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

　　陈相毅再次见到颐川的时候，被颐川的眼神给折服了，那眼神非常有诱人，但是跟妓院里面妓女那种欲求不满的媚感觉完全不一样。那眼神虽然媚，但同时却也透着一股从骨子里发出的傲气。颐川是唱戏的，唱的是旦角，自然要模仿女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动作，眼神。他师父说，唱旦角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是眼神，因为这眼神不能太冷冽了，不能太娇媚了，要恰到好处，符合自己唱的角色。于是颐川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眼神，久而久之，即使不是在练戏或者表演的时候，他的眼神也还是跟唱戏时候一样。但是其实这也挺好，因为这眼神别人模仿不来，这是属于他的一个特殊标志。

　　陈相毅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颐川是在八年前。那个时候自己只有九岁十岁，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父母带到了上海，离住的地方很近的，是一个培养戏子的地方，就是在那里，他碰到了颐川。当时颐川只有七八岁，但是不知为何，却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回忆。估计是因为颐川的身体看上去比同龄人的单薄很多，但是却做着各种高难度的拉伸韧带的动作。那个时候，他只觉得颐川这个孩子非常特殊，明明看上去比同龄人要瘦小许多，但是却不停在逞强，什么事情都要比别人做得更好。

　　他听负责科班的老头说，颐川是个不可多见的好材料，若是经验再丰富点，即使毫无名气，到外面随便一唱都能成角儿。

　　随便一唱都能成角儿？呵，有点意思。陈相毅打从有了这个想法开始，就开始关注颐川了，他总是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接近颐川。但是他和颐川毕竟不是一类人，自然没办法做朋友，先不说颐川从事的行业在当时的社会里是算是下九流，而陈相毅的家族是当时的大家族，颐川的性格和陈相毅的性格完全配不起来，陈相毅从小身上就一副痞子气，要不是他长得挺受欢迎加上他的身世背景，他早就被当做是反不良少年被人隔离了，而颐川从很小开始身上就散发着一股“旁人勿近”的气息，这股气息是他朋友不多的一个原因，别人都觉得他那是太过自大，明明自己是个下九流，却还偏偏搞得像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一样。

　　陈相毅从第一次见到颐川到再一次见到颐川之间完全没有跟颐川说过话，但是却因为观察颐川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对颐川的各种喜好了解的特别多，比如颐川中午吃饭最喜欢吃什么，颐川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颐川最喜欢哪段戏什么的。
　　但是他始终没有勇气走到颐川面前，跟颐川说：“颐川，我们做朋友吧。”其实陈相毅觉得这样的关系也不差，虽然有点像跟踪狂和被跟踪者的关系，但是至少，他是方圆百里内最了解颐川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颐川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了，只是从未跟任何人提及过，也从未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一个略闹腾的男孩子，基本上每天从早到晚斜倚在门板上看着科班的孩子们练习，时不时还评论几句，这能不注意到嘛？

　　但是颐川却懒得像别的孩子一样去理睬陈相毅，所以陈相毅自然根本没有机会跟颐川说话，但是他由于每天去科班看练习而认识了两个跟颐川性格完全相反的孩子，一个叫孝扬，唱的净角，本身也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人，长得也是很讨女孩子喜欢；一个叫豁江，唱的旦角，虽然长相很细腻清秀，但是性格却与长相正好成反比，是个很爽快，挺重义的人。这两个人每次都跟颐川一个岁数，所以都把陈相毅当哥哥看待，陈相毅也一直把他们当成弟弟，有什么好吃的总归会带一点分给两人吃。

　　后来，陈家搬了住址，走之前，陈相毅送了两块玉给孝扬和豁江，跟他们说,这是他们作为兄弟的证明，然后又把一块翡翠给了二人，要他们帮他送给颐川，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说：“大哥，你自己送呗，颐川要是真成了嫂子我们当然为你高兴。”陈相毅笑着拍拍二人的肩膀，说：“怎么，帮哥哥送块东西都不行？”孝扬皱着眉头，看着陈相毅说：“可是我们跟颐川也不熟悉啊。”陈相毅说：“没事，你们往他手上一塞，然后说是我让你们这么干的还不行？”豁江吐吐舌头，说：“大哥，算你狠，这次我们帮你了，这忙给我记着，以后再见面的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嗯，不会忘的。”陈相毅重重点头，对二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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