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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点缘分
中午里贤接到谢芹的来电，说她将要和一个瑞典的男人结婚了，婚礼定在下周一。这让里贤多少有点吃惊。
“你不是在和一个同校的老师谈恋爱么？”里贤想弄清楚状况。
“前段时间是，但是没什么感情，他不懂我，我也不认同他。是的，最初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是顺理成章的事，大家在同一个学校，背景相当。可是，里贤，慢慢地我发现，我们的观点很少一致的，我的想法在他看来都是无意义的，天真的，男人思考问题总是那么现实而直接。我不能忍受的是，我连说憧憬的事情在他眼里都是幼稚的，我在他面前得不到疼爱、宽容和理解，我突然间就要对抗命运了，我要找一个可以互相欣赏的人，那样才会有幸福快乐。”
“那现在你要嫁的人，你们是互相欣赏了?”
“是的，我和Peter在一起时，自由而放松，我们的交流是一种乐趣。”
里贤做了一条款式高贵优雅的裙子，作为谢芹的结婚礼物。又记起半年前和谢芹在一家银饰店里经过，谢芹对一只雕着一朵牡丹花的银手镯情有独钟。‘要是能在她结婚时送给她就太美了。’里贤想，她跑到那家店去看，很庆幸那款手镯还有，价钱依然是302，她飞快地盘算一下自己可以用的余钱。‘每个月除了房租和商品周转的资金之外，加上自己的伙食费，还剩下几十块余钱了。留给弟弟和妹妹的那部分是坚决不能用的，一旦有了开始，就是个无底洞，很容易花光的。所以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还是算了吧，不买了，看钱过日子比较切实。可是，这一次，真希望能看到她结婚时带上那银手镯啊!那么，向别人借钱吗?NO，NO ，除非是生活不能自保了，否则不要轻易借钱，借惯了会有依赖性的，何况现在身边的几个好友都是生活拮据。她在屋子里走了几趟，看到床头边搁着的吉他，用吉他包细致地包着，保养良好。‘卖掉吉他吧，这把吉他我用起来略显大了，最近忙于制作衣服，又疏于练习，那么先卖掉它吧，以后再买把小巧点的。’
于是，她马上用红色大头笔写了几张售卖公告，贴在小区门口的公告栏上。很快，电话不断，终于以350元的价格卖给了小区里的一位在读大学生。看着他娴熟地弹奏着，心里也感欣慰，算是找到个好东家了。在他拿走时，她走过去最后一次抱了抱她心爱的吉他。那男孩理解地笑了笑，当那男孩消失在视线之外时，她第一次为卖掉心爱之物而掉了眼泪。不过很快她就止住了，这样也好，找到可以充分发挥它作用的买主，起码比把它安放在家里不见天日要好。
她去买了那只雕着一朵牡丹花的银手镯。
Peter中等身材，一双友善的蓝眼睛，大约三十来岁，国语很标准，温文尔雅。里贤在和他的交谈中得知，他现在在上海教书兼做研究，是一个画家，一次来这里见一个朋友而认识了谢芹。
“当时她就像一个精灵出现在我们面前，尽管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我身边，我都无法抑制地被她吸引着，我很清楚这种吸引是超越肉身的诱惑的，从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她就是我梦中所求的妻子人选啦。你知道吗？娶一个中国女人为妻是我的婚姻理想呢。”
婚礼定在次日，来的人并不多，都是谢芹的部分要好同学和亲人和 Peter的父母亲及几个好朋友。里贤看着谢芹穿着洁白的婚纱，面容光洁端庄，浑身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Peter一直拉着她的手，时不时温柔地低头和她说着话。里贤不禁心头一阵莫名的感动，或许这就是真切的幸福吧。
吃完晚饭， Peter拉着谢芹去园子里散步，里贤则坐在家里看<外国文学名著快读>，不一会儿，谢芹回来拉上她一起去园子里走走。
“你们结婚后怎么安排?一起去上海吗?”
