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三国

　　才刚在谯地住了不到一周，就接到荀彧的飞鸽传信，陈宫到了吕布处，吕布已知曹军虚实，大举来犯东阿，鄄城等地。天啊，我居然忘记了吕布这厮。我只一味叮嘱荀彧要提防袁术袁绍兄弟，却忘记了历史上最会背后捅刀子的吕布。几乎立刻我的心就提了起来，东阿，东阿只屯了约五千兵丁，东阿离濮阳不远，城中还有曹丕曹彰兄弟俩，一旦东阿守不住，那么…我简直不敢想象，离濮阳最近的是定陶附近的夏侯惇部，我派人速去告诉夏侯惇，然后匆匆告别丁夫人，带了几个家仆就骑马返回濮阳。

　　到濮阳的时候，夏侯惇已经到了濮阳，此时，荀彧正亲自镇守鄄城，靳允守范城，枣祗守东阿，曹操已得信息，正日夜兼程往回赶。除了这四城，兖州的其他城市都投降了陈宫等。正在此等紧要时刻，豫州刺史郭贡也来插了一脚，率了几万人攻打鄄城。鄄城千钧一发，一旦此城有失，无异于掐住了曹操大军回援的脖子，我和夏侯惇匆匆商议，鄄城须得保住。夏侯惇点兵出征，直扑鄄城。后来听夏侯惇讲述荀彧单人匹马，直接去见了豫州刺史郭贡，夏侯惇连连赞叹荀彧胆色过人，竟说服了郭贡大军避退而去。看来三国演义说得全然不对，早在关羽单刀赴会的十多年前就有了荀彧单人赴会，况荀彧乃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其胆色实在是又胜了关云长一分。

　　范城令靳允因其母被吕布所扣，差点投降了吕布，幸亏东阿程昱及时说服了靳允。但是吕布已亲率大军由白马度过了津河直扑了濮阳城。夏侯惇迅速回援。知道守城的是夏侯惇，吕布也不敢贸然来攻，只令大军驻扎在濮阳城外，日日派人前来骂阵。城中守军只有一万，夏侯惇紧锁城门，只要濮阳撑得一月，必能等到回援的曹军主力。

　　我派人四处散发了鼓舞士气的抗敌贴，家中也安排了所有男丁都上城守城。这一天，旧日的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军营中部分青州兵扣住了夏侯惇，而副将韩浩紧急中也派人扣押了大小将领，双方对峙，他是趁乱跑出来的。

　　仔细询问方才得知，军中谣传曹军后援已被截断，城中粮草不够半月，加上已经三月没发过军饷，那些旧日归顺的黄巾军就挟持了夏侯惇。而副将韩浩扣押的大小将领则是旧日黄巾军的头目。如今外敌虎视眈眈，如不能迅速平定，酿成兵变，濮阳就不战而败了。我迅速换了身男装，吩咐了一下家中仆从，然后骑马赶去军营。

　　刚到军营，已经闻到一触即发的火药味道了，韩浩领亲兵扣住了十几个大小将领，围住了军营，而军营中，几百个兵丁持刀站在军营门口与韩浩对峙着，夏侯惇看来实在军营中被困了。韩浩看到是我，喊了声“卞…”。我立刻阻止了他。我走到他身边，对他点了点头，大声喊道：“众位，听我一言，如今吕布兵临城下，此时我们应该同心协力抗击吕布守住濮阳，而不是在这里自己打自己人。”

　　“听说曹军主力已舍弃了濮阳城，吃得也快没了，这城怎么守啊”

　　“就是啊，不是让我们送死么”

　　“三月没发军饷了，我们还要养老婆孩子呢。”

　　“什么时候发饷”

　　一片哄闹声夹杂着韩浩这边兵士的呵斥声，两边态势更加紧张。

　　“听我说，听我说”我大声喊着，“我乃太守特使，如今已带来了军饷，这次除了补齐前三月军饷还会再发三个月军饷！而曹军主力再有半月就能到了，这城一定守得住！”众人听我此说，均望向了我。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一个声音喊道。“就是，凭什么相信他。”顿时四周一片嗡嗡声又起。

　　我从腰间取出名牌，高举过头，挑了挑眉，喊道：“这就是曹操亲付的令牌”说着又冲早已等在后面的兵丁们说道：“来啊，把军饷抬上来”说着，十几个兵丁拉着马车就过来了，他们从车上卸下来十个大箱子，箱子上贴着“兖州”的封条，我揭开第一个箱子的封条，打开箱子，箱子里摆着满满的银饼，“看见啦”。周围又是一片嗡嗡声。我大声斥责道：“还不快把夏侯将军请出来接军饷。”

　　那些个围在军营门口的兵丁都让了一条路，自有人跑去中军帐报信去了。我命韩浩找亲兵把箱子搬进军营，夏侯惇出来迎接，见到是我，略惊了一下，又自镇定下来，一旁兵丁送上夏侯惇的长枪，夏侯惇“哼”了一声。韩浩绑了十几个将领跪在中军帐下。夏侯惇亲自解去那十几个将领的绳子，安慰一番，让他们各自回去约束士兵，等清点人头后，来领军饷，并大大表扬了韩浩的当机立断。

