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百鬼夜行

　　【零——莲】
　　“像莲花一样高洁，不会被轻易动摇，那就叫他莲吧！”道家的长老望着刚出生的男婴说。
　　“这一生，注定要活在地狱里，被红莲之火煎熬，在痛苦中成长，所以就叫他莲吧！”皇家的长老望着跪在眼前的少年说。
　　一个名字，就已经注定了一生的命运……
　　道皇两家，水火不容……
　　——序言
　　半夜12点，女孩偷偷的拉开房间窗帘一角。最近在她的房间里总可以听到窗外传来一连串的沉重的脚步声。透过窗帘，隐约可以看见一排黑影走过。等到她来开窗帘时，却什么都没有，脚步声也立刻就消失了。所以，今天她就在差不多的时间，提前做好准备。她必须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否则到了晚上，她再也没办法安心睡着。
　　来了！听到了……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女孩的眼睛忽然瞪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个是……一队身穿白色丧服的死人，全部漂浮在半空中，惨白的脸色，空洞的眼神，他们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都回过头，看向这边，女孩惊恐的后退，但一紧张反而把窗帘拉得更开了，一队死人都看见了她，并且开始向窗户这聚集。
　　这时候，队伍最前面，一个身着青色衣服的女孩以极快的速度跳到窗户前，大喝一声，死人群迅速退下，那个人对着屋子里的少女微笑：“晚上，还是早点睡吧！不要随便看外面……太好奇对你没有好处……”
　　窗帘什么时候被拉上的，她不记得了。只知道，那个对着自己微笑的少女，好象是一个礼拜前才转学过来的转学生……欧阳零……她是叫这个名字……一个苍白的少女，眼睛里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东西……
　　“叮当~~”环绕不绝的铃铛声轻轻的响着，烟雾缭绕间站着一群人，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冷漠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铃铛……该找的人都找齐了吗？”
　　“皇哥哥……我已经给皇家散落在各地的精英都发了消息，就等着您的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零……她在哪？”
　　“她已经拔掉手镯了，用她自己的能力做她认为是对的事……现在，她好象是一个灵界引路人。专门引渡迷路的亡魂走回正路……还有，偶尔会帮一些人或鬼魂解决一些小事……”
　　“是吗？原来这就是她想找的路……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她与皇家和道家之间的关系吗？算了……这么多年了，皇家已经不能再这么默默无闻了……”
　　“您的意思是……”
　　“任何阻挡皇家计划的人，杀无赦！”
　　“哗啦啦……”丛林里的鸟儿忽然一起振翅飞翔，树叶激烈的晃动着，有什么事要开始了……
　　暗流涌动……
　　道家山上，道婆婆神情凝重的看着回来汇报的下属。道莲站在背光处，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好象，他有点长高了。好象，他变忧郁了……
　　“道莲，你该走了……再不开始行动的话，皇家的人就要杀过来了……还有那个女人……她的能力越来越接近皇家那边阴的力量了。如果不能把她纳为己用的话……那么……不要为了一时的仁义，而坏了道家百年的基业……”
　　“我明白……”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他缓缓的回头说，“最后……我还是必须做出那个决定了……在决定以前，我想再见她一面……”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慎重一点，一切以道家为主！”
　　“我明白！如果真的不行，我会杀了她的……”
　　她真的该死吗？
　　其实谁都没有错……

　　人和人之间，之所以要说话，只是为了表现亲密吧。好象说了很多话，就可以感觉很亲近。
　　满着的城市，空着的人，再紧密的关系也追不上分离的速度。
　　自解掉手镯那天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奈奈一天比一天红，现在只能在报纸和杂志上看到她的消息。皇家和道家的纠纷好象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昂流倒变得经常见面，因为现在做的事常需要他帮忙，自己的心态比起从前也变了很多。原来人都是会长大的，以前执着的事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可笑。不明白自己以前究竟是在坚持什么，如果我的生命真的只有那么短短的二十几年，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那么痛苦？把每件事都看得开心点就好了，以前追求的所谓的幸福，现在竟然变的这么容易就可以得到。欧阳零，16岁，现在很幸福。
