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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汝为仙子
燕,位于华北地区的一个诸侯国,姬姓。于公元前7世纪,灭掉蓟国,建都蓟。
由于位处北方,与中原各地交往甚少,在齐晋等中原大国没落,山戎入侵中,春秋初年险些亡国,凭借着齐“尊王攘夷”的军事帮助才得以保全。并且在日后不断发展,摇身越变成战国七雄之一。
只是盛极必衰,这似乎是在历史上恒久不变的规律,败落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这个古老的国家,一直到如今既然有些苟延残喘的意味。
只是在每一个燕人心中,他们都认为他们能诚如当初一般再度崛起,他们将他们的希望寄托在那位燕国太子之上,期望着他能够改变七国形式,让燕国百姓得以安生。却不知,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复从前了。
腊月,梅花吐幽香,蓟地各处溢满了彻人的寒意。
湖上结出了点点冰霜,木质的民房前拴着的那头耕牛发出“哞哞”的低吼,民房里全身布满血丝的初生孩童发出“咿呀”的哭声。
那是一位燕国女子的初生啊,只是这个本应令人幸喜的诞生却让安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阴郁。
她的诞生,带走了安然最为敬爱的存在,素未谋面的女弟来了,一直照顾着自己的母亲走了。
未达弱冠之年的安然只能无力地担起这个新生。
腊月,蓟地的雪是如此灰暗。
几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豆点大的婴儿,可以开始恣意的奔跑,瘦得透骨的手牵着那带着点肉感的女娃的小手。
蓟地虽冷,但是小安宁却觉得十分温暖,即便寒风会从衣间的缝隙中钻入,小安宁依旧觉得很温暖很温暖,小安宁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觉得,或许是因为阿兄在身边吧。
从出生以来,安宁就只有阿兄这么一个亲人,虽然他们只是生活在一个破旧且让自己觉得很不舒服的地方,但阿兄一直照顾着自己,小安宁觉得很温暖很幸福,每当自己用那半张的眼抬头看阿兄的时候,都能看到阿兄在对自己笑。
小安宁觉得阿兄的笑容比那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还要能融化那冰凉的雪绒。
“宁儿,然以燕国男儿的尊严起誓,一定要让你活得好好的。”
阿兄这么对自己说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但却不可怕。对于自己来说阿兄很厉害,比乡人祭祀的那些鬼神还要厉害,这么冷的天还能只穿着一身短褐,而且安宁从来没感觉到阿兄在这寒冷的天里颤抖,阿兄从来只会紧紧地牵着安宁的手。
“宁儿,阿父曾说过,即便我们是庶子但我们却不卑微,你一定要记住了。”
安宁不懂阿兄这话的意思,但是安宁会好好地遵从阿兄的话,记住这句安宁从未见过的阿父说的话,在安宁心目中,阿兄永远是正确的。
在这个街巷之中,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安然他们。
雪花天里,安然穿着这么一身短衣,牵着一身虽然破旧但却厚实的麻衣的女弟,缓步走着,不用猜也知道他又被热扫地出门了。
安然是个坚强的孩子,虽然年幼但却将女弟拉扯到这么大,让女弟饿了有吃食,天冷了有衣穿,困了有地躺,即使自己都已经干瘦得不行了,却依旧护着那个年幼的女弟。
买布的妇人用粗糙的手整着那庶民的衣料,见安然和安宁这样一下子不忍了。
毕竟妇人也是看着安然长大了,安然的阿母是个好人,还在人世时对妇人也有不少照料,妇人为她接生,看着她就这么留下一个女娃给半大的孩子就这样撒手人寰。这俩娃娃的阿父在年前就不见踪影了,他们也没有亲属,即使有安然也不知晓。
就这样一个男童带着一个女婴,活下去成了天大的难题。
但安然做到了。
在这个时代像安然他们呢这样流离失所的孤儿并不少,甚至比他们凄惨得也是不计其数的,能活下来的都是坚强的,心性好的。安然显然就是在此列。
起初村舍里的人都有接济着俩娃子,但是接济得了一时接济不了一世,当今这个年代,战事不断,祸乱连连的,这些庶子本来就自身难保,更不要说是照顾安然安宁了。
就这样,安然卖掉了从小到大一直住着的木房,只留下些保暖的衣裳,以及阿父阿母留下来的些许东西。用着这些钱财撑了好些年,即使活得很艰难,但安然一直没有放弃,他想活着,也想他那个女弟活着,这似乎已然成了一种责任,促使安然不去放弃。
一个半大的孩童,还带着一个婴儿,没有那个工坊酒肆店家会要他的,无数次因为要照顾安宁,安然他都被东家扫地出门,渐渐地安然也就瓮尽杯干了,只是他自己再拮据,却也一直让安宁吃饱喝足。
毕竟安宁只是个女婴,而他是燕国的男子汉。
妇人招呼了安然过去,从厢间取出了一件长麻衣,为安然披上,一下子就显得安然更为干瘦了,嘴里念叨着:“娃哟,披上吧,别冷着了。”
见安然眼中带着点踟蹰,妇人不禁哑然了,这哪是这年岁的娃娃该有的呀,轻笑道:“这是用角料做的,不使钱。”
安然眼一亮,转身蹲下,看着那鼻尖有点发紫的安宁:“宁儿,冷否?”
