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朵花

作者: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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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席小箬破门而入,身后还跟着惊慌失措不断阻拦的雪笺,定远侯那自打露面就没松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这个时辰出现在我房中,是不是不妥?”
      席小箬才懒得跟他讨论什么妥不妥的问题,劈头便道:“你明明说让我放心,连你家里的丫头都说这是件小事,可是为什么刻哥哥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定远侯眼睛一扫雪笺,雪笺慌忙道:“黎夫人大概渴了吧,奴婢去备茶。”忙不迭的躲了开去。
      “黎刻打了古二公子,为了古家颜面,古国公非要讨个公道。”定远侯道,“我与古国公商议过,他定要黎刻当众请罪并且降职才肯罢休。”
      定远侯没有说更多,但是心里却在想黎刻官途不易,若是降职,更是难以出头。
      “明明是那个家伙调戏了我,为什么反倒把刻哥哥抓起来还要他认错,那个古家凭什么这样做,现在又扣着刻哥哥不放,刻哥哥也是官呀,他们怎么也敢这样。”席小箬搅着袖子既愤慨又委屈。
      “今日古二公子曾带人前去黎家骚扰,明日我会让人将黎老妇人接过来与你相伴。”定远侯没有理会席小箬的话。
      席小箬一愣,立刻哭丧了脸——才出一回门黎刻就因为她被人抓去衙门了,那个古二公子还砸上门了,黎老娘肯定要发火的。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房中,满心想着明日该如何应付黎老娘,心不在焉的由着雪笺为她更衣。雪笺为她脱了外衣见到她脖子上那块玉牌,不由暗自“咦”了一声,席小箬心不在焉,没走心也没留意,雪笺也不多言,服侍她洗漱睡下。

      古二公子去黎家因没抓到席小箬,可是大大的折腾了一番,将黎家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逼问到底人去哪了,黎家一众皆说不知,更气着了古二公子。
      原本古二公子算计的好好的还寻思着要是黎家有不错的丫头就跟席小箬一起抢回去,谁知来了一看,席小箬没抓着,连这几个丫头也长得不如自己家里的,一时肝火上涌,命人不光砸东西,连人都给他砸了。
      几个跟惯了古二公子的随从十分有分寸,只把家里的两个小厮打了一顿,吃了几个丫头点豆腐,对黎老娘并不敢怎么着。
      古二公子见黎家乱七八糟,哭声喊声骂声漫天,才心满意足的挥袖而去。儿子莫名其妙下狱,儿媳不知跑到哪去,古二公子又来逞凶一番,黎老娘算是结结实实的憋了一肚子火。

      雪笺一夜翻来覆去的没睡好,恨不得当时就找人说,好不容易忍到早上,一大早去拉红笺八卦,红笺还不乐意,不肯走远,说防备侯爷叫人,两人就在廊上说起来。红笺一听席小箬贴身带着一块跟定远侯贴身那块一模一样的玉牌的时候,惊讶道:“你当真没看错?”
      雪笺白眼一翻:“这我还能看错?”
      红笺捂着嘴巴惊骇道:“难不成……”
      雪笺忙推她叫她别说出来,自己却捂着嘴笑:“怪不得黎夫人在侯府大着胆子随意乱闯,我还觉得奇怪,要是有这一层,那可一点都不奇怪了。就是不知道是侯爷将自己的那块送了黎夫人,还是一对的?”
      “黎将军不是侯爷最器重的下属吗,这、这算什么!”红笺愤慨的想了想,记得昨晚侯爷也还带着那块玉牌,“大概是一对的,昨晚我还瞧见侯爷脖子上戴着那块玉呢。”
      “说不准就是因为侯爷与人家夫人那个,所以才心怀愧疚格外器重黎将军,哎,不是也有人为了升官发财将自己的娘子送给位高权重的人吗,你说黎将军是不是这种人呀?”雪笺道。
      雪笺正说着,红笺突然变了脸色,忙的扑通一声直接从廊上滑下跪倒在地,紧张畏惧。雪笺忙回头,见定远侯一脸阴沉,手忙脚乱的跪下磕头讨饶:“侯爷……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侯爷饶过奴婢,奴婢真的不敢了……奴婢、奴婢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侯爷!”
      定远侯冷着脸,任两个丫头跪到腿发软身冰凉,冷冷一字一顿道:“此事若再有一字半句入我耳,你们两个知道轻重。”
      两个丫头连连称是。
      定远侯眉头不松:“你们方才说黎夫人也有一块玉牌与我的相似?”
      两人磕头如捣蒜:“侯爷,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晌午黎老娘被侯府的人接过府,一肚子火气的黎老娘一眼看见垂着头闷不吭声乖乖前来迎接的席小箬,上去两巴掌往她身上拍:“你个死丫头,因为你惹出多大事来,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你!”
      一众丫头见状都吓坏了,不敢吭声,垂着头默默。
      席小箬捶拉着脑袋,闷不吭声的给她打,可怜巴巴的小媳妇样:“娘,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当时我就不该让你们两个出门,你可真是!”黎老娘不解恨的又拍了席小箬两把。
      定远侯本不必前来迎接,不过料想黎老夫人必然担心儿子,便来一同迎接,为的是安老夫人的心,谁知看到此情此景,伸手将席小箬拉到身后:“黎老夫人不必担心,令郎此次必定有惊无险。”
      黎老夫人知道这里是定远侯府,可不知道哪个是定远侯,一看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竟然拉着自己的儿媳,登时撂下脸大声呼喝:“你是什么玩意,随便拉扯我们家的媳妇,还不拿开你的脏手!不三不四!”
      席小箬忙不迭的挣脱开定远侯,拉着黎老娘小声道:“这是定远侯,娘你快别骂他了,我们还要求着人家呢。”
      黎老娘臊红了一张老脸,嘴硬的嘟囔:“什么侯的不都是规规矩矩的人吗,这一个上来就拉你的手,我哪知道他是那什么侯的……”
      “还说。”席小箬急的直扯黎老娘的袖子。