　　现在的我正做着类似灵界引渡人的事，把看到的所有迷路的亡灵送回他们该走的路上。把他们送回正轨以后，也不会再伤害人了。偶尔，昂流接到他不爱接的事件，也会叫我帮忙去解决。毕竟，他是以杀人或杀鬼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而我希望任何事都能在彼此不受伤的情况下解决。
　　手镯解开的第2天早上，我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了两种完全相反的强大力量持续涌出时的感觉，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掉。但是，没想到昂流来到我身旁，在我濒临死亡前，他把自己那股力量注入我的身体，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那种力量和皇莲黑暗的力量，道莲温暖的力量完全不同，是一种很柔和，但隐约可以感到冰冷的力量，就像他的人一样，表面总是温和的微笑着，但内心却是湿冷阴暗的。在生与死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其实我和他是多么的相似。虽然，我讨厌他，他讨厌我，但因为相似，所以后来我们开始合作了。昂流教了我很多法术，让我变得强大。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让我变强，他似乎想利用我去做某事，但我和他的观点完全不同，如果我不会帮他怎么办？我问过他，但他总是说时机未到，等到了那一天，我就会明白了。
　　昂流其实算是中立一派的，对道家或对皇家都是极度厌恶的，但和皇家的紧密关系让他不得不偶尔帮皇家做点事。更多时候，他似乎在进行一项秘密计划。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讨厌皇家，总觉得他身上有很多秘密。但现在我也不想再去管那么多了，我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慢慢改变。
　　比如我的笑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冰冷的扯出一抹虚假的笑容，越来越老练的和大家交谈，好象人缘越来越好，好象朋友越来越多，但其实真正的寂寞却在被人群包围时袭击。
　　为了配合昂流处理不同的灵异事件，为了当好引路人，不停地转学，来来去去，手机里有很多看似很好的朋友，每天发来无关痛痒的短信，经常相约去哪里哪里玩，好象很快乐很亲密，但是谁都知道，那只是表面，只是好象。看着自己的笑容，觉得自己和昂流越来越相似，只要微笑着，就会让大家觉得你是无害的……
　　身体一天比一天冰冷，有时候，会有一种黑暗的情绪袭上，想破坏某些东西……也许，原来我以为的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我……
　　人哪，总是习惯戴上一个虚假的面具欺骗世人，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时间久了以后，连自己都被骗过，以为那个做出来的面具才是真实的自己，可是……真实的自己究竟是什么呢？
　　当我发呆时，镜子里幽幽伸出一支手，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冷冷的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念了句咒语，贴到那支手上，瞬间冒出一团火，烫得她立刻松手。接着镜子里爬出一个鲜血满面，吐着长长舌头的女人。
　　“你吓不了我的……鬼我见多了，更何况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说，眼前这个老爱装腔作势吓唬人的女鬼，是这间屋子以前自杀死掉的女主人，因为死过人，又闹过鬼，所以房东以极低的价格出租。水电费全部他代付……这么赔本的生意他也做，大概是因为这个女鬼吓过他吧。所以，他恨不得有人住进来，让那鬼缠着那个人，不再纠缠他。
　　“哎，阿零，你一点都不配合。”一阵烟雾过后，女鬼缓缓地变回原貌，一个清秀女子，“看到你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我就忍不住想吓吓你，看你还会不会继续保持那种百年不变的恶心假笑！”
　　“你还不走吗？老是留在这地方有什么意思？只要你走了，我也不必再呆在这，也不用让你看见这恶心的假笑！”
　　“管我？算了吧，你还把精力留着解决学校里的麻烦事吧！你到这个地方来不就为了A中的某事吗？我只是个小鬼，哪比得上人家得道多年的厉鬼啊……不过，每天这样假笑，你不累吗？在解决A中的麻烦事以前，我看你会可能会因为太经常假笑先累死吧！”
　　看着镜子里冰冷的笑着的自己，我忍不住用力出拳砸碎那镜子。
　　“哗——啦——”镜子破碎的声音后，鲜血从手上淌下，但我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这样可以了吗？没有了镜子，你就看不见我的假笑了？”我对着那女鬼微笑，然后反身关上浴室门，换上校服，走了出去。
　　麻木。麻木。
　　我已经变了。

　　进了校门，对每一个有点熟悉的面孔微笑，已经习惯成自然。
