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意困攸

　　顾流意没有回应楚太后的话，站于一旁等她说正事。楚太后挑不起顾流意的火就索然无味了，让楚迟去请来顾静宸。
　　等人间，楚暮和杜汐来给楚太后请安了。杜汐身子犯懒，楚暮便一路抱着过来，到了侧厅门口才放下来。楚太后见了两人，一直阴沉的脸才舒展开，让楚暮扶着杜汐到一边坐下，仔细叮嘱如何照顾人。
　　说话间，楚迟领着顾静宸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尾巴。“太后娘娘。”苏玥怡三步并两步走到楚太后身边，挽住楚太后的手。楚太后回应了一个和善的笑，示意楚迟安排人坐下。
　　顾流意思量着，苏玥怡是先皇后，自己是当朝长公主，而顾静宸排行最小，便准备挨着苏玥怡坐下，结果被楚太后厉声喝止了。“潭江不回府，呆在这做甚。”
　　顾流意的身形一顿，干干的笑道:“儿臣想多陪陪母后。”楚太后冷哼一声，“我与静宸讲体己话，潭江也要在一旁听着么？”
　　顾流意的喉咙好似被什么堵住了，看着楚太后半天说不出话来，木然转身离开，身后一片欢声笑语。
　　裴然攸得了刑皇帝的消息，年后即出任兵部侍郎，南下临江大营，兼任临江元帅，统领四十万临江军。
　　临江大营靠近南顾，与南顾一江之隔。两国虽然设防，实际只有练兵之用，临江流急，只有一座桥横跨其上，根本无法行舟，就是这桥也是百年前建的。虽年年加固，可也已经残破了。若要渡河，需往下游四五百里才有渡口。
　　上元节，刑皇帝照例大行封赏。加封裴然攸为豫亲王，任右仆射兼兵部左侍郎、临江元帅。恩泽裴氏，进一字翼侯，官加三级。
　　裴然攸得了旨不过两日便启程离京了，刑皇帝派一百亲兵护送，以示恩宠。临江大营地处偏僻，但胜在地广人稀，粮食充足，少有荒年。近可供驻军，远可输漠北，又宜操练，遂常年驻兵。
　　戍边向来清苦，临江大营也不例外。军中最忌军心涣散，将领也不敢私下另外造饭，裴然攸到此不过月余，与在京时便大有变化。
　　临江军平日也少有实战，不过与山中匪贼有些交锋。临江郡不设郡守，由加封临江郡王的望族江氏管辖，江氏却无权调令临江军。
　　顾流意在南顾的日子却不那么好过了。楚太后不待见顾流意和顾凡阳，偏爱顾静宸是南顾臣民皆知，单是名字便可见一斑。老潭王问楚太后取名，一取“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取“平凡，男为阳”，而顾静宸取义“静居北辰”，帝王之尊方为北辰。
　　楚太后不居宫中，不近子女，不顾大臣反对，长住楚凌王府，且闭门不见顾流意与顾凡阳，不认太后之称，扰得顾氏上下不安。
　　老潭王在世时颇为器重顾流意，府中事宜多由顾流意操作，顾凡阳身为世子却少有实权，顾静宸也更比顾凡阳受宠。潭王府老臣相较顾凡阳更支持顾流意，顾凡阳仅占了世子的名头这一个优势。顾凡阳一改早年对顾流意的倚重，先后削减了顾流意的俸禄和封地。
　　顾静宸疏远兄姐，与先帝皇后苏玥怡交好，且在苏家扶持之下，控制住了京都的粮布茶盐，得水于先朝贵族。
　　起初春末，临江流域便普降暴雨。及入夏，南岸洪水成灾，颗粒无收，哄抬米价。入秋大旱，百姓硬闯军营，近江取水。苏家经央宸长公主捐米十万石，交由户部。户部派出潭江系侍郎马彦主持赈灾，皇帝遣殿前司官员随行。襄楚王楚迟与楚凌王楚暮坐镇临江大营，以防灾民闯营、刑朝发难。苏家献粮有功，进为苏侯。
　　顾流意没有事做，皇帝不曾命她离京去赈灾，也不曾允她返回封地。马彦去了临江、大小楚王也去了，央宸引荐有功，此时在享受着皇帝的恩宠。唯独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最后，顾流意还是去了楚凌王府，如今的楚凌王府只有楚太后一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顾流意行罢礼便恭候在一旁，楚太后也难得的给了顾流意好脸色，让人为顾流意上了茶。“潭江今日来有何事？”楚太后望着院子，桂花开了。“思念母后，便来了。”顾流意答道。
　　楚太后起身，走到院子里的桂树下，轻轻推了一把树干，桂花伴着清香洒落。“来人，取件盛器来。”楚太后拈起一朵桂花来，放在鼻尖嗅了嗅，露出一抹莫名的笑。下人马上拿来了盛器，楚太后屏退了下人，自顾地捡起桂花来。
　　“母后捡拾这桂花作甚？让下人来吧。”顾流意在一旁端着盛器，不解地问，在她的印象里，楚太后并没有捡拾桂花的习惯。
　　楚太后的动作稍有停顿，看了看手中的桂花，又继续捡了起来。“我已经二十年没有做桂花酿了。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楚太后把桂花扔进盛器里，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不捡了，不做了，人都不在了，还做给谁吃。”楚太后似是自言自语，转身会了厅堂坐着。
　　顾流意捧着盛器跟着楚太后，将盛器放在一边。“母后，这桂花酿如何做？”顾流意的指尖划过桂花，也沾上了一股香气。楚太后漫不经心地敲打桌子，似乎不屑于回答，但还是说了。
　　得了方子，楚太后也不愿留人，顾流意也就拜退了。见顾流意走远了，楚太后伸手将盛器取了过来，抱在怀里。“杜仪，你看，我已经替你报仇了。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她已经懂事了，可惜了沉儿。再等我两年，最多两年，这些都会结束的。”楚太后又坐了一阵子，又到桂花树下捡起了桂花。
　　“裴元帅、江郡王，南顾的难民正往临江来了！”临江大营正对着大旱的问题愁眉不展，斥候又回报了南岸难民的动向，营帐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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