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驯主记

　　沈乔跟着那小宫女一路急走，进到一处较为僻静之地。沈乔皱皱眉，“这是到哪了？”

　　那小宫女低声道：“禀尚宫大人，此处是掖庭。”

　　掖庭？宫女居住之地？沈乔好奇地打量四周，房屋大大小小紧密相连，较东宫低矮许多，门窗紧闭，透出昏黄的烛光。想来唐宫之中宫女数量应该不少，可此时听去，却无多少人声，倒是不时传来夜鸟惊啼草虫鸣叫之声。

　　好在院子里收拾的还算整齐，不然可以拍鬼片了。沈乔忽然觉得背后凉凉的，赶忙紧走几步，和那小宫女并肩而行。

　　“尚宫大人，前面就是了。”那小宫女指指前面一处较大的屋宇，自己却缩到一边。

　　沈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进去？”

　　“我……”那小宫女躲在阴影里欲言又止。

　　“你怕别人知道是你叫我来的？”

　　“尚宫大人……”那小宫女就快哭出来了。

　　“算了算了，我自己进去好了。对了，你叫什么？”

　　“奴婢……吉祥。”

　　哈，还真有个叫吉祥的，跟这个如意还真是“天生一对”，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沈乔边想着，边走近那座大屋。

　　“如何？到底招不招？”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求大人饶了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做！大人明察。”一个女孩压抑着哭泣恳求。

　　“怎么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几句。”声音明显透出厌恶，“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宫规无情了。来人！”

　　沈乔心中一凛，也顾不得许多，猛然推门进去。屋子正中坐了一个三品服色的女官，其余众人立在两边，皆是宫女打扮。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沈乔，似乎没有想到竟然有人闯入。那个女官一怔，忙起身行礼，众人也跟着下拜。

　　“都起来吧。”沈乔已看见地上跪着一个小宫女，头发散乱，遮住了面孔，这一定是如意了。沈乔装作不知，微微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尚宫大人，不过是个犯错的宫女，不劳大人费心。”那个女官忙陪着笑脸道。

　　“犯错？反正此时无事，不妨说来听听。我倒有些兴趣。”沈乔找把椅子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地看着众人。

　　“禀尚宫大人，这个原在尚服局当职，负责整理太子衣物。谁知今日臣女巡视时，竟然在为太子准备的衣物中发现一根针。大胆贱婢，竟敢谋害太子！臣女正要审问之后再作处罚。”虽然故作娇音，但看向如意的眼睛却隐了些许狠戾之色。

　　沈乔听她自称臣女，再仔细看看，想起这原来是尚服局的女官，好象是叫洛雪。名字蛮轻柔，可这人，好象蛮厉害。沈乔淡淡问道：“洛尚服打算怎么审问？”

　　“这个贱婢嘴硬的很，臣女正打算以宫规处置。”

　　“哦？”沈乔起身走到如意面前，此是她连哀求的话也不说了，只是吓的瑟瑟发抖。沈乔将她的头轻轻抬起，拨开她脸上的发丝。

　　果然是她，那个不小心和自己撞在一起的小宫女。记忆中清秀的小脸已经变作红肿，看来挨了不少耳光。沈乔心里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沈乔努力保持平静。

　　“尚宫大人，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对于这些犯错又不肯认错的宫女只有如此，方能令她们招供。”洛雪厌恶地看看如意。

　　如意在洛雪的注视下藏无可藏，只能哀哀地看着沈乔，却并不求救，仿佛已经认命了。

　　沈乔坐回椅中，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打算亲自审问，洛尚服意下如何？”

　　洛雪似乎有些意外，稍作考虑后回道：“一切听凭尚宫大人吩咐。”

　　沈乔点头，沉声道：“如意，你且别怕，把事情原原本本讲清楚。”

　　如意怔怔地看着沈乔，忽然泪如雨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颤颤地说：“奴婢今日将太子衣物准备好之后送入衣室，后来被夏司衣叫去与吉祥一起缝补衣被，至戌时三刻方止。奴婢正要与吉祥用饭，不想有人传洛尚服令将我带至此处，说在太子衣物中发现细针。尚宫大人明鉴，奴婢万万不敢谋害太子，奴婢就是死也不敢犯下这大逆不道之罪啊。”

　　沈乔点头，向洛雪道：“洛尚服已然认定此事为如意所做？”

　　洛雪看看沈乔，眼神略略一闪，“回尚宫大人，臣女已问过相关人等，证实太子衣物始终是如意整理，其他人并不曾碰过。”

　　沈乔笑笑，“不知有哪些相关人等？”

　　洛雪似乎有些犹豫，略微思量之后唤道：“夏司衣。”