　　我瞄了一眼教学楼左边的围墙，里面是旧校舍翻新的工地，上空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走过去，墙壁的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贴了一张有点破旧的符，上面的咒语已经看不清了。从符纸剥落的地方，隐隐透露出一些阴气，白天就这么强大了，那晚上呢……我有点担心的想着。
　　我趁周围没人注意，转身一跃，翻到围墙的另一头。
　　意外的是，围墙后面居然干净得很。
　　平整的土地，一副准备施工的样子，最关键的是没有像恐怖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杂草丛生的场景。
　　奇怪，进到了里面反而感觉不到怨气了。在外面更可以感觉到阴风阵阵。里面很多东西都是新的，不像是会产生怨气的地方。
　　隐约看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影子，我迅速跑了过去。
　　是昂流。他抱着一个晕倒的少女。那个少女是……前两天我带着一队迷路的灵魂，意外被她看见的女孩子。好象……是我的同班同学，叫小……小……大约是叫小青吧。才转来没几天，虽然都会打招呼，但还是记不清班上人的名字。
　　能看见我带迷失灵魂的孩子，磁场都比较弱。容易被鬼骗走的。
　　“她……怎么了？”我问昂流。
　　“她是那家伙这次的目标。她有点阴阳眼。那家伙喜欢吃有点灵能潜质的孩子，所以才能急速成长为那么强大的厉鬼。刚刚她被骗到这里来，感觉太敏锐了……幸亏我及时发现，阿零……你要好好盯着这个孩子点。如果再被那家伙带走一个人，情势的发展就很难控制了……三年吃了99个人……可怕的家伙”
　　没错，附近一带在三年内已经莫名失踪或死亡了99个人，而且根据调查都是一些算命特别准，或有阴阳眼之类有点灵能潜质的人。根据昂流的调查，引起这一切的厉鬼就藏身在这所学校里。过去，他把自己的怨气隐藏得很好，让每次调查的人都忽略了这里，但最近，他已经越来越强大，散发出来的阴气再怎么努力隐藏也掩饰不了，大约他觉得自己变强了，开始想做点什么，开始按捺不住了……
　　“对了……能在三年内成长为那么强大的厉鬼，这家伙也引起道家的兴趣了。如果我们不能解决，可能我哥哥也会来……你知道吗……命运中的几个孩子，也许很快就会碰在一起了……”昂流大笑。
　　“不可能！我会在他们来以前就把事情解决的。”我紧张地说，再见面……好久没有见到那两个人了……再见面……还太早吧……
　　这一次，皇家的任务是把这个三年内急速成长，道行也许已经可以和百年厉鬼相比拟的奇怪的厉鬼活捉回去，驯化为自己家的宠物。如果可以成为和铃铛一样有自己人格但忠心帮助皇家的厉鬼是最好的了。如果不行，就拿掉他的一魄，让他成为不会思考，只会听话的木偶。昂流说，皇家有这个本事。
　　再不行，就把他吃掉，让这个厉鬼化为皇家人力量的一部分。这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的优质灵魂是很少见的，几乎是百年一遇，所以皇家很重视这次的任务。虽然这个厉鬼成长的方式有点残忍，但也许皇家更残忍。
　　本来，我不想帮昂流出这个任务的，但是，他说，如果不把这个家伙捉走，等他杀满了100个人，力量更强大以后，也许害死的人会比现在多很多……
　　一瞬间的冲动，我就答应了下来。
　　“道家也要来了？”我楞楞的问，“为什么？”
　　“因为皇家要找的那家伙，他们也想要。”
　　“为什么？他们并不具备吃鬼的能力啊……”
　　“他们也想把这家伙驯化为宠物。道家的老太婆是个聪明人，虽然经过千百年，道家的血液越来越不浓厚，已经失去当年的能力。但是还是有一些秘术，可以做到如皇家一般驯鬼术。何况，他们想赢已经想很久了……终于有机会，他们应该会不择手段的来抢这家伙的。”昂流笑着说，“其实，皇家除了少数接受纯正训练的直系后代外，外系的人也几乎都是草包。这点我们和道家还真是悲哀的相似呢！”
　　“你们，两家之间一定非要争出个你死我活吗？昂流，其实你不是哪一方都不赞同吗？为什么还要帮皇家做事？”
　　“……零，很多事，等发生后，你就会明白了……我……只是想做一个不再这么笑着的人。这样冰冷的微笑，现在已经改不了了，所以我必须做点事，才能回到原点。”他又用这样淡淡的语气拒绝了我，很多次，当我想从他那里刺探一点什么的时候，他都是用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无声的拒绝我。
　　“她就交给你了。看好她……还有……阿零，注意石头！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忠告。如果你比我先找到那家伙，他可以随你处置。如果是我或其他人先找到就……零，很多改变只是因为一件小小的事。虽然我讨厌你，但你的命运你有权利自己去改变它！”
　　石头？工地上到处都是石头，难道叫我全部注意？
　　在我接过那个对我来说有点沉重的少女，一瞬间很无奈的想着。

　　就在今天早上，A中的高中部转来一个引起轰动的帅哥，那就是道莲。一起转来的还有低他一级的道婷。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那家伙来的。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必须对上了。因为，我想在皇家与道家之前找到那个厉鬼。不管他杀了多少人，我不想让皇家吃了他，也不能让道家把他变成自己的俘虏。我想超渡他，送他到他该去的地方。
　　道莲，真的好久没见他了。