　　夏侯惇把我让进中军帐。看着他摸着被勒得有些发红的手脖子，我轻声笑道：“堂堂的夏侯将军，居然让几个小兵给绑了，说出去要笑掉大牙了。”

　　夏侯惇脸红了一下，粗声说道：“都是自家兵士兄弟，我怎能下狠手。”他疑惑地看着帐中的箱子，问我：“夫人，这是何日运到的军饷？”

　　我眨了眨眼睛，打开箱子，拿走几个面上的银饼。

　　“石头？”夏侯惇差点叫了出来。

　　我“嘘”了一下，重新放好元宝，轻声说道：“先诓了过去，救了将军，安定了军心再说。”夏侯惇一鞠躬道“多谢夫人！可是…”我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放心，三日内我必定会准备好军饷。”然后微微一笑，道：“不过要借你手下的韩浩一用。”

　　濮阳城中的富户田氏，家僮千百，为一郡之巨室。这日清早，就冲进来一队兵丁，不由分说，就把田老爷和大公子给抓了起来。后来管家田忠四处打探方得知，濮阳城中关于“曹兵败退军粮短缺”的流言的始作俑者就是田家的大公子。大公子入狱后，受不住刑罚，供认出其他十几名同谋，这些人被抓后，官府定案，准备次日问斩，以定军心。田家一片慌乱，剩下的几个女子一时都没了注意，正巧与田家有过生意往来的漆器章氏来访。章氏与官府的某位夫人是故交，就做了引见人把田家的事情求到了这位夫人手中。这位夫人心肠甚软，田氏一门哭泣恳求之下，由这位夫人出面，保下了田老爷和大公子，让他们以钱抵罪，赎出了田老爷和大公子。那十几名同谋也都经由不同的渠道最后得以用钱财保住了小命。

　　三日后，当我真的把十万两雪花白银和两万石粮食放到夏侯惇营中的时候，着实吓了他一跳。韩浩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作为头号帮凶竟兴奋得像个才恶作剧回来的大孩子，他眉飞色舞地讲述田家老爷是如何瘫软在地，如何按照我之前拟好的名单攀咬他人等等，他终于明白，这钱粮是我以近乎赖皮的手段把濮阳的大商户都刮了一遍得到的，夏侯惇不由地哈哈大笑。

　　濮阳城外，观望了一周的吕布的耐性终于耗尽，他开始组织大规模的攻城。

　　濮阳城中早已做好了守城的各种准备工作，四面城墙的角楼上都安排了兵士随时观察吕布军队的动态，前进后退移近的方位。夏侯惇下令，征缴了城中所有的木材瓦石。木材捆聚起来涂以泥土用以加厚城墙。瓦石则全部运到城上，每十步堆上一堆。城上每三米左右就设置一弩机组、一斧头、一钩镰，并堆积上镭石，铁蒺藜。每三步一个取火灶，并专人供应油布火箭等。城堞冲外绑缚尖锐的弋。

　　纵然如此，守城也绝非易事，毕竟面对的吕布有十万之众，而濮阳城全城兵力算上老幼只有不到一万，攻守的对战激烈程度远非文字可以描述，那血肉横飞，惨嚎连连的场面也远非现代的电影特技可以模拟，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用惨烈拼的就是力气和人数。
　　幸得早些时日荀彧定下的高筑城的策略，倚靠濮阳的厚实的城墙，吕布的云梯，冲车，挖墙，蜂拥攀城等等攻城手段一时对濮阳倒也毫无办法。前前后后的一周内，吕布一共进攻了五次。最后一次，北门竟差点失守。

　　城中兵力越打越少，而派出去求援的小队人马也一直没有消息，就连信鸽似乎也一去不回。城中的气氛随着一次次的攻城而显得有些低靡。我私下里问夏侯惇能否守住城。说实在话，我的信心也开始动摇了。夏侯惇却异常坚定，或许战争正是让他血液沸腾的本因，或许这个人骨子里就是极其坚强镇定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将风范。什么时候都能够充满信心。

　　顶着特使的头衔，我在守将夏侯惇的“陪同”下犒劳守军，夏侯惇的镇定显然使得稍稍有些丧失的信心又回到了这些将士们心中。他们高呼着，簇拥在我和夏侯惇身边，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激昂的斗志使得我的心中也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吕布再次驻扎下来，每日派小股兵丁前来骚扰和骂阵。夏侯惇都坚守不出。这样的对峙又持续了十日。

