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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隔着密不透风的石墙他都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他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眼前挡住了向阳的石门,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这石门其实找到阵眼很容易就能破,但最忌讳不懂得人用蛮力开。向阳是半妖,有一半的妖狐血统,生来根骨和资质就是寻常人不能比的,加上又有关墨的内丹助阵,一般的妖物和除妖师轻易奈何不了她。
白殷也是把自己能教给她的东西全部倾囊而授,奈何自己不是杂家,只有一身杀术和使符咒出挑,摆阵法和驾驭式神的水平实在难为人师。这其实不是他当初没有好好学,白家是个有数百年历史的除妖大家族,旁系分支无数,能样样精通的子弟也大多数是本家的直系。他这种远到不知哪里去的外门弟子还是以世俗的生活为重,只是还顶着白家的姓,多少都要拿出来一点水平不丢了白家的人。
好在他从小就是要强又固执的性子,学一门就精一门,当时年少轻狂,觉得古朴的杀术肆意又潇洒,长剑在手时即使一身现代服饰也莫名总有种古时逍遥剑客的味道。
且不说样样精通需要的花费多大的功夫和成本,如今世界早已经不是古时人类稀少技术又落后的时代了,这地球上近百亿的人口,除妖这一个职业也早已在数百年前逐渐走向没落——科技已经太发达了,肉眼凡胎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设施完善的城市拔地而起。妖物也随着人口的爆炸式增长越来越少,费尽心思去成为一个除妖师的代价实在太大——现代化社会需要的是能与时代接轨的人才,而要想成为一个一流除妖师就得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各种与人类社会脱节的东西。
就连白家这样的除妖世家,也早已没了当年“一呼百应,弟子遍天下”的盛况,近几任家主也不是以前不与世俗接触,自视清高的类型了。他们有的甚至从政,有的做起了生意,有一任甚至跟一些大妖也能平心静气的坐下交谈,除妖反而变成了一项副业。
其实选择这样的发展完全是符合逻辑的,除妖师和妖之间的关系在前几任的继任间保持了一个微妙又平和的平衡,直到二十年前的捕妖行动毁了一切。
如果不是那场捕妖行动,白殷现在或许就只是一个身怀技艺但隐于世上班族,偶尔接一下家族的任务,或清理出格的妖物为副业。
白殷虽然不想误人子弟的教导向阳自己都不怎么在行的布阵法,但那次事变之后他决心放弃归于俗世,一心都扑在了学习这些技能上了,破解一个简单的阵法对他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凝神屏息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石门进了山洞,利刃相接的打斗声从山洞深处传来,他生怕向阳有个三长两短,这么点儿的距离都用了一个加速符咒。
洞穴深处有火把照亮的昏黄光线,两道被光线拉长扭曲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他顺着影子看去。几乎是铁骨铜皮又不会累的傀儡被拆了大半的魂钉,行动时关节都已经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堪重负声。角落里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从被头发遮了一半的脸上勉强能看出是个挺年轻的姑娘。
白殷第一眼以为地上的那个血人是向阳,但向阳却是造成这一切的人。
她的眼白完全被红色的眼珠占据,瞳孔像猫科动物一样竖成了一条线,头上竖起了两只毛绒绒的尖耳朵。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染透,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她完全放弃了长刀,以利爪和尖牙为武器,因此站的满脸满手是血,看着比那怪异的傀儡还像个妖物。
他无数次修行中想激发她体内的狐妖血统,却总是失败,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情况下即发了体内狐妖的血脉,而且完全的失去了控制。
察觉到又有人出现,她警惕的盯着白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白殷点了支烟放进嘴里,同时敏捷的躲开了被她扔过来的傀儡。
“向阳。”他抬起眼冷冰冰的看了始作俑者一眼,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被叫出名字的少女居然像被严厉的老师点名批评的学生一样,下意识的往里缩了缩,但下一秒就怒气冲冲的扑了上来。
白殷侧身闪开,毫不留情的一肘打在了她受伤的后心处。被重击在伤口的向阳闷哼了一声,软绵绵的向地面倒去。白殷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飞快的贴了符咒在她后背。
