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还的心

　　每天这样忙忙碌碌，传说中的高三在每个人猛然回神时，就悄悄向他们伸出了欢迎的手。高三年的暑期补习时，她们已认识了一年，在同样的霞光里，在同样的跑道上，她们慢慢变成齐头并进的伙伴。
　　“太快了。”星醒落在后头，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
　　放慢步伐，尤愿也气喘吁吁，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现在头脑迟钝，什么都想不起来。”
　　“开始时，你自我介绍因为太紧张，晕倒在讲台前。第二次，在体育课上被篮球砸晕，那个投篮的同学被吓得脸都青了。之后有一次因为数学考了八十几话也没说，就倒在了科代表身上……”
　　“哎，你现在是在揭我的丑是不是？”
　　“不下十次吧！还有因为熬夜的那一次……”
　　“CUT！”
　　两人由跑步变成慢跑，又由慢走转为散步。夕阳的红晕染红了她们的身影。两个影子拉在地面上，差不多的修长，奇怪的是尤愿的看起来更容易被风吹散一样，不时在颤着。

　　“我要说的是，你后来没有再晕倒了。”
　　“我有着坚强的意志力，每次我胸膛里的那颗心扑通扑通加速闹别扭时，我就告诉我自己，挺着挺着，如果晕倒了，你就没有资格再和坚强的尤愿同桌了。”
　　满不在意的尤愿听此，忽看了下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虽然只是一句玩笑，她却感动不已。不知为什么，也开始牵挂起这个总是很热情真诚的女孩，那种感觉和牵挂亲人一样。她望着天边的夕阳，暗向天使祈求，让她长命百岁，永远幸福。
　　此刻的阳光镶着霞彩，很柔和,很美。
　　“啊！！！”猝不及防，愿忽倒地，口袋里滑出了一只蓝色的纸飞机落在地上。
　　飞来的篮球反弹向别处，醒忙去扶倒地上的她。
　　“任小超。”愿一手抚着被撞到的那边脸，反射式望向篮球场那边时，那个可恶的身影让她的心又沉了下来。
　　“你没事吧？”醒关怀地问。
　　那边脸火辣辣的，头里像塞进了几万只蜜蜂嗡嗡作响,愿恍惚摇了摇头，却发现抚脸的指尖已被直往下淌的泪浇得湿湿的。她这才承认自己受伤了，心也受伤了。她痛得不能吱点声。
　　“肿了。”醒轻轻碰触她那边浮出淤青的脸颊，又说：“我们到医疗室去，先用冰敷一下……”察觉到愿委屈扭曲的表情，又问了句：“你头痛吗？”
　　她摇头无语，眼里闪烁着铺满霞彩的波光。
　　篮球场那边，打球的人依然跑着、跳着、腾越着。兴奋的叫声，激动的啦啦队歌声，还有时起时落的哨声配合裁判的喝声交叠在一起，时而错开，时而共鸣，时而俱静，还有其他各种运动的交响共奏，在这个傍晚的特别时段，整个操场都活起来了。
　　在球场旁边的老树下坐着，抬头可瞧见树缝隙里点点的金黄霞光，光点着摇曳的树叶间闪动，那无数微小的烁动盈满了整个视野。跟着视线的迷离，人会忽然忘记自己。
　　“看到什么了？”醒也抬头望着老树搭起的树叶蓬，遇到闪光的双眼微眯起。
　　“真难受。”醒的眼睛流了眼泪，她拭了拭，忙笑说：“树里的阳光总是很刺眼，虽然是黄昏了，还是有点点刺眼。”
　　“没事吧？”愿终于开口讲话。
　　“没事。”醒笑笑，又抬头，这次似乎适应了那片烁动，她说：“这时候应该有些轻音乐，那旋律总能让人忘记自己。”
　　“忘了，就望着上面那光点美丽的闪动，我已经忘了。”
　　“真的可以忘吗？”醒眨着大眼睛望望愿稍尖的下巴和细长的脖颈。
　　“每次被烦恼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尝试着忘记，忘掉我是谁，忘掉所有能感知的一切。望着那些光点，闪啊，摇啊，闪啊，摇啊…什么都不知道了。”