　　终于接到了曹操的飞鸽传书，大军主力将在五日后到达，荀彧也拨了五千兵丁前来救援，看起来情势开始朝着有利的局面进展了。守军的气势也日日高涨！

　　又过了四日，这日半夜，正睡梦中，突然听得鼓声大作，一片喧闹，不好，急兵来袭。我匆匆起身，已惊醒了身旁的曹丕曹彰两兄弟。府中上下的壮年仆从都早已被我送去了守城，整个府中只剩下了我和曹丕曹彰兄弟俩，他们便住到了我的房中。虎父无犬子，曹丕曹彰两兄弟倒一点也不害怕，曹彰尤其兴奋。我让曹丕照顾好弟弟，就走出房门爬上假山上往外看，远远地看见东南角火光冲天，隐隐地传来呼喊声阵阵。难道城破了，我心下一阵慌乱，深深吸了口气，终于稍稍镇定下来，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府中是不能待的，我冲回屋子，曹丕早已穿戴好一切，正牵着弟弟的手，我一手一个，拉着他们就往外走，一边说着：“濮阳估计破了，记住，要紧紧跟在娘身边。”刚走出后院，府门突然被冲开了，一小队士兵冲了进来，我拉着小哥俩就楞在当地，难道这么快？所幸跟着出现的一个人让我松了口气，进来是韩浩，匆匆说道：“夫人，东南城破，濮阳守不住了，将军已带兵在南门外与吕布激战，我等奉命保护夫人从北门撤。”我点点头，韩浩抱起曹彰上马，另外一个士兵抱起曹丕，跟着他们一起往北门而去。

　　一口气，我们这十几匹马跑出了二十几里，已经看不见濮阳城了，突然看见前方十几步处出现了一支军队，点着火把，远远地似乎有几万之众。心中大呼不妙，这吕布是傻子，不知道要四门围住，可他身边的陈宫可是聪明人，于此往定陶方向的必经之路处设兵，我等命休矣。往回撤已然是来不及了，既如此不如大大方方去见陈宫，或许还有一命。我和韩浩对视一眼，知道都难以逃脱，我们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他们迅速地围了上来，一个先锋小将骑马上前来，我定睛一看，一颗紧张的心就落了回去，曹昂！他看见是我们也大吃了一惊，曹丕已“大哥哥”地喊了出来。我告诉曹昂，濮阳城破了，曹昂一听，脸色一紧，忙命士兵原地待命，带着我们急往中军而去。

　　中军为曹操亲领，见到他，恍若再世为人，对他之前再怎样地怨恨都化作了乍见的惊喜，他匆匆瞥了我一眼就开始详细询问濮阳城中情形。韩浩说，半夜东南门突然被打开，吕布军队一哄而入，东南守军被打得大败，后来夏侯惇带兵暂时抵挡了南门外的吕布。目前城中情形不知，估计濮阳是守不住了。韩浩提议说：“濮阳北面驻守了一支偏师，此队人马非吕布嫡军，多处于观望，正因此，夫人和少主们才能从北门而出，不如袭了此队，与夏侯将军成合围之势，箝制吕布。”曹操正沉吟，夏侯渊已迫不及待地要讨令出战，曹昂也要讨先锋令。曹操思索片刻，让曹昂，夏侯渊领骑兵三千，奇袭北面偏师，但是自己却带了一万人去接应夏侯惇。

　　曹操点兵出征又说了一番鼓舞的话，直到走前都没有看我和孩子们一眼。亲兵卫队护卫在我身边，驻扎在原地。

　　直至次日正午，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心中开始七上八下地担心，不时地会出营帐看看情形。终于到黄昏时分，消息传来，吕布退败，濮阳重新回到曹军手中。曹军屯兵于濮阳城东。我们也暂时居于军中。

　　曹操满脸血污地回到营中，一脸倦容。我帮他脱下盔甲，绞了帕子给他擦了把脸，摸过他的脸颊，又瘦了，心中一酸，马上又反应过来，似乎还与他在冷战中呢，便硬起心肠转过身去。他伸手一拉，一下子重心不稳，被他紧紧揽在怀里，我挣扎了两下，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九儿，别动，让我抱抱你，你不知道我多想你。”说着，下巴搁在了我的肩膀上，胡子茬扎得我的脸有些痒痒的。

　　就这样，我一动不动地被他抱着，过了很久，听得耳边传来轻轻的鼾声，他，太累了。我掰开他的胳膊，他一下子就醒了，以为我要走，抱得更紧了些，我柔声说道：“你让我转过身来看看你。”他这才略松了松，仍是环着我的腰，我转过来，轻声哄他：“我扶你躺下可好？”他像个孩子一样，赖皮地摇摇头。我微微一笑，这也是一代枭雄，“你躺下歇会，我陪你，好不好？”终是哄着他躺下，很快，他就睡着了，打着鼾，看来十几日急行军加上白日的激战，已是累坏了。

　　我掀帘走出营帐，天色已黑了下来，营火也已点燃了。安静的夜晚，不知道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经过昨日和今日的生死一别，我是再不愿意和他分开了，老天，一切就让我们一起面对吧。

　　正是：
　　夏侯营中起哗变，阿九急智解危困
　　濮阳城破万骨枯，曹军回援将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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