安宁老实地点点头。
随即安然便二话不说地除下身上的麻衣,往安宁身上又包了一层,包得结结实实的。
妇人见安然这举措,不禁摇了摇头,无奈地从厢间又取出了一件麻衣。比刚刚的要旧上一些,瞪着眼看着安然,似乎是在警告安然他这次不能再这样了。
连称了几声谢,安然继续拖着安宁走在这零星地下着小雪的街巷中。
只剩下一刀币,最多可以让安宁吃饱这么一顿。
摸摸已经瘪下去的肚子,他倒是不介意自己挨饿,反正已经习惯了,只是吃了今天,那明天怎么办,安宁还只是个小娃娃啊。
拖着安宁在大街上乞讨?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跟阿父阿母教自己的,自己教安宁的有所违背啊,安然的阿父阿母似乎都是满腹经纶,自小教导安然的不仅是生活的本事,还有诗书礼仪,以及一些防身的武技,这也使安然从一开始便与其他的庶子不同。
像乞讨这种完全依赖他人,丧失尊严的活计,安然并不认为能够让他和安宁长久的活下去,毕竟像依赖这种东西,只要一次便会产生,而依赖会使自己失去自力更生的念头从而让自己一滞不前。安然带着安宁这么艰苦的活下去不是为了碌碌无为的,屈身人下的活着。
没办法了,摸摸兜里揣着的那青铜小刀,那是阿父当初送给安然的,安然一直小心地保管着,因此这小刀一直都是光鲜亮丽的,上面刻着精美绝伦的晏(燕)图腾,光是一瞧便知是价值不菲的,若可以卖给那些好收器物的宗室,那样安然又可以有可以足够上月生活的钱财了。
只是宗室岂是安然想见便见的。
停在一贩卖器物的店前,安宁那深棕的眸子溜着,里面全然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刚想进去一个高大的壮汉便一手挡住了。
“壮士何故拦然?”安然依照着阿父所教朝壮汉作揖。
那壮汉似乎有些惊喜这么一个庶子竟然如此知礼,回礼后态度也相比起其他人要谦和几分:“里为妃雪阁雪女姑娘,故小童稍等些许。”
只要是个燕人便知道妃雪阁,只要知道妃雪阁便知道那位传说中的雪女姑娘。
安然先是一喜,毕竟像这样的人物最不缺的定是钱财,然后是一惊,定神一看,护着这店家的人竟如此之多。妃雪阁的雪女姑娘大名鼎鼎,慕名而来拜访的有岂止千人,像安然这种市井小民像要见那个被众多宗室所追捧的舞姬,又岂是易事。
无他安然只能牵着安宁离去了,只是刚转身,那位传说中的雪女姑娘便出来了。
肤白若雪,丰韵娉婷,雪白的长发如流云迤逦,一袭蓝裳摇曳生姿,身上佩戴着许多玲珑的饰物,精巧的瓜子脸,海蓝色的杏仁眼,纤长秀气的秋波眉,俏皮粉嫩的嘴唇,画着灰蓝眼影,眼角间镶着三颗宝石,妆浓而不妖。芳华绝代而清美出尘,犹如一朵冰清玉洁的白莲。
看着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安然不禁失口问道:“汝为仙子否?”
安然的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雪女听得真切,刚跨出门槛便听见这直言不韦的赞美,倒是成功的引起了雪女的注意。
然而接后真正引起雪女注意的却并非是那声赞美,毕竟雪女虽然年轻但也阅人无数,无数的恭维赞美雪女都快要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赞美她恍若天人的也不在少数。安然的赞叹虽真诚却只能引得雪女看他一眼。
而那夺入雪女眼眶的是安然那消瘦单薄的身形,已经他手中紧揣着的那把小刀。
那是一把雪女永远不会忘记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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