地上那个气息微弱的女孩儿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阴沉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白殷抱起晕过去的向阳,眯起眼打量起了山洞里的其他两个人,那傀儡已经丧失了基本的行动能力,还在不折不挠的想爬起来。而那个躺在角落里的女孩儿,他皱着眉,说道:“红绸家的人是吧。”
一把泛着寒光的小刀被戳中痛处的女孩儿甩过来,白殷不避不闪一手接下,用了更大的力道反手掷了回去。三寸长的刀刃贴着她的脖颈完全没入墙壁里。
“好自为之。”他抛下一句话,抱着向阳离开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深陷在一片光怪陆离的记忆漩涡之中,前一秒是在母亲怀里的温暖感触,下一秒却躺在冰冷的湖底望着头顶的日光越来越远。一些她甚至都没有印象的记忆在这团漩涡中露出了一些边角,然而水中红色的衣角,白色的铃铛对她来说都太抽象,直到那场大火烧尽了一切的隐秘。
那个人给过她有力的双手,当她在幽暗的湖水中无助的下沉时,红色的衣角像燃烧的火焰,裹着她离开那片阴冷窒息的湖水。
她也无数次在林莽繁茂,天地间一片永恒的幽暗的森林里梦游似的穿过,游荡,她能听到野兽的嘶吼和尖叫,能看到无数神奇的生灵与她擦肩而过。可在那片不时响起的清脆铃声中,她总是觉得有恃无恐。
满天繁星的宁静小院里,她枕在母亲的腿上,着迷的望着令人眩晕的星空,梦游似的问起她总是提起却总是得不到回答道问题:“妈妈,我的爸爸在哪里?”
她还没得到回答,自己就已经在那片醉人的夜空下睡了过去,没有听到女人微不可闻的叹息:“他一直陪着你呢。”
美梦戛然而止,那一场大火又蔓延到了整个梦境,她就站在火焰之中,眼睁睁到看着一切都成了灰烬。她童年时星河横穿的夜空,树林里晨光下的小灰尘,院子里下雨天涟漪阵阵的小池塘。全都突兀的停在了那天。
她挣扎着从燃烧的梦中醒来,呼吸急促仿佛溺水被救起的人。窗外黄昏的一片火烧云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她的眼睛里,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还坐在那个小木屋里,百无聊赖的咬着铅笔看着山边一片烧着了似的云霞发呆。
“我还没开始骂你呢,哭什么?”
一句话把她拉回了现实,她迟钝的抹了一把脸,摸到了一手的泪水。变妖给身体带来的负担瞬间席卷了她,她感觉浑身被碾压过一般疼痛,肚子也空空如也的抗议
白殷递给她一份食物,一边看着她吃,一边说道:“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撒酒疯你别往心里去,我是把你当成了其他人。”
向阳被嘴里的包子噎的直咳嗽,赶紧喝了一大口水压压惊。
“师傅,我就说你这样老打光棍儿会憋坏的..”她还是忍不住揶揄一下白殷。
“小兔崽子,”白殷出奇的没有凶她,只是很累的笑着说“你都是个大姑娘了。”
向阳没由来的鼻子一酸,却仍然忍着哽咽的欲望说:“我还没十八呢,你还有一年的义务管我呢。”
“上大学了还用人管,丢不丢人?”白殷不看她的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支烟放进嘴里。
“你现在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小怪物了,别总想靠师傅帮忙。”见向阳不说话,他自顾自的点上烟继续说。“下次师傅不在你身边了怎么办?谁来救你?”
向阳听出来了他的话里有话,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问:“你要去哪?”
白殷弹烟灰的动作一顿,没料到她这么不含蓄不委婉。但他也不准备用一贯随意的态度来拒绝回答她,于是难得坐直了身子,说:“去救你边离坞叔叔。”
“什么时候回来?”她语气里几乎带上了点乞求。
“救了他之后。”白殷嘴角带了点笑意,狭长锋利的眼睛在黄昏的日光下柔和了许多。
“我能跟着去吗?”
白殷看着满脸小心翼翼又充满乞求的向阳,她今年才十七,是可以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恣意妄为的年纪,是满脸阳光悲伤也只是暗恋了哪家的男孩儿,好看的裙子没钱买的年纪。可她却整天穿着穿着灰扑扑的衣裳过着苦行僧修行的日子,有钱也不敢乱花以防他有事急用。眉间的快乐总比忧愁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总是装着对未来绝望的迷茫和不安。
生不逢时啊,他想。
他在向阳殷切的期盼下摇了摇头,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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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梦到自己长出了一对蝴蝶翅膀,踮着脚尖站在一片花瓣上,竭尽全力的不去压弯那朵花儿。
最开心的是醒来的时候还记得,一天的好心情都有了(^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