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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无反顾
半夜里模模糊糊觉得脸上发痒,喉咙发干,我起床找了一杯水喝下,略微觉得好了一点,又走到梳妆镜前看脸上是否有变化,明亮的烛光下,镜中的我乌发披散,一张脸白净如玉,菱形的唇瓣鲜红如血,眼睛漆黑发亮,秀眉紧蹙,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打了一个哆嗦,莫名地想起了一个词“艳鬼”。急忙吹灭蜡烛,心惊肉跳地躺回床上。心想怪不得司徒逆总是缠着我,哼,等我明天变成怪物,一定要好好地吓唬他!
但是后半夜,我身上发热,皮肤像是要从身上脱落似的,又无力起床,只好难耐地忍着。凌晨时模模糊糊睡了一会儿,却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困惑地睁开眼睛。
凌晨的房间还有一些暗,司徒逆一身戎装,一手抱着头盔,黑发被束起,站在我床前,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尚在迷糊之中,只开口软软地喊了一声:“司徒。”心想他是来喊我上朝的吗?可是我好困,于是含糊地说:“你先去吧,我再睡一会儿。”还想让他帮我跟相父说一声,但是想到相父肯定要骂我偷懒,索性作罢。
司徒逆弯腰,脸上表情很柔和:“你乖乖等我回来。”
我闭上眼睛,将棉被拉过头顶,耳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又沉沉地睡下。
大概是接近中午的时候,我才醒来,身上莫名地酸疼,头也昏昏沉沉的,起床喝了一杯水,又急忙跑到梳妆镜前看,脸上莫名地起了一层鳞片般的皮屑,并不是很严重,不细心看的话觉察不出来。
司徒逆离开之后,南宫子辛成了这里的主人,不过他天天找九重玩,并不在意我的行动,所以我在山庄还算自由。我去厨房找到了那个司徒逆请来的厨师。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人,既聋又哑,还不识字。怪不得司徒逆敢把一个外人带进山庄。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的聋哑病症是先天的,还是被司徒逆弄成这样的。
我每日的乐趣就是观察这个聋哑人,他走路的样子,吃饭的神态,端坐时的表情。别的侍卫知道我无聊,也并不干涉。
我脸上不断地掉皮屑,第五天起床时,我从镜中见到自己脸上隐隐浮现出几道血色的图形,有点像几只交缠的蝎子。我忽然觉得有点恶心,心里有一点后悔,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办法回头了。
我出门时往往穿着披风,宽大的帽檐遮住脸,九重很少来看我,南宫子辛更是不会来。脸上的蝎痕越来越深,骨骼也渐渐有了扭曲变形的迹象。
每天晚上都要承受那种钻心蚀骨般的疼痛,我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叫出来,只能拼命咬住被角。几天后,枕头被被角都被咬得鲜血淋漓,牙齿也因为长时间地咬合而变得松动,不断地流血。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照镜子了,仅凭想象就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真的成了一只恶鬼。
第九天的时候,身上的疼痛到了极致,我将所有的侍卫全都骂走,挣扎着回到内室,不断地用疼撞击墙壁,希望用晕倒来逃避这种疼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九重从外面冲进来,他将正在地上翻滚扭曲的我抱起来,我抹掉眼帘上的血,看见九重的样子,剧烈的疼痛中升起一股怒火,我甩手给他了一个耳光,咆哮道:“混账!你们是一伙的!”我喘息了一阵,咬牙切齿地说:“等我回了都城、回了都城,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干净!司徒家族、乱冢国王族。还有你!”
九重的手顿了一下,将我放在床上,起身拿过毛巾擦拭我额头和脸上的血迹,待看清了我的脸,他怔了一下,像是也被吓住了。
我心中一痛,挣扎着扑到他的怀里,哭喊道:“九重,我后悔了,我不要变成这个样子,你救救我,我好疼啊,我要喘不过气了。”
“陛下,”九重攥紧我的手指,声音很严厉:“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回头吗?我是有解药的,可是你要想清楚,服了解药,你之前的苦可都白吃了,而你将再也出不去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将脸埋在他怀里,半晌哽咽着小声说:“我捱得住。”
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九重立刻推开我站起来,用棉被将我盖住,低声说:“南宫过来了,别让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我哦了一声,面朝墙壁睡下。
九重走出去,外面传来南宫子辛惊讶愤怒地声音:“谁打你了!?”
九重轻声解释了几句,南宫子辛却气愤愤地要闯进来,我紧张地握起了拳头。南宫子辛显然是被九重拦住了脚步。两人争执了几句,南宫子辛只得狠狠地拍了几下门,在外面高声说:“陈留王,我知道你一向任性,却想不到你根本不通人心。九重待你何等情深意重,你却仅仅将他当做奴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根本不配他对你这么好……”下面的话没有说完,大概是被九重拖走了。
我无暇思索南宫子辛的话,只觉得身体的疼痛已经达到了极致,大脑里一时缺氧,彻底晕了过去。
第十天醒来,身上的疼痛完全消失了,我掀开棉被,原本修长光滑的双腿现在变得扭曲丑陋,上面布满了丑陋的蝎纹,上半身也是如此,脊柱严重弯曲,只能佝偻着走路,乌黑的头发脱落下来,头上尽是斑秃。
我下床穿衣服,那些漂亮华丽的衣服对于我这种矮小扭曲的身子来说太不适合了。我走到梳妆镜前,闭着眼睛拿起木凳,将镜子砸的粉碎。
门被打开一条缝,九重闪身进来,手里拿着一沓灰色的肮脏衣服,正是那个厨师的。他看了我一眼,并不说话,将衣服递给我,低声问:“你准备得怎么样?”
