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游戏

　　我胡思乱想的空挡里，前面两人已经跳完了，并且都没有入选。我被叫到，心中一凛。
　　不论如何，跳总是要跳的。
　　我对露出担心神色的小沐笑笑，信步走上台去。天色暗沉得仿将入夜，渐渐的又起了风。
　　我反正是豁出去了，索性不去理会心中繁杂，展袖起舞。风声猎猎，眼前偶尔飘过飞舞的发丝，我能感觉到衣带裙摆在风中摇曳。
　　耳边嘈杂渐渐消失，身后远空突然划过一道惊亮的闪电，雷声轰然而至。
　　纷飞的大雨随即到来，顷刻淋湿了我的头发和衣裳。每一个甩袖转身都能散出一片水珠，暗蓝的湖面被落雨激起无数来不及扩散就消逝的涟漪，伴着唰唰的雨声。
　　这暗淡的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默然起舞的我。
　　电闪雷鸣、雨落如帘。
　　突然堕入黑暗的世界让人无来由的恐慌。
　　这广袤的暗中，一袭白衣，长发飘然。看不清容貌，记不起舞步，翩然身资却像从天而降。
　　神女起舞。
　　谁能不注目敬望。
　　这是那紫袍少女后来对我的评价。
　　当然，这评价高得让我有点汗颜……其实我是什么程度我自己很清楚。说到底，还是要感谢这出其不意的天公作美。
　　舞毕，我才发现原来四周真的是遗篇寂静，所有人都无声的看着我，让我继续站也不是，擅自退也不是。
　　“快随我去换套衣服吧。”廊下的少女笑着站起来，对我说。

　　我和小沐跟在她身后，小沐兴奋的握着我冰凉的手，轻声说：“姐姐的舞艺绝赞，真让我大开眼界。”
　　我无奈的笑笑。人活在世上果然需要运气。要不下雨，我这点伎俩怕还没有这么出众的效果，白衣在暗处又最惹眼，芒天还真是歪打正着。
　　紫袍少女带我们来到一间华美的屋子，从柜子里取了一套白衣出来，对我说：“之后的选例，我这里顺便查了吧。请将衣衫褪了。”
　　呃？我一愣。脱衣服？要查什么？
　　我看看天真活泼的小沐，不由担忧起来：“难道……入选的女子还必须是处子之身？”
　　入选的舞姬虽然是下人，但也很有可能“一朝选在君王侧”。要是到了床上才发现不是处子，“君王”岂不恼火？
　　不过，我可没有那个打算啊！
　　紫袍少女轻轻一笑，说：“看来这位姐姐已经有了恋人？”
　　呃……这不是重点吧。
　　“优伶的身子岂是全由得自己做主的？要执意选那清白的，只怕根本选不出几个。”她和颜悦色的说：“这么做，只是为防刺客。”
　　“刺客？”我一惊，想起怀里揣的匕首，连忙辩解道：“若是身上带着防身之物呢？”
　　她摇摇头，笑道：“我只看看是否修行者，若非修行者，纵然身上有武器，难道能伤得了我父亲分毫么？”
　　原来她是城主的女儿……看这举止气质，倒也八九不离十。
　　“修行者的身体……和我们不同？”我愕然。
　　“那是自然。”少女笑笑：“比如血舞常年握弓引箭，双手会有特殊的茧。飒的身体较为健壮，就算是女性的飒，没有衣物遮掩，也能看出肌肉形态的不同。至于法系种族……对我父亲够不成威胁，他们也很少当刺客。”
　　听了这话，我不禁握紧了双手。它长没长茧我可从来没注意过。
　　万一被看了出来……我又没有惯用的武器，岂不是几条命都不够我死的？
　　原本以为照计划混近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最多是被上位者看上了会生出些麻烦，那个我还可以和他周旋，不至于危及小命。
　　谁知，计划果然永远比不上变化……
　　不过心理虽然异常忐忑，还是要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硬着头皮做坦然状褪下衣衫，伸出双手。
　　紫袍少女很礼貌的朝我微微一礼，才开始打量我。
　　我身量瘦弱，怎么看也不像是飒，所以她格外细看我的手。
　　我也紧张的和她一起看着，十指纤纤，粉雕玉琢。莫说是茧子，就连一丝不均匀的血色都找不出。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笑叹：好手。
　　这原本不是我的身体，难为它从前的主人持弓十几年，一双手竟然依旧嫩滑得幼儿一般，可见她不是一般人啊。
　　紫袍少女放下我的手，将干衣服递给我，又细看了小沐，才把我们带到舞姬们的住处。
　　到小院门口，她笑道：“我叫零鸢，你们请先在这休息，等明天招选结束了，就开始排舞。”
　　我微笑，彬彬有礼的答道：“有劳小姐。”
　　她摇摇头对我说：“姐姐不必客气，叫我零鸢便是。”