“是的，我在那边已经谋到一份插画工作，然后继续攻读研究生课程，会带上父亲一起去。”
“太好了，这样就两全其美了。我认识有一对夫妇是从事漫画工作的，我引荐你们认识吧，也许你们会找到共同语言的。”
里贤就把薇薇夫妇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她，显然她也很高兴，立即就和薇薇取得了联系，并且聊得很投契。
里贤看着自己微薄的银行存款，发现想攒钱读书的愿望如此之远。这就是生活，当你越是长大越是发现离最初的梦想越远了，因为你在现实生活中为了解决当下生活中的事情而用去了精力。现在想来，一路上有多少人实现了最初的理想呢?有多少人坚持了最初的理想呢?人都是在出发的路上喜欢左顾右盼，野心多多，妄想不错过任何一个目标，而最终却把最初的理想忘了。
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赤脚走在一处悬崖上，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只能从悬崖上慢慢挪过去。悬崖上的石头非常锋利，每跨出一步，石头就会发出旋律来，听似美妙，却一声比一声紧迫，脚底被石头扎出血来了，悬崖顶上站着一些人，她叫他们帮忙时，得到的都是尖锐的讽刺。
她突然间惊醒过来，睁眼看到是在自己的住处，昏暗的居室，一种紧迫感由然而生。梦见悬崖不是好预兆。想到往后的生活，该怎么走才能走得好呢?自己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还有亲人们，不管怎样，要振作！
“北京现在已经百花盛开，一派春天的景色了。”景鸣说。
“深圳也是。”
“来看过长城吗?”
“没有。”
“有机会就来看看吧，我做导游。”
“嗯，有机会的话。”
“最近很奇怪，如果你不在线时，我就很失落。”
“哦，呵呵。”
“我感觉自己有点......在乎你吧。”
“呵呵，如果我有了男朋友呢?”
“我尊重你的选择。”他很快地回答。
“如果我没有男朋友呢？”
那边沉默了一阵。
“我现在的心还没有安定下来，不适合谈论爱情，我目前只打算着筹备明年开间实体店。”
“对，感情需要时间来验证。”她开始慢慢地放淡这份感情。
不久，他联系她。
“你不在线的时候，我会想着你是否开心或者不开心，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不要轻易远离我，那对于我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我们在很多现实问题上还没有达成共识，你现在的心也还没有稳定下来，我这样一直近乎你，不是罪过吗?”
是呀，一个想正视现实寻个归宿，结束飘荡，一个正想大展身手创一番大事业，而不愿被感情所束缚。不得不承认，不同年龄段的人思考的问题也不同，景鸣现在想干好事业就如里贤几年前的想法一样，里贤是明白的。
“我以后称你为小弟吧?”
“不要，这个称谓别人叫就无所谓，从你口中叫出我就非常难过。”
最近里贤忙于设计腰带系列，比较少与他打招呼了，不过他还是每天会主动联系她，问她的近况。
一天中午，正好忙完手头的工作，电话响，景鸣说他来到深圳了，正在她的楼下。
她去接他，凭着照片上的印象，在来往的人群中认出他来了。高大的身材，腼腆的表情，清朗的五官，皮肤是巧克力般的颜色，穿着军绿色休闲裤和白色T恤，浑身散发着阳光般的青春气息。她站在他的身边，娇巧的身形对比之下显得更小了，她笑，他拉过她的手，一起上楼。
“你常做户外运动的？”她问。
“是的，我住的地方不远就是海滩，我常去跑步或者游泳的。”
“哦，难怪你有一身那么男人的肤色。”
里贤煮咖啡招待他，隔着厨窗，她仍然能感受到他在注视她。她捧咖啡出来，递一杯给他，距离如此近，她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看到了真人和你想像中的差别大吗?”她主动打破沉默。
“比想象中的要好，更加优雅脱俗。”
她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噢，幸亏不是说很美丽。”她幽默地说。
“噢，用美丽这个词太笼统了点，有点美丽就好了，太美丽就让人不安了，我认为。你还有其它一些超出美丽的东西，一些我暂时说不清楚的东西。”
“谢谢！”
“我向来认为‘形’只是人的一部分，‘神’也很重要。”他认真地说。
“那倒是。”她对他谦虚地笑了笑。
“那我呢？你觉得和你想象的有什么不同？”他问，脸上带着一点调皮。
“比我想象中的年轻，但有见识。”
“哦哦，那还不赖嘛。”他端起咖啡慢慢地喝起来。
她去播放舒缓的音乐，微笑地坐在不远处。
对于他的到来她很平静，她要稳稳地控制住自己，近距离地了解他。
他喝了两杯咖啡，她递给他几本杂志，她自己则缝起一条未完工的腰带来。
“缝得真漂亮，巧手出细活。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这种传统的工艺如此热爱?”