　　愿一直仰着脸，她似乎已经在自己的言语中忘掉自己。
　　“为什么不要他们的道歉呢？”醒察觉到了，刚才的突然袭击触到了愿埋藏在心里的某个痛处，她才如此畏却地关住自己的心扉。
　　愿直接低下头，摇了摇头：“有些话不能讲，总是讲不出来。”
　　“心平气和地活着，我们要心平气和地。”醒一脸平静。
　　“爸爸，妈妈，哥哥，我的脑里装满了他们的影子。”
　　“你是个好女儿。”
　　“我一直没做到。我总是眼睁睁看着爸爸被嘲笑，爸爸是个好人，由于哥哥，他帮不了自己。”
　　“我听说，你哥生了很严重的病。”
　　“我是哥哥就好了。”
　　愿说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难得一见的笑容。
　　“哥哥总是折着他的飞机，今天折累了，明天继续折，一天一天，他每天都笑呵呵的，真羡慕他。”
　　“他为什么喜欢折纸飞机？”
　　“很小的时候，有一次……”
　　“尤愿！”远远地，数学科代表的叫声打断了她的话，他跑到两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
　　“尤老师叫你去年段室一趟。”
　　“阿绘，你说都放学了，会有什么事？”醒疑惑。
　　“你脸怎么啦？”绘注意到愿肿着的那边脸。
　　没有回答，愿起身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披着霞光的背影显得落寞不堪。
　　“哎，她怎么啦？”
　　“被球砸到了。”
　　“那么严重，谁那么不小心？还好砸到的不是你，不然你现在……”
　　“是啊，我从来没这么幸运，今天真奇怪。”
　　“星醒同学，你真悲观。那是谁砸的？”
　　“任晓超。”
　　“速度真快。”绘拍手惊叹。
　　“什么？”
　　“今天下午第一节，2班的洪新在尤老师课上捣乱，被老师扇了巴掌，还公然在课上嘲笑老师，话说得挺难听的，后来中途逃课。我下来的时候，副校长也在年段室，洪新被叫在那里训着呢！文科班的任晓超和洪新可是哥儿们，尤愿又要遭殃了，我呆会儿得去看看我的自行车，我和她的车是同样的车型。”
　　语落，绘转身想离开，却被一头雾水的醒叫住。
　　“我说……尤愿每次都被捉弄吗？”
　　“她是个坚强的人，要是其他女生早就转学了，说什么也不要呆在爸爸任教的学校，好的不好的总是会影响到她。而且，这么特殊的家……”
　　“特殊？”醒更好奇了，“因为她有个生病的哥哥吗？”
　　绘的表情忽变得有些怪异，他凑近脸来，秘密语气低声说：“其实他是个痴呆。”
　　醒瞪大了眼，反复回忆着刚才愿的话，自己还在疑问为什么她的哥哥每天都在折纸飞机。那是为什么呢？她望向愿遥远的背影，受到震撼的心久久难以平静。一时之间，她对她习惯沉默的同桌产生了钦佩之情。
　　“有些话不能讲，总是讲不出来。”
　　因此，她慢慢习惯了沉默。是这样吗？醒想着……
　　“是，开始补习了。”不知什么时候，绘和别人的招呼声吵醒了她。她反射式转脸去看走过的那人，高高的个子稍显瘦，短袖的休闲服和爽朗的短发使整个人显得整洁利落。不晓为什么，单一个背影让醒印象深刻，她甚至有点沉醉。
　　“上一届的学长，理科班的精英，听说这次高考发挥得不错，清华应该没问题。”
　　“我们学校有这种人？”
　　“废话不是用肺说出来的话，是没用的话。全区第一高中没有清华北大的料儿，还称什么第一啊？”
　　“他是谁啊？”醒的目光终于从那渐模糊的背影收回来，恢复正常。
　　“他叫南挚鸣，以后见到他，懂得打打招呼哦,这样的人多认识几个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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