　　一个四品服色的女官从墙角阴影处走到沈乔面前行礼，举止轻盈柔弱，楚楚动人。待抬起头来，沈乔不禁暗自赞叹，这细腻的肌肤，精巧的五官，真象是个从画里走出的江南美人。

　　“免礼。夏司衣知道些什么，尽可道来。”

　　“谢尚宫大人。”声音仿佛娇弱的小猫，沈乔想，不知这么个柔弱女子，家里怎么放心送进宫来。上次在殿中自己倒是忽略了这么个美女哦。

　　“奴婢夏若怜是尚衣局司衣，今日待如意将衣物备好之后，奴婢将房门上锁，后监督如意等宫女缝补衣被，其间并无人离开。奴婢只知道这些，望尚宫大人明察。”

　　看着美女真是赏心悦目，尤其是这么一个容貌声音如此动人的美女。沈乔微笑着听完，“那么夏司衣在衣物送人房中后并没有检查了？”

　　“是。奴婢当时因有其他事，本想晚间再查。谁知已被洛尚服查出。奴婢亦有失察之罪，请尚宫大人处罚。”夏若怜轻声道。

　　沈乔摇头，“此事稍后再说。夏司衣，这个房间都是谁有钥匙。”

　　“奴婢一把，当值宫女一把。奴婢并未曾单独离开。”

　　那就是说开门放针的不可能是你喽？撇得倒干净。沈乔也懒得计较，看向洛雪，“将针呈上来吧。”

　　洛雪使个颜色，一个宫女捧了小小一个托盘上前，一根细细的针亮闪闪的躺在上面。沈乔拈起细看，唉，可惜这个年代没有那些指纹啊ＤＮＡ的鉴别，只好靠自己了。

　　“洛尚宫，这一根细针，似乎对太子的生命构不成什么威胁吧？若真要谋害太子，又何必用这一招。铁定谋害不成，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洛雪抿下嘴唇，“就算不是故意谋害，也是失职铸成大错。”

　　“洛尚服可曾看仔细了，这针是平常缝补之用吗？”

　　“是。尚衣局所用金针皆是大内所制，与外面不同。此针正是大内之物。”

　　“那好。如意，去将你的针线之物取来。”

　　如意将针线盒呈上，沈乔命人仔细检视，果然针线齐备，并无缺损。沈乔将针线盒递给洛雪，“洛尚服请看，太子衣物中的金针并不是如意所有。”

　　“许是如意偷了别人的，或者捡的也未可知。”

　　“哦，那可曾有人报说丢了金针？”

　　“这……”洛雪语塞。

　　“或许我们应该搜查整个尚衣局，看谁丢了金针，再藉此追查下去？只怕这样整个尚衣局都要遭受牵连，夏司衣和洛尚服……只怕也要追究责任。”沈乔冷眼看向洛雪，若你定要追查到底，我也只好奉陪了。不过，我赌你不敢冒着个险！

　　洛雪沉吟片刻，笑着看向沈乔，“这金针来历确实可疑。然则臣女亦认为此事只宜暗访，以免影响皇上皇后离宫之事。至于如意，或是失职，或是遭人陷害，只好先将她调离尚衣局，待事情查明再作处置。”

　　沈乔见洛雪如此，也笑着轻拍洛雪的手，“洛尚宫这个注意甚好。至于如意，就罚她半年俸银，再领笞刑一十吧。反正也要将她调离尚衣局，今夜就跟我走吧，待明日再作决定。”

　　洛雪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平静地说：“一切由尚宫大人作主。”

　　沈乔带着如意走出屋外，忽然想起吉祥，四下看时，那小丫头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沈乔回到屋里，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费了半天口舌，脑细胞都死光了。还好把那帮人哄过去了，不然自己真是只有累死的份了。

　　一抬头，却看到如意还在门口。沈乔忙将她拉进来，“愣在那干吗，进来啊。”如意愣愣地被沈乔按在椅中，忽然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怎么了？现在没事了，我让你来可不是要罚你啊。”沈乔抚抚如意的头发。

　　“尚宫大人……”如意忽然跪到地上，抱着沈乔轻泣，“今日若非大人，如意不知下场如何。如意不知该如何报答大人救命之恩，如意……”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再说我可把你送回去了。”沈乔佯怒道。

　　“尚宫大人……”如意一边抽泣一边抬头看着沈乔。

　　“逗你的。”沈乔笑着拉起如意，“既然来了这我也不打算赶你走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也免得我再去找什么贴身侍女了。”做了这最高尚宫，连贴身侍女都要配，与其让别人塞来还不如自己挑呢。

　　沈乔见如意还想说什么，忙吩咐道：“今日也晚了，明日还有许多事做，你先去西厢歇着吧。有话明天再说。”沈乔边说边将如意送到西厢房。

　　唉，累啊，刚上任就来了这么多事，真烦。沈乔翻个身，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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