“因为它朴雅明艳，有一种厚重的美，绝非现代缝制技艺所能取代的。”
“人的内心不知要经过多少磨砺才会有那份厚重的美呢?”
“所以它很让我痴迷。”
“你的书倒是不少，西方的也那么多。”他看见她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大量的中外书籍。
“噢，学习东西我不设边界的，只要是精华就值得吸取。”
“噢，佛经？”他看到了那一排佛教书籍，咋了咋舌。
“佛教助人修心养性，离苦得乐。”她微笑着说。
“嗯，那西方宗教呢？”他从下面一排拿起一本《圣经》，翻了翻，又小心地放了回去。
“从信仰的角度看世界。”
“是否可以说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
“可以这么说，信仰会产生强大的力量，并且无形中影响和改造命运。嗯.....人需要有信仰。”
“有道理。”他坐下。
“晚餐想吃什么?”
“随便。”
“你是客，以你为主。”
“那么吃蛋炒饭吧，加点辣。再煮一个豆腐汤怎么样?吃得素淡一点。”
“好。你做主，不用太将就我。”
她做饭的时候，他帮忙搅拌鸡蛋、切葱花。
“想不到你也很会做吃的。”她边忙边说。
“当然，我对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有天分。”他回复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吃完晚饭，两人拿了几个苹果，放在果盘里，一起坐在窗台上吹风。她记起他曾经说过喜欢这样听着音乐望着星空。播放机里放着Eric calpton的 wonderful tonight，优美的旋律，温柔的歌声。
“今晚得有一个人睡地铺，一个睡床上，随你挑吧。”里贤说。
“毫无疑问，我挑地铺。”
“真是个绅士。”她和他握手。
他拉着她的手，像看一件宝藏一般，他想探索这双手里的神奇能量。他轻吻这双手，然后把她轻拉入怀，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双眼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他的唇凑近她的脸，她很快就闪过了。她知道，她对他了解还不够，他来是证明他真的想见她，在乎她吗?
她轻推开了他。
他说：“噢，对不起。”
她笑了笑没做声，在地上铺了一席床垫和床单，给他递了一杯水。“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他点了点头，大喝了几口，然后躺下，不久就安静地睡去了。
她看着他睡着，然后自己爬上床去，和衣而睡。夜里景鸣伸出手来握她的手。但仅此而已，又继续睡着了。
第二天相处就自然多了，景鸣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敬重。他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有她的原则和刚烈。
他们愉快地聊天、吃饭，里贤有货品邮寄的时候，他就帮忙包装、登记。
“里贤，你理想中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
“有让我佩服的地方，可以激发天然的爱慕的。”
“这个要求挺高的哦！”
“因为这关乎是否能产生爱，其他倒是其次。”
晚上，里贤看着他睡着了，她没有睡，明天景鸣就要回去了，这两天里他很谨慎，讲述他自己的内容很少。他就这样审慎地对她吗？还是他只是来试探她对他的态度？她给他做了一条休闲裤，用的是军绿色水洗棉布。她用粗麻线来缝裤袋，做好之后，看了效果挺满意，就轻轻地折好放在他的旅行包旁边，一看表，已经凌晨三点，实在太困了，倒头便睡着了。
她醒来时，他已经起床了，坐在她床边。
“谢谢你为我做的裤子，它非常合身，款式也很适合我。”他站起身来，她发现他穿的正是那条裤子，很适合他的气质。
“不客气，喜欢就好。”
她送他去车站，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在心里整理了几遍，但还是忍住了。
“回到了。”他在□□上说。
“好，呵呵。”
“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
“正常，毕竟两天没打理了。”
“看来我需要找一个伴了。”
“你是指工作上的还是其他？”
“都有吧。”
“哦，有目标人选了吗？”她试探地问。
“有目标了，但要规划未来，我还没怎么考虑，现在是努力创业阶段，再过两年吧，各方面条件成熟了再考虑。”
“我想，创业和成家是不会有大矛盾的，看你怎么协调，前提是要让对方看到爱情的希望，得到确定，目标一致。”
“我给不了她承诺，我只能说，我很欣赏她，和她在一起非常开心幸福，再也没有人可以给我这种感觉了。”
“你确定你爱她吗?”
