怎么每次到我这里来说的都是些琐碎小事?凡人的姻缘你也要管,你也不嫌麻烦。行了,下去吧,这些事自己去处理,本宫可没那闲心管你的事。”
胸中冰冷的事物瞬间迅速下沉,然后狠狠地撞上甚么,碎了。这是西王母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亦是最无情的一句话。我知道我不该再不识趣了。我默默起身,最后望了一眼坐塌上歪歪斜斜倚着的西王母,走了出去。
西王母的态度我是应该想到的。人家是西海之主,玉帝之后,像这等小事哪犯得着她老人家费心。但我不能灰心,阿苏的幸福还掌握在我手中。这是我的任务。我只有去求众仙,只要可以管到月老的,我都要去求,哪怕求遍天庭。但结果我已隐隐猜到,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是没空管,就是懒得管,有的干脆跟月老一样见都不见我。无论我怎样哀求,他们都千篇一律地冰着一张脸:“送客。”
我终于再无力求谁,却明白,无论是西王母,月老,众仙人,甚至是那个月老弟子,都是一样的。他们都瞧不起我,认为小仙的事情都是轻于鸿毛,于他们没好处的小事,自己根本犯不着费心去管,所以他们就连甚么事都懒得搞清楚。原来他们是这样当神仙,安排云云众生命运的。他们当神仙已太久了,以至把凡间的温情暖意忘得一干二净。作为他们中的一员,我突然心灰意冷。我暗暗下了决心。
阿苏的爹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阿苏的泪水似已经流干,只能握着那人送的已干枯的花倚在门口,痴痴地望着远方。那望断秋水的凄切目光令我心如刀绞。阿苏,阿苏,我终于没能实现你的愿望,你可怨我?我轻轻搂住阿苏,不愿在众仙面前流出的泪水一涌而出。余光所见,院中一片惨红,是东倒西歪的聘礼。
周围飘游的逝魂形形色色,却就是没有一个像我一样。昏暗的光线,沉闷的气息,丑陋的无常鬼灵,我打量着,却觉得这里跟最上面差不了多少。我的到来吓坏了几个刚索了命回来的无常,它们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仙使……到……到此有……有何贵干?”我心中一阵悲苦,竟只有它们才肯尊我一声“仙使”。“我要投胎。”话一出口,我顿感轻松,我终于可以不再见到西王母他们。无常更惊慌,我却已稳步走向逝魂匆匆飘去的地方。感到无常惊异的目光,我微微一笑,他们哪里懂我?
“仙使。”一碗污浊的水挡住去路。我望着佝偻的老妪,迷茫涌上心来:我要不要喝下孟婆汤,然后转世做人?眼前晃过阿苏凄苦的眼神,我不禁一凛——不要,有这样的神仙安排命运,我宁愿做一棵植物。我毅然推开孟婆的手,朝那往生之路走去。
时光匆匆逝去,世间的悲欢离合仍在继续。山头一株莹光闪耀的兰花静静地望着烟雾缭绕的上空和凡间的一切,心中不能无感。长年的寂寥,使它的心沉静,却也使它迷惑,究竟当初自己因逃避厄运而远离世人,是不是正确?自己一心求平凡,却仍被上一世的仙缘弄得异光环绕,与众不同,这可真是宿命?宿命中的厄运,是否注定无法避免?
蓦地,一颗流星划破沉夜,兰花看着隔世的辉煌,却暗暗叹息——这不过是西海中一些无聊小仙的自娱自乐,顺从成性的他们不会奋力实现有违神理的愿望。真正违抗不公的,早已无法在天界立足。
这山头虽然偏僻,却也不是毫无人烟。脚步声渐渐响起,兰花已感到了自己迷惑的答案。
“娘,你看那朵兰花好漂亮,还闪着光呢!”“是呵。”“娘,玲玲要花,玲玲要花!”“好,好,娘这就给玲玲摘!”“啊,太好了,娘,帮玲玲戴上!”“好……玲玲戴上这花可真漂亮!”
山头上宁静依旧,却不见了方才的光辉。皓月当空,默默无言,它竟是一切唯一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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