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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笙歌
莹妈妈终于抬眼制止:“好了,别打了,若是打出了伤,你也赔不起。”又看着燕回徐徐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根深种的,念你是新来的,我再给你提醒一遍。做这一行,轻信客人的甜言蜜语,跟客人谈情说爱,哼,你是没吃过亏,回去让你云鬓姐姐与你说道说道,死在这上面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你若不听我的话,只管顺着自己的意思来,说不得鹿角巷就成了你的坟葬场。”
“这次我也不重罚你,不过下个月一月的工钱都要扣了,去吧,都散了吧。”
云鬓和红袖一听这个惩罚,都暗舒了一口气,这确实是罚轻了。要搁在狠心老鸨子手里,看不打得你死去活来!虽是鸨母,莹妈妈终究心慈。
等一群人都走了,半白半蹲着身子,抱着莹妈妈的腿撒娇:
“姑妈不要气了,这还是我来中都过的第一个年呢,您都不给我说说这边的习俗。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说,中都元宵节的灯节特别盛大,像沙海一样,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莹妈妈看着半白摇摇头,最后还是展颜笑了。
中都元宵节的灯海的确十分盛大,除了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主街上灯火辉煌之外,其他的小街小巷也满满的都是花灯,鹿角巷更是灯火通明,艳妓们在阁子里穿梭不止,迎来送往。
原本半白是得了莹妈妈的特许,可以去朱雀街上看花灯,可是临行前,莹妈妈过来说江勿之来了。江勿之来了,半白是一定要陪坐的。
半白收拾妥当,推开雅阁的门,才见来的不止江勿之一人,江勿之的舅舅奕公子也来了。南姑娘已早早的在旁边陪着,身子微微倾侧,正好偎进奕公子的怀里。半白权当什么也没看见,目不转睛的进来,坐在江勿之身侧。
南姑娘想是不知道半白要来,心里不快,所以身体略略有些僵硬。奕公子明显感受到了,抬头扫了半白一眼,恰看见半白正与江勿之相视而笑,说不出的熟稔默契,因而奕公子也稍稍上了心。要知道,江勿之并不是喜欢艳妓的世家公子,能和江勿之如此互动,这个样貌只属清秀的女子有些本事。
江勿之并不知道奕公子的想法,对着半白悄悄说:“我们正说要去看灯,你既然来了,就必要一起去的。”
半白一听,心里那点子不甘心立即消散不见了。本以为过来陪江勿之就看不了灯了,没想到一举两得,心下高兴,灿然笑道:“真好,妾还是第一次看中都的花灯呢!”
奕公子不着痕迹的看了半白一眼,他对半白还有印象,记得这女子曾表示过钦慕他,他没有理会,这女子就自饮一杯离去了,还算坦荡大方。
四个人坐两辆马车出行,肯定是半白与江勿之同一辆车。
江勿之的马车宽大舒适,江勿之刚坐下,就递给半白一个喜梅报春的暖手炉子,半白其实一点儿也不冷,不过还是谢着接了。
“漠海那边的灯节是什么样儿的?是不是和这边的习俗很不一样?”江勿之好容易找到一个话题问道。
半白抚着手炉,垂着眼睛道:“漠海的冬天冷得很,这时候门儿都出不去,漠海是没有灯节的。妾的父亲若是公务不忙,就给妾做冰灯玩。”
那冰灯晶莹剔透,一直占满半白的童年——半白忽就生出万分的思念,这样冷的漠海,不知道父亲在狱中如何度过?自到南都以来,半白时刻压制着这种思念和担忧,在人前一直很开朗,每逢佳节倍思亲,半白这几日深有所感。
从与半白的相处之中,江勿之能明显感觉到,半白是一个才情教养意趣都很出色的姑娘,沦落风尘,这里面必有一个悲伤的故事。江勿之不愿过问半白的身世。
待到朱雀街口,四人分别下了马车,汇入潮涌般的人潮里。
南姑娘风姿绝世,肯定有面纱遮面,半白如邻家姑娘一般平凡,自然用不着那个,反而能够尽情的观看。整一条朱雀街上,花灯成海。
这时四人被一排写有灯谜的花灯吸引了,不由多驻足了一会儿,不料人越来越多,后来竟被冲散了。半白四下张望,没有看到江勿之,连一身素色衣裳的南姑娘也找不到了,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他们在前面。”