“当然。”
“恭喜你，好好把握吧。”
“嗯，我会努力。”
照样每天他都会和她聊一会儿，然后各自忙碌，里贤突然间觉得她和他聊到的话题多么表面啊！她觉得自己是否太天真了?但他的眼神不会撒谎，他爱着她，那他为何又如此害怕谈论两个人的将来呢?哦，说到底还是因为现在他要事业，而她要归宿？
那边厢的他，心里也一直在为这个事情而睡不着觉 。‘我现在还不想安定下来，而她现在则可以很安定地结婚生子了。我知道她在处理感情上的态度是明达的，她在看我的态度。我爱她，但我现在身上最缺少的就是安稳的因素，我不想那么快结束掉单身生活。还有地域与现实的差异，这些是我们两人问题的核心。’
“我爱你，亲爱的，可是我暂时没有底气给你什么决定或者承诺，但又怕失去你。”他轻轻地说，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好几天在网上都不主动联系她了，他想静一下，对于这个他如此喜欢的女子，他平生第一次那么慎重地思考他与她之间的问题。
她发了问候附上笑脸表情过来，他瞄了一眼，没有回复。下午，她发过来一个郁闷的表情，他照样不理会，然后她就忽然离线了。
‘她生气了吗?’他忽然间很紧张，又很舍不得，拨了电话过去：“生气了吗?”
“没有。”
“我刚才心有点乱，所以没有回复你。”
“哦。”
“我发觉我没办法理清我们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嗯，我们之间是有取舍问题，各自有不愿摒弃的东西，有必要给些时间大家想想。”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感情仍然停留在原地。‘拖得太久都没有决定的事情往往不大好，其实我们大家都没有努力争取，也许还因为：我们还不够相爱，真正相爱的人是愿意挑战这些现实问题的。不粘柴米油盐的感情终究不能长久。’有天里贤忽然意识到。
“里贤，过来走走吧，看看是否能找到答案。”有天景鸣对她说。
去还是不去呢?她坐在窗台上反复地想，最后她决定去，去寻一个答案吧，在这个过程中她要用自己的眼和心，审慎地近距离观察他几天，起码那样她可以得到一个明确点的答案。
“好吧，不过我要订一个规矩，我们见面之后的尺度是：不能跨过拉手拥抱之外的任何举动。”
“好，依你。”
火车过了20多个小时到达北京站，这个城市有着与南方的明快不一样的味道，一种浓浓的中国味。景鸣来了，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接过她的旅行包，一起坐车往他家里走。景鸣住在一个稍离闹市的小区里，在3楼，一打开房门就能看到各种乐器和音像器材，一个小客厅，一间卧室，一个大房间是专摆放唱片及办公的，还有一个小厨房，小小的，厨具却很齐全。
她去洗了个热水澡。
“你坐车太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他把她领到房间里，然后退出去了。她和衣而睡。睡了三个多小时之后，睁眼一看，外面已经黄昏，她起来，看到他在厨房里做菜，她在一边帮忙。
吃完饭，他们一起看演唱会的DVD，一场一场地看。她看到他屋里所有器材都是大品牌的。电冰箱、电视机、洗衣机、电风扇、还有消毒碗柜。整个家都是各种电动器材。
“你毕业三年，家当布置得挺齐全的!”