      送了黎老夫人去了房间,席小箬回去自己房间的路上偶遇定远侯,不由垂了头。席小箬问他黎刻如何了,定远侯问她黎老娘是否一直这样待她。
      席小箬脸一红,忙摆手道:“娘就是脾气急嘴皮子快而已,其实娘很好的。娘也不是真的打我,娘打人很疼的,连男人都打不过娘,可是方才娘打我我并不怎么疼,真的。娘就是着急没处发泄而已,真的不是真打我。”
      说完,她脸上更烫,定远侯也不是她什么人,她说这些干什么呢。
      定远侯点点头,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关心。
      席小箬十分尴尬,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两人略站站,席小箬先告辞跑了,心里扑通扑通的。

      因为古国公十分坚持非要黎刻谢罪降职不可,定远侯将此事干脆一竿子捅到皇上面前,求明断是非,皇上深思熟虑的想了想,在手握兵权的定远侯和身居虚职的古国公之间掂了掂,毫不客气的支持定远侯,责罚了古二公子不说,还将黎刻升了职。
      古国公老脸都丢光了,暗恨定远侯。

      黎刻即将回来,黎老夫人和席小箬自是高兴,两人收拾了包袱准备回去黎宅,跟定远侯道谢告辞的时候,定远侯看着席小箬头上的木簪子:“你也是官宦夫人,怎么还戴着木头簪子,黎家如此穷吗?”
      席小箬摸了摸头发,娇憨的笑起来:“这是刻哥哥送我的第一样东西,我舍不得。”
      “是吗。”定远侯淡淡道,信手折下手边花瓶里新折回来的月季,戴在她头上,“黎刻转祸为福,你打扮的鲜艳些为他庆祝,他也高兴。”
      花簪在头上的那一刹那,席小箬噌的红了脸,慌忙低下头。
      黎老娘脸色不愉。

      黎刻回来,黎老娘高兴的不得了,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亲自下厨,也不跟他说古二公子来家里胡闹的事给他添堵。
      事实上黎宅被古二公子砸的一塌糊涂,黎老娘还怕儿子回来瞒不住,结果回家来一瞧,到处都整整齐齐跟原来一样,奇怪的问怀蝶,怀蝶说都是定远侯给重新置办的,又说其实黎宅也是定远侯出钱买的,府上的奴仆也是定远侯府上拨过来的。
      黎老娘更加对那个定远侯感觉怪怪的,但又不好明说,支开席小箬让她去端汤的功夫,黎老娘欲言又止的对黎刻道:“以后你还是离那个什么侯的远点,娘瞧着,他怎么有点不安好心的样子。”
      黎刻好笑道:“娘,定远侯是救过儿子性命的恩人,哪有什么不安好心。”
      黎老娘砸吧嘴:“你别不听啊,娘觉得这个……侯啊,对儿媳总是……还真说不好,总之,这一回他救你,保不齐什么居心,以后你远着他点,听娘的就对了。”
      “定远侯曾在战场之上救过儿子性命,若非恩人,儿子早已经死了,这样的话娘不可再说。”黎刻板了脸道。
      黎老娘愣了。
      席小箬端着汤回来,见两人态度不太对,打圆场道:“快喝汤了。”
      黎刻喝了两口就说吃饱了,回房去了,黎老娘唉声叹气念叨真是儿大不由娘,推席小箬将饭给他端到房里去。

      席小箬端着饭菜回房,黎刻站在桌前,身形僵直,见席小箬回来,不悦道:“你是否也觉得定远侯居心不良?”
      席小箬莫名,听到定远侯的名字,想起他为自己簪花的时刻,有些不自然:“你说什么呀,他不是才救了你吗。”
      黎刻兀自摇头:“不知为何,娘觉得恩师居心叵测。”
      “居心什么?”席小箬听不懂那个词。
      黎刻略一皱眉,敷衍道:“没什么。”他看着桌上纸笔,挥毫泼墨写下孟郊的诗:得君之所助,青去如闲步。感此莫大德,必报涌泉处。
      席小箬放下饭菜凑上前去看了看,看不懂,也就不理会,只叫黎刻快些吃饭,不然黎老娘又要念叨她了。
      黎刻看着席小箬自顾自忙碌的身影,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媳妇完全不懂得自己,满心的烦闷换来一声失望的叹息。

      古国公跌了面子,回到家中责骂古二公子任性妄为。古二公子里里外外都丢了脸,对古沂月冷笑:“用你二哥换来的结果你满意了?”
      古沂月清心寡淡道:“妹妹不知二哥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那这世上更没人知道了。”古二公子道,“我不管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但是那个小娘子害我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我一定要得到她不可!黎刻跟我玩阴的,我不弄死他我就不姓古!”

      不日是古国公的寿辰,因为之前的一番纠葛,古家的请帖活生生拉下了定远侯,当然,黎刻的身份压根不够出席的,古国公忽略他忽略的理所应当,要是没有同时忽略了定远侯,旁人压根看不出原来古国公还憋着一口气呢。
      定远侯对此没有旁人期待中应当有的那种得理不饶人的针锋相对,人家不请,他也不去,既不与他争论,也不帮他圆场。反倒是黎刻愁容满面,认为自己为定远侯惹了麻烦,十分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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