　　想不到，终于有一天，我们必须变成竞争对手。也许甚至会变成敌人。人生，就是这样反复可笑。
　　曾经，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只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不再回来……
　　他，会来找我吗？如果他来找我，我们势必会争吵的。
　　我将小青送到医务室后回到班上，看着叽叽喳喳异常兴奋的女生。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那段无忧无虑，和奈奈、和道莲在一起的日子。那段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
　　手镯掉落后，很多事都变了。
　　包括我。
　　“啊~~~~~~~~~~~~~~~~~~他来了~~~~~”一堆少女痴迷的尖叫，我知道是道莲来了。他果然来找我了。
　　他很受欢迎，以前就这样，现在更是。这么久没见，他变了好多，变得更沉稳，更帅气。但眼神里似乎有更多无奈与忧郁。原来，大家都变了。
　　“阿零，好久不见！”一个笑容里，带有太多的东西……
　　“好久不见，道莲！”虚假的笑容我已经学会了，即使心里再怎么难受，我也能应对自如了。
　　“方便出去谈谈吗？”
　　“等放学吧！现在，要上课了！”我笑着说。
　　“那好吧！”他的眼神里闪过什么东西，快得让我看不清，“你变了……”离去前，他低头在我耳边小声说。
　　教室外，阳光温暖的撒下，距离那段回忆，好象很近。
　　距离那种笑容，却已经遥远。
　　是的。我们都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放学后，我看见道莲站在校门口等我。好象日剧里经典的场景，可惜我们不是那些单纯的小情侣。
　　心情复杂。很难说清楚那瞬间的感觉。
　　我站在他面前的刹那，看着道莲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脸，一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这里不好说话。”
　　我们选择到附近的一家红茶店坐坐，好好聊聊。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我们几眼，应该说是多看道莲几眼。他是那种很多人会喜欢的帅哥，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适合阳光二字了。
　　选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坐下，很久不见的我们开始谈话。
　　“阿零，你最近好吗？”老土的开场白
　　“算了。你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的知道最近我在做些什么事。”不想再让自己活在以前的梦幻里，不想再因为以前的关系而让彼此都受伤，所以我决定说出重话，敲醒彼此。
　　“你变了。”道莲愣了下说，“以前你没有……这么直接的。”
　　“人都是会变的，”我又扯出一抹虚假的笑容说，“你，到A中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百夜妖。”道莲的神色马上变了，现在的他已经把我当成一个谈判对象，而不是值得怀念的老朋友。这就是我要的，不是吗？
　　“A中没有百夜妖吧！”
　　“有即将形成的。你也知道，A中里有一只三年内吃了99个人的厉鬼，一旦吃到100个人以后，它就会变成传说中难得一见的百夜妖，危害人间。”
　　“然后呢？如果找到他，道家准备做什么？”
　　“杀了他。虽然他曾经是人，曾经有思想，但他的罪孽那么深，已经妖化了，早就没办法超渡了。留着它也只是祸害人间，对于这样的危险因子，道家一定会铲除他的！阿零，现在你已经有了能力，你可以来帮助道家吗？”
　　“铲除？你们还是那样只要是鬼就非杀不可的原则吗？抱歉，我帮不了你！”我愤恨的起身，准备离去，道莲却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不放。
　　“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肯吗？”
　　“对不起！”我甩开他。
　　“皇家要把百夜妖留下祸害人间，难道你也要帮他们吗？”
　　“我说过了，”离去前，我回头说，“皇家或道家，我谁都不帮！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砰当——”店门关闭时撞击的声音挡住了道莲的最后一句话。
　　“阿零，那这样，我们真的只能变成敌人了……那这样，我也许只能走上杀了你这一条道路了……”他的手无力的摊下……

　　坚定的走掉，头也不回，什么时候，我成了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忍住不让泪落下。今天晚上，我必须去一趟那个工地。昂流说的石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说的是一块有点历史的石头？还是……？
　　工地上有很多石头，难道要我一块块去找？
