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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
“我苏家在这姑苏城已有百年根基。祖上历代为官,也算是仕宦之家。到了我与父亲这两代,虽不再入仕,族中弟子读书经商也都凭了自己的喜好去。家有田舍产业,生活富足。即使改朝换代,时局动荡,我家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仍旧保持着平静的生活。我无心外出经商,不过接手一些家中事务,照管些家中的田产铺子,也十分清闲。每日在这园子里读书作画倒也十分逍遥。”玉棠听了暗叹:“果然是大门大户的派头,如此安逸生活,哪里是任谁都能过的起的呢,只恨自己没那个富贵命,不能生在这样的家里。”
“大概是三年前吧,我认识了她……”苏公子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仿佛沉浸在回忆里。玉棠想:“苏公子的心上人,究竟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竟让苏公子伤神到如此地步?”
“她是谁?”玉棠轻轻问道。
“她……”苏公子嘴角微微翘起,“她是睿王府的格格。”
格格?玉棠着实没有料到这个答案,原来一直以来让苏公子魂牵梦绕的人竟然是大清的格格?不过也难怪,虽然大清没了,可是遗老遗少们还在,不少也还端着架子,自视高人一等,会负了苏公子的心意也不出奇。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恨恨的。真是老天无眼,偏叫这么个人先遇上苏公子!令苏公子这般难过,而自己纵然再貌美体贴也不可能打动苏公子了。不由愤愤难平。
苏公子见了她这副样子,加之前番所言,便窥破她所想,然而却也不道破,只继续道:“那时候苏州城里与我年纪相仿素有来往的人几乎都知道。城里来了个大清的格格。坊间传闻,睿王爷身子原就不大好,当年北平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便支持不住撒手人寰了。福晋悲伤过度也一病不起,整个王府靠她一人支撑着。没多久,大清的气数尽了,就连王府的宅子也留不住了。王府上下遣散了丫鬟奴才,剩下一些老仆无依无靠,并一些投靠的亲友。格格就带着他们一路南下来投奔这里的亲戚。说是投奔,其实不指望人家真的能接济这些老老少少,不过有个安身的所在,也有人照应罢了。可能我们这些你们眼中的公子哥儿日常平静惯了,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件奇事。大家很想知道这位格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我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便请了她到府上。”说到这儿,苏公子笑了一下,带着暖意。一时间犹如仙葩吐蕊,仿佛整个院子都霎时明艳了起来。玉棠见了又是一呆。“真不知是不是天意,”苏公子继续说,“那时候哪里有哪家的公子请得动她。每每都是客气的回了,从不答应。我也未很是在意,原没想着我就能请到她。只是你道我请她的借口是什么?”玉棠茫然地摇摇头。
“就是戏,我说要请她听戏!你说巧不巧?”
“啊?”玉棠叫了声。竟是这理由?这位格格当真奇怪,多少家公子变着法儿的请还请不来,如今苏公子请听戏居然就来了。难不成今日的堂会也跟这个故事有关,跟格格有关?玉棠只恨没早点来苏州,要是彩云班便是当日那戏班该有多好?想法一冒出来又自己骂了一回:好个没脸的东西,赶那个档儿来了做什么?人家苏公子断瞧不上你的!
苏公子又是轻轻一笑,仿佛心情转好了许多,“我也没想到她就那么答应了,旁的人羡慕不已,我自然也小心打点。择日请戏班过来,备好一切事物,将格格请了来。”说到这儿,他的眼里仿佛起了一阵雾,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仿佛回到了三年前,格格来到苏府的时候。苏公子痴痴道:“我看着她走进来。穿着马裤长靴,眼睛又大又亮,透着一股子英气。原来是位留过洋的格格。说真的,江南绝色女子我见得多了,格格并不是最美的,但我却从没如此被一个女子吸引过。她清新明丽的容貌,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散发的从容,还未开口就打动了我。要不是旁边人提醒,我差点就忘了问好。一开口又是紧张,想来也是我平生为数不多的口不能言的时候。她却很从容,只叫我不必客气,只叫她素月,并感谢我尽地主之谊云云,言语间不卑不亢,倒令我这自诩世家子弟的人心中暗服。平生所见女子或美艳而轻浮,或对外物不闻不问,登不得大雅之堂。唯素月,体态容貌不输人半分,而气度亦不让须眉。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从我对上那双眸子的第一刻起便再也无法将视线移开了。一种二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东西在我胸中涌动。然而我不敢造次,心中欢喜但仍旧很小心。于是问她先入园看戏可好。她欣然同意,于是我们便来到这园中看戏。跟今天,是同样的地方。戏,也是同一出戏。”玉棠心中已有七八分猜着了,这台戏,果然是为了素月格格而摆。那格格呢?苏公子这样子,看来没能与格格长相厮守,格格去了哪里?今天摆戏又是为了什么?
“她似乎极爱戏,听的十分入迷。我长这么大听过的戏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却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觉得这戏格外的好看好听。我看着戏台上的悲欢离合,也看着我身边的她如痴如醉。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戏唱罢,略用些茶点,我便邀请她赏园,她欣然同意。于是我摒退了旁人,与她同游在这园中。前几日也下了雨,跟今天一样的天气……”苏公子的语气迟疑,玉棠知道,之前的事情都很顺利,变故怕是就生在游园的时候了。
苏公子似乎整理了一下情绪,振了振精神又道:“看戏的时候不得闲,趁此机会,我们一边赏玩美景一边聊天。跟她聊天当真十分有趣。她是很有见识的女子,从诗词歌赋到古今中外时事变迁,我们无一不谈。而我也我越发觉得彼此脾气相投,相信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她感慨江南风光旖旎,园林更加精巧别致,真是好生宜人的所在。我听了大喜,便道家母也想见见她,就在前面廊子下面等着。原来先前听戏的空当儿便与我娘说了素月的事情,并将我的想法告诉了娘,如今娘见到了素月,也十分欢喜。我们这里往来徽商,对于洋人的玩意儿早已习以为常,并不排斥。况且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然门当户对的并不难找,但是我能瞧得上的也没有几个。娘觉得格格原是有身份的人,双方并不委屈,况且如今她家道中落,于我家更加合适。我们三个人在廊下站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闲话。我娘道格格如今带着族中大小不容易,从京城到了这里总算可以安顿下来了。既喜欢这园子,若能住进来,做这院子的女主人,与犬子为伴,我苏家定好生对待,岂不妙哉?我虽有些担心娘会不会突然了些,毕竟素月是第一次来我们家。但是我相信素月绝对不会没有半点意思。在跟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我也能看见她眼里流露出的那种华彩。所以最多是时间问题,相信我娘也明白这点。我们母子都很有自信。结果万万没有料到,素月听了脸色寒了一寒,半晌竟道:“我是北方人,住不惯。”听得这话我跟娘都有些一时做不得反应。还是我转得快,忙找了个借口将我娘支开,只道容儿子细问问缘由,您老在,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好生尴尬。毕竟这等于是驳了老人家的脸面。送走了娘,我再回来找素月。她背对着我,我忽然就生出一种感觉——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她。我有些惆怅地问可是已有了中意的人家不是?她摇摇头。我悬着的一颗心暂放了一放。那又是为何呢?我也不再罗嗦,直奔主题。我那时太需要这个答案了!”玉棠听到这儿,一颗心也悬了起来。是啊,究竟为何格格没有答应苏公子?不只苏公子需要这个答案,她也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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