“嗯，我赚的钱都花在这些我喜欢的事情上了。”
“花在喜欢的事情上是对的，但你不是在创业阶段吗?你可以省点，积攒多一点启动与周转的资金。”
“钱是赚来用的，因为我需要高消费，所以才会刺激我努力工作攒钱啊。”
“这道理听来似乎是对的，但是必须要留点钱来备用，比如你得考虑一下父母或者应急。”
“暂时他们不需要我给钱。”
“那就留点以防以后急需吧，比如你以后要成家啊。”
“嗯，这个我确实没有想太多，里贤，人要活在当下，要对自己好点。”
“这个我也赞同，不过生活太奢侈了总让人感到不安。”
“里贤，我感觉你颇拒绝享受生活，你总把自己弄得像个苦行僧，好象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还某种债似的。”
“只是我感觉自己还没有能力和资格去享受。”她忽然间感到有点难过。他看出来了。
“好了，不谈这个话题了好吗？”他去冰箱拿啤酒喝。
“噢，也许我也说得太过了，很抱歉。”
晚上，她帮他在唱片房铺好床铺，然后和他道晚安。她就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一袭飘逸的长裙恰到好处地衬托着她优雅动人的气质，他长久地注视着她，他很想抱抱她！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倾诉他对她的所有情感，告诉她，现在她在他的心里和眼里胜过了一切。他向她走近了几步，她一转身就走进另外一个房间去了。剩下他孤零零地呆在那里。
她进了房间，锁上了门，其实她知道，这是他的家，他要进来是有钥匙的。现在她用这么微弱的力量来冒险。(哦，朋友们，你们不要学她，如果他是有手段和坏心眼的人，恐怕你们是会上当的)。好在他不会这么做。她闭上双眼，却睡不着。不过她相信自己操纵局势的能力。
在唱片房里躺着的他，也睡不着，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孩子了，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综合素质符合自己内心标准的人，而且这个人无论心智和悟性都在自己之上，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子，现在就在自己的家，却带着庄严的矜持，这是他所没遇见过的一类女性。他若然使坏，她是没有办法的。可是他不愿意这样，这个女孩使他心里升起了真正的爱和疼惜。想起以前那些对他示好的女性们，可是他连请回家喝杯茶的都没有过，因为他对待感情同样慎重。尽管有时也很想放纵一下，但想来那些都不过是刹那间的火花而已，徒增烦恼。所以宁愿孤独也绝不放纵。
他觉得里贤是正直的，也是冷静的，但不会工于心计。有时候，她简单得像个小孩，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时，她又像个沉稳的长者，凌驾于浪尖之上，冷静地把控大局。是的，她的冷静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使得他面对束手无策的问题时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咨询她，特别需要她的回应，哪怕只字片言，对他也是良药。
早晨，当他睁开眼睛时，闻到了麦片的香味，他知道她已经在厨房里煮早餐了。今天她穿着红色圆点上衣和绿色大摆长裙，她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对穿衣打扮持可有可无态度的，哪怕再简朴的衣服，也会力求穿出自己的味道来。而她的这种认真作风正是他所欣赏的。他伸了伸懒腰，忽然觉得这里真像一个家。他向她走了过去。
“早上好。”
“早上好。”她回头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呆会处理完网上的交易，我就带你去长城走走怎么样？”
“噢，那太好了！”
站在长城的城墙边，他们迎着风，找好角度拍景物照。但她拒绝拍自己，只是不断地帮他拍。
次日，里贤将最近写好的一首歌词拿给景鸣看，景鸣当即谱了曲。里贤试唱了一下感觉挺不错，两人便开始做录音。一旦玩起音乐来，景鸣非常的投入，也非常认真。他还邀请了两位曾经的乐队成员过来，大家组成了一个临时的乐队。就这么唱着唱着过了一天。
“我们组一个乐队好吗？”景鸣问里贤。
“噢，你开玩笑的吧？虽然我很喜欢音乐，但我更想做不用经常露脸的工作。”
“我有时挺想组一个乐队好好唱些好歌的。那你写词吧，我们来唱。”
“业余的吗？业余的还行。”
“嗯，业余的。”
“好啊。”