我点头,低头换衣服,这十天脑子里一直在演习这个厨师的行动神态,就算不能十分相像,也有八九分了。
“那个男人已经被我藏起来了。一时半会儿别人发现不了,你见机行事。”九重说完,就要离开。
“九重,对不起。”我忽然开口道。
九重一手放在门上,有些诧异地转过身,湛蓝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我脾气不好,但是,我没有把你当成奴才。等我回到都城,我一定接你回去。我会对你好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九重似乎有些错愕,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半晌低声说:“陛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我困惑地看着他,继而坚定地说:“你告诉我,我会给你的。”
“算了。”九重摇了摇头,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平静,抬手按了一下我的脑袋:“药性会持续三个月,司徒逆知道你逃出去后,一定会调动所有人力找你。你要在这三个月里,确保自己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方。明白吗?”
我点头,心想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到达都城了。
然后我迈着迟缓的步伐走进厨房,此时正是上午,厨房炊烟刚熄,侍卫们远远地聚在一起闲聊。我熟练地从井中汲水,但是一桶水对于我来说实在太重了,我只得打了半桶水,摇摇晃晃地将水缸灌满。然后蹲在柴房劈劈柴。
一个时辰后,整个梧桐山庄惊现爆炸性的消息:陈留王忽然消失,房中只留了一面破碎的镜子。
所有的侍卫都陷入了惶恐不安,连南宫子辛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显然是担心无法和司徒逆交差。
然而南宫子辛并没有自乱阵脚,在山庄查看一番后,他并没有下令让侍卫们去山上搜寻,而是紧闭了大门,将所有人聚在大厅里,另外派几个亲信侍卫对整个山庄展开地毯式搜索。
我坐在众人之间,将布鞋脱掉垫在屁股下面,我嘴巴里咬着木屑,目光呆滞地低头抓手指上的倒刺,心里却十分焦急,如果他们找到了那个厨子,我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南宫子辛端坐在红木椅子上,眼神锐利而危险。众人皆不敢大声喘息。
外面搜寻的人迟迟没有消息,南宫子辛有些暴躁地将茶盖摔在桌上。叫来两名当值的侍卫,询问他们今天有没有人进出大门。
两人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侍卫试探着说:“今天凌晨的时候,祭师大人曾带着厨师出去了一会儿,说是要采一点蘑菇做汤。他们只出去了一刻就回来了。”
南宫子辛眼光锐利,那侍卫吓得缩头,嗫喏地解释:“因为祭师大人吩咐不用回禀,所以小的才没有想起来。”
南宫子辛立刻站起里,越过众人,提着我的衣领,我吓得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啦啦地指东指西,涂了炭灰的脸更加扭曲丑陋。
南宫子辛将我扔在地上,咬牙道:“所有侍卫出去搜,务必抓住那个假扮的厨师。”
山庄的大门被打开,几千名侍卫倾巢出动。我也跟着他们走出山庄。现在整座山都被他们封锁了。我想起上次在山中遇到那名神秘男子的事情,就凭着记忆走到了那处山洞,那天晚上青衣男子道别后,朝山洞左侧走,几步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我亦沿着左侧走,转过一侧山岩,眼前豁然开朗,低头一看,不由得暗骂,竟然是一个断崖。
虽说是断崖,但并不是直立的角度,而是带了一点斜坡。稍微有点功夫的人凭一条绳索从断崖上下去并不是问题。而且斜坡上长满了厚厚的野草,如今是深秋,枯黄的野草变成了柔软的毛毯。
我脑海中忽然幻想自己是一只圆球,从斜坡上蹦蹦跳跳地滚下去。这种方法虽然可行,然而太危险,万一草中暗藏了砾石,身上一定会在扎出窟窿的。
不远处传来侍卫低声交谈的声音,我膝盖一阵疼痛,是骨骼弯曲后的后遗症。山风猎猎地吹过来,我有些站不稳,半跪在断崖边。想不到我竟然会陷入这种境地,我苦笑起来,拉起衣服抱住头,翻身跳下去。
那种濒临死亡的高速旋转几乎让我心脏窒息,身体不时传来尖锐激烈的疼痛,大概是被尖石扎穿了,在一个几乎直立的断层处,我直接脱离了地面摔下去,大脑再也经不起颠簸,彻底晕了过去,那一刻心里竟然有些欣慰,以这种方式死去,见了老爹之后总不至于被他骂了。可惜大仇未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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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晚思的磨难算是正式开始了,哈哈,本来想写个万人迷小受的,不过文中的所有小攻好像都不怎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