　　晚上8点，草率的吃过晚饭后我匆忙的赶到学校，翻墙到了早上侦察过的地方，我想查探出点什么。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如果不能尽早解决事情，总感觉好象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从墙的另一边，学校的操场上飘来几丝光线，似有似无昏暗的日光灯反而让这里显得更诡异。空气里有一股不寻常的沉寂……
　　我继续往工地深处前进，周围越来越黑暗，能见度越来越低。
　　忽然，有风吹过，周围变成一片黑暗……
　　我握紧手中的符纸，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黑暗中，忽然亮起幽幽的绿光，早上昂流提醒过我的，那个据说是这次目标的小青茫然地从前面走过，她似乎还在半梦半醒间，一个隐约的白影在她前面，圈住她的手，拉着她慢慢前进。
　　在确定走上灵界引路人这条路后，我恶补了很多关于灵魂、厉鬼、通灵的知识。我知道，眼前的这种情况叫“牵”，属于分身术的一种。很少有厉鬼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分身，这需要很强大的法力，百年以下道行的厉鬼都做不出来，即使是百年以上得，也得是资质好，怨念深重的才有可能做到。
　　所谓“牵”，是指通过分身，去诱惑猎物，并把他带到主体那。就好象响尾蛇的尾巴一样，既可以引诱猎物，也可以捕捉猎物。做一个“牵”需要耗费很大的灵力，因为“牵”在“诱”和“捉”的本领上几乎等于是主体的复制品。所以使用“牵”时，主体需要躲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以防在灵力大量消耗时被攻击。直到分出来的“牵”回到本体后，能力才会恢复。难怪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外面的阴气比较重，里面反而没什么味道。原来是他把自己的力量都集中到做“牵”上了。外面的，只是以前残留的怨念。
　　早上昂流在这里找到昏倒的小青，这么说那时候他可能也发现了“牵”并且打散了它。短短一天内，他做了两个“牵”，而且第一个“牵”出现的时间还是鬼魂能力最弱的白天……
　　天！忽然间，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家伙会引起道皇两家人的注意了，短短两年成长到这个程度，真是罕见！做了两个“牵”，今天应该是他能力比较弱的时候了，如果不是他急于要把这第一百个人吃掉，也许我还碰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他肯定很强大。如果面对面，我肯定捉不住他。看样子，我只有暂时打消破坏那个“牵”的念头，以它为饵，找到那家伙的主体再说！
　　真厉害啊！难怪他能在三年里吃了99个人，那家伙不仅有能力，而且非常聪明……
　　我把符纸收到身后，一瞬间有几滴冷汗落下。
　　紧跟着“牵”走，我注意到小青一直是翻着白眼，手伸平，重心都集中在前面，直挺挺的像僵尸一样前进。看样子，那家伙在她身体里注了不少阴气，如果不能及时解决救的话，小青即使没被吃，也会死掉。
　　下手真狠！
　　我一边思考一边走着，却没注意到，我们已经进入工地深处，越往里走，石头越来越多。等我发现时，我们已经站在一片空地上，四周被堆积有两层楼高的石头山包围，回去的路也渐渐隐没在黑暗里。
　　那个“牵”忽然消失不见了，小青的身体也像失去了支撑点一样跌落在地上。
　　糟糕！我暗暗大叫道。
　　果然，四周的石头开始剧烈震动起来，有什么东西接近了……
　　忽然一个黑影从空中落下，砸在我的头上，接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糟糕！千万别让他吃了小青，如果他真的吃掉第100个人，真的……谁都拉不回他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模糊的视线又重新找到焦点。
　　“姐姐……姐姐……你是谁？为什么你要到这里来？”
　　睁开眼，看见一个7、8岁左右的小男孩蹲在我旁边。如果不是他身上重重的阴气提醒了我，我几乎不敢相信他是一个厉鬼，而且，他应该就是我要找的“那家伙”。
　　谁也想不到，有可能成为百夜妖的厉鬼，居然是一个小孩子。
　　我忍不住大笑，从那孩子清澈的眼中，我看不到任何的愤恨，正是这样才最可怕。小孩子的灵魂里没有对错是非，他只凭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很任性，如果碰到厉害的孩童鬼，几乎都很难解决的。眼前这个，又属于资质特别好的……天啊！我对自己能否引导他走上超升之路突然充满了怀疑。
　　“姐姐，你是谁？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为什么会和我的食物在一起？”
　　他用无暇的大眼盯着我，指了指倒在一旁的小青说。看样子，这家伙还很有原则的，不杀目标以外的猎物。刚刚我可能是不小心触动了他为了保护制造“牵”时比较虚弱的自己而建的结界，所以才会被石块击中吧。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我试着和他沟通，希望能打动他，看样子，他还未被妖化，身体里还残留很多的人性。也许，并不是完全没办法。
　　“姐姐，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是我肚子好饿哦！先让我吃了东西以后，再和你聊哦！好久没有人和我一起玩了，我好高兴哦！”
