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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
晚上,收到上铺的短信,说他和一班哥们在延衡路喝酒呢让我也过去。我抓起外套走到门口,他又发过来一条:“伊大请客。”我暗骂一声掉头向里走,走到沙发处,他又跟过来一条:“伊大说了,你不敢来。”
我咂咂嘴,回他:“哥还真不敢去。”
五分钟后,他发过来:“木子,你来吧,伊大喝高了,要跳脱衣舞呢。”
“这事就不用跟我请示了,哥批准了,开跳吧。”
“妈的,你还真把你自己当回事了,爱来不来!”
我一愣,这话不像上铺的语气,我向外走:“你伊大吧?”
“正是老子,怎么,有意见?”
下了公交车,延衡路灯火通明,喧哗之声此起彼伏。这条路上的烧烤在清宛也是颇负盛名的,与此齐名的是这条街上打架斗殴的频率。每个城市都有一些精力过剩,又不肯务正业的少年,天天只想着怎么在别人脑子上开两个口子,延衡路就是他们的聚居地。
而那些在学校里郁闷了的男生,也喜欢成群结队地到这儿,干一仗,发泄发泄。你想想,多大的火被人撂倒了在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的还不平息的?
二中离这儿较近,火拼的参与度也较高。前一阵子,一个小子不知怎么惹了这路上喝酒的一群人,被暴打了一顿,刚从医院出来,正赶上那帮人手又痒痒了,得,又把他送回医院了。
二中校长大为恼火,闹到市长那儿去了,最后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一学生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跑延衡路干吗去,挨揍也是活该!
伊大在延衡路很吃得开,当年他在清宛称王称霸的时候,这帮大哥们还穿开裆裤呢。有他罩着,一中的学生在延衡路只要不是太过分,还是可以直进直出的。
走过两个摊位,都相安无事,第三个摊位,坐了十几个人,两伙。看看那一地的空瓶子,我向路那边避了避,沾身上血就不好了。
不一会儿,领头的两个抓着酒瓶子骂骂咧咧地就朝对方去了,帮腔的小弟们踹倒椅子,卸下椅子腿,叫嚣着扑过去,十几个人鬼哭狼嚎的掐在一处,酒瓶子碎了一地,被灯光一照,有如一点一点地水洼。
“一个人?”旁边有人问,是个二十多岁,很结实,很憨厚的青年。
我答:“我哥们说有人跳脱衣舞,我就过来了。”
“是吗?”他点点头,“同学,问你个事行不?”
“当然,当然,你问吧。”
“你说现在有一个人杀进去,把他们全撂到,然后放下话,说这店是他罩着的,是不是能过一段太平日子?”他比比划划,最后又奸笑两声,和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完全大相径庭。
两种感觉落差太大,我含糊地应着:“或许吧。”
他斜我一眼:“你小子太不痛快,长得跟个娘们似的也就算了,说话也这么不阴不阳的。”说着,当胸给我一拳,我倒退三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勉强稳住身形,慢慢站直,一阵巨咳,妈的,非得跟你一样长得跟个大熊似的,才叫爷们吗?老子拿酒瓶砍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捡老子玩剩下的,还这么横。
店里的人掐出感情,互相问候对方到祖宗八代,一根椅子腿飞出来,大熊一把抄在手里,朝我啐了一口,大叫着:“啊!”哐哐杀进去。
我打伊大手机:“哥被人挑衅了,你管不管?”手机不知被谁抢过去,乱糟糟的声音扑过来,听着,似乎想给我现场直播,那边比眼前打得还热闹呢!
我挂掉,大家自求多福吧。很快,大熊将一干人等杀了个落花流水,十几个人全打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有几个放声嚎起来,哭了一个凄凄惨惨切切。
大熊一脚架在摞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椅子腿当胸一横,还真有点横刀立马的架势:“敢砸老子的场子,活腻味了你们?”
在他脚下的正是刚刚掐的最狠的那两个,这会儿哭得跟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似的。
“过来!”大熊冲我一挥椅子腿,我走过去。大熊一把扯过我的衣领,“看你这小白脸长得还人模人样的,去废一个!”他将椅子腿硬塞到我手里:“拿着啊,瞅年那熊色,被吓傻了吧?”
他推搡了我两下,可能是怕我摔了,扯我衣领的手并没有松开,我跟布娃娃似的在原地打晃。
地上两个人一左一右抱住我的小腿,哀嚎:“木子!”