半白抬头,被这一张俊美的脸迷惑了一瞬,也仅仅一瞬,立即就扭过头,又直直的往前望去,还是没有人影儿。
奕公子笑道:“不用看了,我们一起去寻。”话毕,已经开始往前走了。半白的心大而钝,旁人的羞辱只当是忘了,这会儿见权贵都屈尊纡贵了,有什么好推辞,抬脚就跟上。
走了约莫一刻钟,人群越来越挤,简直能把人推着往前走。半白前后左右都是男人,后面那个男人更是猥琐,借助外力往自己臀部摸索,半白吓得要死,下意识的抓住奕公子的胳膊。
奕公子回头,皱眉往胳膊上看了一眼,见半白一副惊慌的表情,往后一看,瞬间明白了什么事,皱紧了眉头犹豫一刻,便把半白整个揽在怀里。
半白闷闷的伏在男人的胸口,不愧是权贵,身上都有好闻的沉香味道。要是刚刚不皱眉犹豫就更好了,嫌弃,半白还是能看出来的,哎,计较这个做什么,最后不还是救了自个儿,可见权贵心眼不坏。
好容易挤过了人潮,半白也终于脱了奕公子的怀抱,立即站得远远的,人家不待见,就得自个儿长眼色。
“刚才谢谢公子相救。”半白行了一礼。
奕公子瞧着半白还算知趣,没有因为被自己抱了就如何如何的,他刚刚皱眉头犹豫,也是害怕半白最后来一番非卿不嫁等戏码。因为长相出色权利巨大,他总是受到女子们的威胁。
站在街边的缘故,奕公子又是那么显眼的一只,江勿之和南姑娘很快看到了他们。江勿之只是询问半白是否被挤着了,南姑娘却在奕公子和半白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最后估计是觉得二人站得挺远,或是半白实在造不成威胁,也就没有多说。
除了这一节,元宵节的花灯还是很好看的。这是半白之后的感想。
往后每隔十日八日,江勿之总会来看半白,有时奕公子也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三月,江勿之仍是不提要和半白如何如何,半白旁敲侧击了几次也不见回音,只好慢慢等着,一度怀疑自己这番功夫是不是白下了。
就做恩客来说,江勿之是个很好的选择,有教养,有情义,身份尊贵,不管日后给不给自己名分,至少若是和他在一起,救出父亲脱了贱藉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心里喜不喜欢他,爱不爱慕他,这个,半白有资格去想吗?
一日下午,半白和丫头戴着大草帽,正在院子里收拾菜圃,听见有人敲门,抬眼一看,竟是奕公子站在大敞的门边。
若说奕公子专门来看自己,那肯定不可能;若说去了南姑娘那儿,不管来回,都不应该从自己门前经过,除非是走的后门。
半白摘下草帽,跺跺脚,算是掸掉鞋上的泥土,浅笑道:“奕公子是来寻南姑娘的吗?她就在隔壁,顺着前头的小路走两步,那就是南姑娘院子的后门。”
奕公子也笑了,轻声道:“恰是刚从那里出来,正瞧见你在劳作,过来讨杯茶喝。”
这话也不假,北边打了胜仗,他今日心情挺好,见南姑娘后院的春光不错,就顺着后院出来了,一路慢悠悠的走着,正瞧见半白拿着锄头给菜圃拢土,瞬间来了兴致,就赶了过来。
半白赶紧唤清渠去倒水,邀奕公子来到金桂树下的小方桌旁坐下。
“妾这里没有什么好茶,都是自己制的,只有这梅花茶还算可口。”
奕公子饮了一杯,只觉得清香扑喉,津甜绵密。
“这梅花茶里竟有淡淡的荷花香,很是别致。”
半白笑道:“难为公子能尝得出来,这里头的工序可是麻烦死了。”
“里头有什么样的工序,我倒是想学学,让家人做来吃。”奕公子又饮了一杯,只觉得满口生津十分舒爽。
半白见问,也不藏私,轻笑道:“这是妾将晾干的梅花,每日未时放在半开将开的荷花蕊里,用细线缠着花苞让其经宿,第二日一早取出花瓣用宣纸包了,拿干茉莉花偎干,每日都是如此,反复十来天才好。”
奕公子听完点头道:“确实不容易。也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这个耐性。”转而打趣道:“对了,这种菜的本事你又是和谁学的?”
半白也活泼起来,笑道:“这不用人教,是妾的父亲传下来的。”在漠海做总兵时,父亲闲时很会种菜。
半白只觉得奕公子今日格外好说话,两个人似是忘却了恩客和妓女的身份,不知觉的说了好一会儿,走时半白还让清渠包了一盒子花茶给他,也不止是梅花茶,桂花,栀子,茉莉,蔷薇都有一些,奕公子自然道谢。这一刻,二人仿佛朋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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