　　“等一下！”我紧张的拉住他，又忽然想到这样会被怀疑的，于是又故做镇定的说，“你要是不告诉我名字的话，姐姐等下就不陪你玩了。我这下就要走了哦！”我作势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这片区域因为资金不足，造成建设工程停滞，挖了大洞，却还没打地基，形成一个碗状的完全封闭的盆地，正好可以供他藏匿。而且，周围被石头包围，如果他没有露出身上的怨气，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周围不少石头是曾经的墓碑，现在都被工程队拿来利用，墓碑上多少也沾点灵气，常年被这些墓碑包围，难怪他会成长的这么快。而以前的主人留在墓碑上的怨气也可以混淆我们这些通灵者的注意力。
　　这个孩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他能成长的这么快？
　　忽然间，我开始好奇起来。
　　“姐姐！不要走嘛！我可以等下再吃的！我叫牛牛，姐姐你留下来陪我玩嘛！”那个孩子拉住我裤子的一脚说。“永远的留下来，陪我玩吧……”他阴阴的笑了，已经背过身的我却没注意到这一切。
　　“牛牛，”我回头蹲下问，“你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带来‘食物’，建立结界……”
　　“只要我想要的，不知道为什么都能达成。不记得什么时候，我就有了这个能力了！”他笑笑说。
　　天真的孩子，对自己可怕的能力，一点自觉都没有啊！这样，似乎更糟糕呢！

　　“牛牛……姐姐陪你玩。但有些事你要听听姐姐的话好吗？”
　　“什么事呢？”
　　“你所谓的那些食物，是不能吃的。而且你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吗？到别的地方会有更多人来陪你玩哦！”
　　“别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这里不好吗？这里很好啊！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些食物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吃了以后能变得更强。再困难的东西，都能得到。那不是很快乐吗？姐姐？”他以天真的语气继续说着，眼睛里却透出冰冷的感觉，这时候我才彻底的感觉到，他是一个厉鬼，而且是一个道行很深的厉鬼。
　　“姐姐……你知道吗……真正厉害的鬼……吃东西不是用嘴巴的哦！”他靠近我，阴冷的气息喷到我脸上，让我打了个冷颤。“所谓的鬼吃人，是吸食人体的阳气，让人死亡而已。所以……现在我又吃饱了！”
　　什么！我惊讶的回头，却看见已经变成一具干尸的小青。一条黑色的尾巴从尸体口中伸出，连接到牛牛的身体上。
　　周围的气氛变了，石头再次开始震动。
　　他，要变成百夜妖了吗？
　　牛牛一跃到石堆上，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吗？道行越高的厉鬼，出现的形态越接近孩子。看见我现在的模样，你应该知道，跟我斗是多么不现实的事了吧！不过，反正你的灵力还蛮强的，虽然今天我的肚子已经很饱了，但再吃一个也无所谓！谁叫你自己要送上门来！以前也有像你这样的无数个通灵人想来抓我，可惜都被我吃掉了。今天我能变得这么厉害，也要感谢他们呢！”
　　他的身上散发出的恨意，让我全身都发疼。石头震动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让全身麻痹得不能动弹。
　　他想吃了我吗？
　　还是想杀了我？
　　我该怎么办？
　　“你和其他人一样，是想杀了我，或者想利用我？没用的！我比你强……所以你还是乖乖做我的食物吧！”
　　“我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我想帮你！你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再不离开这里去投胎轮回，被其他人抓到的话，你真的是永世不得超升了！”
　　“超升？谁在乎！现在我只想杀了你！”他大吼一声，强大的怨念形成气流，直冲向我。
　　撞击。
　　一口鲜血从我的嘴巴里喷出。
　　身体无力的倒下。
　　他……很强……非常强……超级强……
　　现在的我，好象打不过他，怎么办？
　　会死吗？
　　我努力地想支撑着爬起来，但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脑袋里只有“糟糕”两个字在不停回转。
　　“你为什么不找皇家的人来帮你？”一声叹息从石头后面传来，剑与石头的碰撞声随之响起。
　　石头堆被劈开一条缝，远处操场上的灯光偷偷透进来一些。
　　是道莲！他怎么来了？那皇家人的呢？
　　他们不是想要牛牛做宠物，应该不会白白放弃吧！他们会来吗？
　　那么道皇两家今天会在这里产生纠纷吗？
　　我的思维一片混乱。
　　“对不起，阿零，本来我想明天再来找这家伙的。可惜……我没办法不管你……你打不过他的！”略带无奈的声音，好象把我们又拉回到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代。
　　忽然很想哭。

　　远处，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少女飘在那么空中。地上没有影子。