她在观察他，发现他做什么事情都能贯彻到底，处理问题也不乏灵活，这些都是他的好品质，他非常审慎，又自以为是，每次谈论到两人的问题时他就岔开话题。比如问他父母的情况，他也是很简短地回答，她想：他还不打算让她介入他的生活，考虑到两人中需要一人放弃所在的城市来另一人的城市生活，这些他首先是没办法迁就的，他也不想对方迁就他太多。或许需要付出太大代价的爱他不会去争取，也不想争取吧。
在这相聚的三天里，他和她拉手、拥抱，然后又很自觉地保持距离，她知道他喜欢她，他看她时满含深情，可是他又克制住自己不去进一步冒犯她。‘再也没有人给我这种感觉了’他总是这样说，她听到之后就会升起淡淡的悲哀和绝望。她总希望他能谈谈大家的打算，可是他一直缄口不谈，她甚至有点恨他的懦弱了。但她也明白他也在为她着想，在为他们是否有将来着想。
她突然发现她和他的心如此遥远，如果连生活上基本要面对的事情都不愿意沟通，哪里有力量走下去呢？那么只能表示他对她的爱还只是片面的、不成熟的、抽象的好感而已。
“景鸣，你对未来几年有什么规划吗？”里贤问，刚开口又后悔了。
“打算开一家实体的音像店，然后组一支乐队。”他说。
“不错，加油！”她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里贤。”他向她靠近了一点点。
“？”
“我……感觉自己这几年还不太想安定下来。”
“哦，那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吧。”她递给他一把小板凳。
“嗯......里贤，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值得更好的。”他在她对面坐下来。
“是吗？”
“我相信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合适你的男人的，我只想要轻松的爱......我没有你勇敢，你知道的。”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噢，我明白了，谢谢你！”她站了起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该回去了。”她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了笑，去收拾行李。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他来拉她的手，她躲开了，转身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碎了一地。
她决定马上回深圳。
他送她，在车站里，他握着她的手，长久地注视着她，而她只是对他微笑。长久地沉默之后，他还是问那一句：“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不会再是那种好朋友了，我们都要尽快抽离角色了。”
他试图抱住她，但被她巧妙地避过了。她说：“想开点吧，我很感谢你给了我这段回忆。”她控制住内心翻涌的悲伤，极力平静地说。
他忽然间眼泪便流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用手帕帮他抹干了眼泪，回抱了他，然后转身便走。他放声大哭，好像一个忽然与父母失散的孩子般。
她也哭了，只是没让他看见。
坐在回来的车上，里贤的心里很难受，但又实在说不出来为什么要这么难受。既然想不出所以然来，她不久就在车上睡着了。恍惚中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个面目不明的男人对她说：“这里无处放寄托，请你还是自己好生保管吧。”梦醒之后她思索了好一阵，自以为得到神谕般想通了一些事。
‘景鸣，没错，这还不是成熟的感情，我们都被幻想蒙蔽了双眼。我还拿捏不准、参不透感情这个东西，所以现在并不足以得到一个适宜的伴侣！奇怪，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我一定是不够爱你，而你也一样，要不然我们怎么能够不做任何争取地接受分离呢？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隐约地知道了结局，所以才会顾虑重重是不是？而放下就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是不是？我会祝福你的！希望你在不久的将来能遇到更合适的另一半。’里贤望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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