我低头,仔细辨认,是隔壁班的两个小子。大熊脸色一沉,我衣领又被收紧一圈:“你们认识?”
“不认识!”地上的两个人异口同声,见大熊的脸色又沉了一沉,同时改口,“认识!”
大熊嘿嘿两声,地上的两个人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不打自招的错误,低下头同时装死人。大熊拎着我的衣领对我又是一阵推搡,我左右摇摆,不经意看见街上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盘起的发,修长的腿,淡漠的神情。
“阿宁!”我大喊。大熊一推,我又转回来,他阴森森地笑:“哥们有眼不识泰山了。你刚刚是在外面掠阵呢吧,哥们往日可跟你有什么冤仇?”
“阿宁!”我又喊了一声,一脚甩开地上一人,反手一拧,拨开大熊的手,抬膝撞他肋骨,将他硬塞在我手里的椅子腿狠狠敲在他肩窝上,然后跳过地上的水洼与一连串的惊叹声,直奔大街,可哪里还有阿宁的影子。
大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兄弟,怎么称呼?”
地上的死人整齐划一大喊:“李子暮!”看看,出卖就是这么回事。
我一边向前搜寻,一边打班头的电话:“阿宁怎么会跑到延衡路?”我语气很爆。
班头沉默了一会儿:“你都能去,阿宁怎么就不行?”
“你有病!阿宁一个女孩儿,你让她跑到延衡路这种地方?”
“与你何干?”班头冷冷的质问。
我一时语塞,他说:“你是阿宁的什么人,你又是我的什么人?李子暮,你破坏了规矩。”他挂线。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嘈杂声如同退潮时的潮水一般泄去,我,与我何干?阿宁与我之间是有过一个承诺,可在我一句“不必”一句“何必”之间早已烟消云散。我与班头,酒吧里见到他的真性情,让我以为他已将我当作朋友,错以为他那句“忘了吧,都忘了吧”只是说说而已。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仍然是那个在阿宁家试探我一翻之后说“这样很好”的班头。
嘈杂声铺天盖地涌过来。在我心灰意冷的那一刻,我看见了阿宁,于是一颗心死灰复燃。阿宁坐在烧烤店的角落里,面前一杯扎啤,一盘烤肉。
我走过去坐到她对面,阿宁看了我一眼,又去不紧不慢的吃烤肉。我向老板要了啤酒,一口一口浅酌。店里很安静,客人们也说笑着,但没有一句话不合就抄酒瓶的。
阿宁的手机响了,她擦擦手擦擦嘴,接起:“表哥!啊,知道了!”挂了之后,她跟老板又要了几样说要带走。
有点气闷,我一口气干了一大杯,腹中烧烧的,老板送上来一盘肉,一杯浓茶,并递了个眼色到阿宁身上。
心里一暖,越发的说不出来话,阿宁若无其事的笑:“抽了那么多的烟,再来空腹喝酒,会吃不消的。”
我还是语塞,索性低下头吃东西,吃的差不多了,试探着问:“你怎么一个人?”
阿宁笑笑:“李子暮,你说,女生和女生相处,几个人关系会最融洽?”
我脱口而出:“三个,三角形最稳定。”
阿宁被骇住,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有些无奈的眨眨眼,很受挫地说:“男生女生对同一个问题的看法还真是不一样啊!”
我也颇意外:“不对吗?你们,你和第一美女,第二美女之间不是就挺好的吗?”
“好!”阿宁加重了语音,默了一会儿,“那么在你的理解中,女生之间感情好又该是怎样的?”
“像你们之间,大家都说你们之间感情好。第二美女说过不是随便拎出一个她都会叫她妹妹的。”
阿宁又笑,她揉揉额角:“真是头疼,李子暮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你的看法和我不一样?”我惴惴不安。
“一样!”阿宁扬起头,正色道,“完全一样!怎么会不一样!”
冷场!!!
阿宁继续吃东西,她胃口很好,不睬我一眼,我内心矛盾,不知道阿宁的记忆停在哪段,是郊外,校园,酒吧?
“对不起!”话一出口,我也有点傻了,我是为哪桩。
阿宁:“为什么?”