　　“昂流少爷，你为什么不动手呢？刚刚你有很多机会的。这次的任务，不是你接的吗？”
　　“铃铛，放弃一只百夜妖，跟我回皇家比，哪件事更重要呢？这对莲大哥来说，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交易吗？”
　　“皇哥哥……真的就这么算了吗？白白便宜了道家的那些人吗？”铃铛略带不满的问。
　　“算了吧。”冰冷的声音淡淡的传来，他转身，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铃铛，有你这个更有天赋的千夜妖在，我们还需要百夜妖吗？自那1000个人以后，你很少再吃人了吧！很快，你又有机会了……”
　　“哦！铃铛明白了……对不起，刚刚是我心焦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道家，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昂流微笑着说，随着皇莲一道，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叮当……铃铛声过后，原来站着人的地方，只剩下茫茫的夜色。

　　我挣扎着站起来，挡到道莲身前，阻止他前进。
　　“请你等一下，让我再问清楚一点，有很多事，我一定要问清楚，不能就这么随便的杀了他，即使他是百业妖，但他毕竟曾经也是一个人！”
　　“你会后悔的！”道莲叹了口气说，“这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
　　“我绝对不会后悔的！”我坚定的说，“牛牛，你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你丢不下的？”

　　“你把我看成人？自我死掉的这几年来，他们都把我当成妖孽或是怪物来看待，还是用看人的眼光来看我的，恐怕只有你了。”牛牛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怜悯，“你是个好人，可惜，我还是必须杀了你！因为，我想活下去。不管是人是鬼，都有留在人世的权利！”他的手上升起一团鬼火然后渐渐变成一把奇怪的武器，像刀又像枪……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一定要留在这里！”
　　“等你死了变成鬼以后，我再告诉你吧！”牛牛一跃而下，道莲从我身后跳出，挡到我面前，剑与硬物碰撞，擦出激烈的火花。
　　道莲的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狠劲，肃杀的感觉。
　　“你知道吗，这把道家传人的随身武器，以人骨炼成的宝剑，就是专门克制像你这种力量强大的妖孽！非人类释放出的灵气，不管多强，它都能全部吸收！”
　　“可恶！”牛牛想把自己的武器抽开，可是太晚了，这时候他已经被白骨剑紧紧吸附住，力量一点点流逝。
　　“阿零，闭上你的眼睛……不要看……我不想让你看见那么残忍的我……”
　　强大的撞击声淹没了道莲的喊声。
　　空气中有烧焦的味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骨剑上贴了一张的符。
　　“来自炼狱深处的红莲之火……烧尽罪恶之人的冤孽，等到火熄灭的那一天，也是你超升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这种痛苦还要持续多久，但是，希望当你再次投胎后，能活得开心点。下辈子……好好做人吧！”
　　这算是一种仁慈吗？
　　用最痛苦的折磨换来一个新的人生？
　　“他……还要被烧多久？”我问。
　　“可能要100年以上吧。他杀了100个人……一个人一笔债，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还清的。”
　　“就这么让他烧着吗？红莲之火是来自阿鼻地狱深处最烈最狠毒的火焰，被烧灼时的感觉是非常痛苦的。没有什么可以减轻痛苦的方法吗？”
　　“大火过后，一切就归于尘土。对他来说或许更幸福。至少他还可以再开始另外一种人生。”
　　“道莲……我听说你们道家原本准备把他活捉？现在，你就这么………道婆婆不会生气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做。大约是因为你没闭眼，我下不了手吧！如果要活捉他的话，手段将很残忍，我想你可能会看不下去的。走吧！在他的罪孽全部消散以前，他会一直在这里燃烧的。我要在这里做一个结界。”道莲拉起我纵身一跃，我们已经站在石堆外面了。
　　远远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要天亮了。
　　衣服上有一点干涸的血迹，背还有一点疼。等下不去医院恐怕不行吧！道莲站在我前面，拿出一张符咒念念有词，白骨剑刺中符纸的刹那，周围的石头开始倒塌。
　　已经化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的牛牛，已经变成一具干尸的小青，都被无数的碎石块掩埋。
　　现在的道莲，很强。拿着白骨剑的他，下手狠辣的他，对我而言是那么陌生。
　　可是，在最后一刻，他还是保留那份仁慈，至少，牛牛还有转生的机会……

　　“走吧！我们去医院！”他拉着我，向着光明的地方前进，学校就在那边。