　　我和小沐进到屋子里。这是很大的一个房间，靠墙两排通铺。已经有好些彩衣女子坐在里面，见到我俩进来，都看着我们。
　　气氛实在不能说好。
　　我好象一直都是不怎么招同类喜欢的，从前他们觉得我性格乖张不好接近，现在……长得漂亮的女人同性缘公认的差，而我又没有和长相成正比的人格魅力……只好接受她们不怎么友善的目光。
　　我一直以为有竞争才会有嫉妒，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女人是乐于比较同类的生物，这是种天性，无关其他。
　　我迎着她们的目光朝她们友好的笑笑，选张空床坐下来，没有要去套近乎的打算。我本来就不善交际，更没有那种能和对自己不友好的人打成一片的能力和勇气。
　　小沐倒很护我，见气氛不对，不高兴的朝她们瞪了一眼，在我旁边的床上坐下，小声对我说：“姐姐，这些人就是这样，别理她们。”
　　她的话被那些女子听见了，有人站起来反驳道：“喂，小丫头！你说谁呢？！”
　　我最怕这种情况，小沐倒不愧是“江湖”女子，俏脸一仰，毫不示弱的大声回她：“我说你了么？凶什么凶！”
　　那女子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似乎立刻就要开始蛮不讲理。悍妇之凶，只怕男人都有三分忌惮，何况小沐这样的半大女孩，要是真掐起架来还得了？
　　我忙站起来上前半步挡在小沐面前，朝那作势冲过来的女人眯起眼睛盯着。
　　这是学神封的……撼不到别人，对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女子还是有作用的。
　　果然，她们都噤了声，悻悻的坐了回去。
　　女子们小声抱怨了一会，开始谈起感兴趣的话题来。那无非是些护肤美容穿着打扮之道，有一句没一句的传进我耳朵里。
　　突然一个人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说到：“你们看见那个银发女子了么？”
　　那个银发蓝眸，眉眼熟悉的女子吗？
　　“那不是飞龙城有名的舞姬雪千璃吗……听说莫城主爱慕她，正打算迎娶呢。”
　　“莫城主年近四十才娶妻，得了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如今年近六十倒要娶个二十几岁的舞姬，男人果然是越老越不正经。”
　　这话引得大家笑了一阵，然后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说：“你们知道什么，莫城主是个深情之人，他年近四十才娶妻是因为他喜欢的女子嫁了别人，这雪千璃据说和那女子长得一模一样，他这才想娶的。”
　　一句话又惹得众人唏嘘不已，连说这样深情的男人世间少有云云。
　　哼，若是真的深情，又怎么会不知道外貌和灵魂是两码事呢……等等，那眉眼……
　　我总算想起来那女子长得像谁。
　　那模样竟然酷似伽芳！
　　飞龙城正是圣明城的敌会，这女人偏偏就和其有关，只怕圣明城主被害的事就是由她在挑唆。这个莫北寒深爱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伽芳的母亲，哼，听说他历来做事也还算正直，这回可真是尽毁英名为红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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