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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所谓祸从口出,说的就是秦都这种人,从来不知道给人家留点面子——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这家伙一直就这做派,眼刀子都梭梭地飞上去了为何还要装得白衣飘飘笑若春风,不有病吗!可惜对方的恭敬和气度怕也是作的,一踩七寸就踢蹬了,虽然没有立刻急里蹦跳地打上来,也难免一场恶斗。
就这点肚量,别说撑船,放粒芝麻都嫌窄!秦 都鼻中旋转过一声冷哼,还是要陪这死娘娘腔缠斗一会儿。
秦都气傲好斗,这会儿心情也不是十分爽快,肩上虽然扛着一个,但也没如何落下风——头儿和这魔教走狗久久分不出胜负,如何得了?便有几个侠客挤眼神招呼同伴从这妖人身边偷偷抄过去,祭出了十二万分剪恶除奸的正义之心——“腌臜厮,玩阴的!”秦都反应得快,还是挨了一刀,不偏不倚就在左臂上——扛着顾清河那条手。
伤口很浅,不过这下秦都真的不高兴了,恨不得冲上去砍他们个三魂飞扬七魄飘散——可是!人家没有往深里砍心思却是深的——那刀 淬过药啊。药力游走得挺快,待他打退抄过来的帮手之后已经剩不下多少分力气与那娘娘腔打斗了。都说天青盼你了,还让你捡着了条道理:打架的时候不能太专心,要时不时东张西望一下,太专注指不定就单挑变群殴了。
可惜再怎样一字抵千金的至理名言也不是立刻就能点破顽石的,秦都现在眼都红了,气焰半点没塌,牙槽咬得咯吱咯吱响——狼是不能被逼的东西,特别是这种被道疤毁了半张脸的狼。
就剩下一条腿和一只手了,顾清河那病怏怏的东西又不能随便搁地上,如何是好?秦都把顾清河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一口——咬稳了他的剑。
用口咬剑,确乎是许多年没使过了,少年人不满足单调的剑来刀往,便改了良拨弄出许多花把式,他认为以嘴使剑,比用手透着潇洒气势许多,后来又觉得像耍杂的猴子,就没再用了。没想到啊!十几年前的耍帅花招竟然能在这点上派上用场。
咬着剑颇费力,攻击范围也十分有限,上半身虽然勉强撑出了点气派,可惜下面实在不行,提不齐完整浮劲,跑起来就歪歪斜斜,还不得让人白捡了便宜,实在不像话。
却说那侠客头头,好像故意放弃了自己腿上的优势,反倒招招往秦都的腿上招呼去,来势十 分凌厉,还好秦都没有荒腔走板,顺势用剑削了一回旋。其实秦都惯用的是刀,用剑用得的确不十分称嘴,但人一被点暴就是给你根竹枝也能大杀四方。
拆了十几招后秦都的眼睛已经眯得越来越细,里面的光也越发寒冷,此时他正蹲踞在地上,又单手抱着个顾清河,衣服已有血染,和尘土一色,正是一副要搏出去的模样——找准了缝 儿再给那颗寿桃点红嘴!
有风灌过树的枝叶,带着不远处燥热的动荡,横着竖着时而轻飘时而迅猛,一道横扫两道劈面,树叶从轻颤变作迷乱,渐渐走了调子,四面八方都飘摇都迷糊得厉害,全都乱,便落了许多片叶——“沙!”风横刺出叶丛,风尾极长,风声转转着,灰尘全飞到空中,又飘飘跌落到地上。
于是当秦都走出那半亩小院的时候,院里的药已经被他毁了个七八,而他,他也好不到哪去。老疤迸发出许多新的红色,红色下面圈着 半边青,青旁边又挂着一点紫;嘴角好像是乌的,手上似乎是绿的,总之披红挂绿五颜六色冲作一块儿冲得好不热闹。
他一剑刺抵在了那娘娘腔胸前,尘埃落定,本想趁他咽气前多问几句,对方却一个挺胸将剑身全然吞入:死得快,嘴巴才能先求生念头一步,才能不招祸。秦都收了剑,心中却提不起半分痛快意气,反而弯出了许多道郁结与惆怅:想当日起如飞燕掠空,落像蜻蜓点水,着瓦无声,点地无灰,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原来往事逐字逐字拆了首尾余下的也不过“曾经”二字,全是当年峥嵘啊。
这时忽然不知从哪一处旮旯里吹来阵风,呼呼 把他心中的惆怅吹散不少,秦都这才觉察出他的左臂已经可以大概地舒活舒活了,正与他的右臂一起抱着顾清河。
抱是没什么的,本来,本来!秦都的手还有些麻,那个怀抱便显得十分悭吝,顾清河虽瘦,但怎么说都是个成年男人,这么点地方身子哪里施展得开?于是免不上要缩,缩得脸贴着秦 都的胸,手也被圈着,汗水一瓣辦地往下落,秦都呢,嘴里咬着把剑,半边脸上还残留着那么点深沉的惆怅,远远看着倒真像难舍难分 ——还有远处的火光和夕阳慢慢熏着,如果再有二胡七件子伴奏,倒好像出轰轰烈烈的英雄救美,还是个抱得美人归的圆满结场。
——当然,这是在听了口哨救人来迟的谢长怀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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