　　手上有点湿热的感觉，我低头，喉咙忽然哽住。
　　“道莲你流血了？”
　　“没事。反正促进新陈代谢嘛！现在不是要去医院了吗？不要担心！”他笑着边走边把一张符纸贴在白骨剑上。原来的长剑马上变成一把袖珍剑，像玩具一样。道莲把它系到脖子上。拉开袖子，不以为意地看看自己手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甩甩手说，“很快就会结疤了，没事的！”
　　“阿零，不管在你眼中道家是什么样的！请你记住，我道莲，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除非有一天……有一天，你选择帮助皇家的话，当我们以敌人身份面对面时，我就一定会杀了你！所以，请你再考虑清楚……”
　　他拉住我的手，认真的表情一瞬间几乎让我心动。但是，只是几乎。
　　“阿零，跟我一起回道家吧！”
　　“对不起……对不起……”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我绽放甜美的笑容。
　　“算了，我早知道了。”他松手，微微一笑，转身，早晨的阳光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像要消失了一般。
　　好象，熟悉的一切就要离我远去。
　　“阿零……”再次转身，他的脸上是完全陌生的表情，“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也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了。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中立，否则……如果下一次我在皇家遇见你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的！我不能原谅任何对道家不利的人！”

　　破裂！
　　连朋友都不再是了。
　　到了校门口，看着自己凌乱邋遢的模样，我对道莲说：“我要先回家了！明天，我就会办转学手续！这次……我们该说再见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我。
　　我默默的走掉，感觉到彼此间有一定的距离后，我转身用力地挥手：“道莲，刚刚拉我的时候，我感觉你瘦了！请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的！再见到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声音有一丝哽咽，但我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最灿烂的笑容，“还有……也许再见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但我还是要说……道莲……再见……”
　　奔跑，然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默默注视着她离开。然后转身，回到刚才那个工地里。
　　道莲拿出白骨剑，念了句咒语，石头分开了，应该一直燃烧的牛牛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火苗，反被枷锁紧紧绑住。
　　“你是个卑鄙的男人！用障眼法欺骗她有什么用？想利用我就直说嘛！”牛牛大叫。
　　“对不起，我很想帮你超升……可惜，现在你对我们道家非常重要！所以我不能放你走……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切……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最幸福的！不要挣扎了，你打不过我的！一会道家的人就会来接你走的！”
　　“可恶！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你放心好了！我们暂时不会消灭你的！牛牛，不！我应该叫你阿牛，三年前21岁的你因为施工意外，从脚手架上掉落，摔到这石坑里死亡。生前想做大富翁，死后因为愿望没达成，所以迟迟不肯离去。因为这块工地上有很多石块曾经是墓碑，所以这些灵气加上你死时的怨气帮助你变得如此强大。想不到……这么无聊的欲望也可以让你坚持这么久，我该说你是傻瓜呢，还是非常厉害的家伙？不管怎么样，现在你只能跟着我们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道婷和道婆婆已经站在道莲身后了。
　　“干得好！道莲！现在我们道家越来越强大了，很快就可以打败皇家了！”
　　“为什么！你要那么在乎那个妖孽？”道婷不甘的大喊。
　　“我不知道……”道莲喃喃的说着，然后走掉。

　　两个莲，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距离预言中我死掉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零——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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