“没,就是想跟你说------”
阿宁笑笑:“她们说你很拧的,很难从你嘴里听到这三个字。可我却常常听到,你说你是不是对我太坏了?开玩笑了,要让一向不轻易低头的你因为内疚而说这三个字,那你得做了多大的错事啊。我想不出。”
“她们------”
“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啊,她们都找我聊过天。”
我彻底无语。
阿宁接着说:“有六七个吧,前几个都还好了,只是讲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又哭又笑的,说你没良心什么的。其时我有点理解不了,只在一起那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感触呢?可能她们哭的昏天暗地,我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她们生气了吧,她们就都找过我一次。”
我装哑巴,阿宁笑:“李子暮,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有时候我们自以为了解的动西,我们往往并不了解,而我们一直以为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他们往往知道的清清楚楚。有些话,不挑明了说是缺乏一个契机。李子暮,我们只做好朋友吧!”
对面的摊位酒瓶子摔来摔去,对掐起来,世界却在这一刻寂静下来。阿宁德表情很认真,我无法接受也无法拒绝,脑中空空的,又灵光一闪,姝姝!
阿宁是记得姝姝的,她自然看得出我对姝姝的不一般,可是,不能解释,不可以把姝姝摆出来讲爱不爱。有些人我们无法伤害,只好自己承受,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好!”
霎时心冷如铁,仿佛又回到画兰陵王的时候,冷漠尖锐地对待身边的一切,才会固执的给兰陵王那样一个结局,迫走悠然,遗世独立,念天地悠悠。
“小白脸!”我愕然回头,大熊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怒发冲冠,“老子总算找着你了!”
“小白脸?”阿宁很疑惑,“李子暮,他在叫你吗?”我扯扯嘴角,摆托,这个笑话很冷,阿宁又冒出一句:“你都算小白脸,那表哥算什么?”一想到班头听到这话会摆出怎样的臭脸,忍不住笑出声。
这厢,大熊已推来一人,一脚踹烂了椅子,抄条椅子腿在手,恶狠狠地冲过来。
“请等一下好吗?”被大熊推开的那个人彬彬有礼地说。大熊一拧身,就去抓那人,拉扯间,那人的帽子掉下来,露出一头蓝汪汪的头发,赫然是那晚在酒吧唱歌的少年。
“呵,又一小白脸,敢管老子的事,你活腻味了是吧?”大熊用椅子腿拍少年的脸。
少年笑笑:“这儿的灯光有点暗,我又染了头发,你可能没认出我来。”
大熊手臂晃晃,少年单薄的身体也跟着晃:“老子管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老子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说你小子也是不学好,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当兔爷。瞎了你这副皮囊!”
少年依旧笑:“你误会了,我不是做那行的。还有我不会打架,自然也不想打架,你拆了我的椅子,我没地方坐。”
少年的镇定自若让大熊有点打不定主意,终于他松开手,将身边的另一个推开,腿一勾,将椅子拉到少年面前:“你坐这个!”
“谢谢!”少年坐下。
对面店里大多数都哀嚎着倒在地上,掐的最狠的一对,摇摇晃晃的奔这边过来了,少年不悦地皱眉。两个掐红眼的家伙,脚下互相使绊,齐齐倒下,少年等人齐齐让开,那两个人撞倒在桌腿处,一抬头,见四周黑压压的一群人,当中蓝汪汪头发的少年格外醒目。
两个人声音发颤:“恪少!”
“你是疯恪?”大熊的声音也在发颤,手中的椅子腿“啪”地掉在地上。
少年笑;“恪,恪守的恪,他们都叫我恪少。”
大熊浑身一抖,呵呵强笑两声,跌跌撞撞地出门。地上的两个人爬起来,见恪少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撒丫子开溜。老板送过一张椅子,他们继续吃喝说笑。
我转过身,阿宁不见了!
颇郁闷地出了店,往前没走两步,伊大打来电话:“木子,过来了吗?”
我应声望过去,店里一大群人喝的东倒西斜的,叫骂声不断。伊大背对着我,大声喊着,我想逗他两句,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走过去。
伊大推翻两个醉了的,给我挪出个地来,对铺上铺正划拳呢,喊的脸红脖子粗的。吃吃喝喝,听得外面一群人吆喝着:“看脱衣舞喽!”
我们这一群人也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人越聚越多,个个嘴里嚷嚷着:“脱衣舞,脱衣舞,脱衣舞!”
从街头到街尾,愣没看见脱衣舞的影,中间又打了几次群架,躺下一堆醉得实在不行的。然后就有人嚷嚷,这部耍人呢吗,这话是谁传出来的,查!
查到一半,就断线了,传话的人抱着大树睡着了。
被风一吹,我酒醒了不少,思索了一下,这话没准就是大熊听我那么一提,传出去的。当然,这话我没跟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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