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高

　　那个寒假几乎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因为我身上不止刀伤，还有许多内伤。但我身边永远都少不了一个人，那就是林老师。我不知道这样称呼她对不对，尽管她只比我大三岁，但我觉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是对的。不管她比我大多少，或者小多少，我想我都会这样称呼她的。不过，在我看来，她更合适做我的母亲或者姐姐。我从小一直梦想着有一个姐姐，一个比老爸老妈更疼爱自己的姐姐。但是没有。
　　在那段时间里，老妈老爸都在忙着帮我打官司。所以我的一些生活就由她照料了。她在那里给我剥水果吃，给我喂饭，给我洗涤，陪我说话。有时，我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求她给我讲故事，然后慢慢在她怀中睡去。她还常常给我温习功课，虽然我不喜欢学习，但我很喜欢听她讲。因为有她在我身边我才会有安全感。因为有她在我身边才不会觉得孤单。因为只有她在我身边才不会觉得这世界是残酷跟冷漠的。可谁知她心中的痛呢！谁又知她心中的空虚呢！谁又知她心中的故事悲伤呢！
　　外面似乎很冷。因为我看见她每次给我送饭来的时候我都看到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还有那发紫的嘴唇。我忍不住跟她说，随便在外面买个饭就得了，用不着那么麻烦。她听了有些失望，脸色似乎更冰了。看到她这样落寂的表情，我只好讨好的说，我说笑的啦，不用那么在意，笑一个。然后她勉强地笑了，接着给我喂饭。她边喂饭边说，外面的太脏了，而且又不好吃。于是，她为了我，把世界上最好的厨师都给鄙视了。我真的好感动。
　　好长一段时间，我在梦里见到的都是她。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开心的，快乐的，悲伤的，落寞的……不断地转变着，犹如窗外的天气。然后发现那些面孔慢慢地离我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然后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我视线中。我疯狂地追赶着，忘我的嚎叫着，但始终抓不到。然后醒来，满头冷汗，发现她不在。她真的不在。又是疯狂的搜寻着，吼叫着。然后她推门进来，不顾一切地抱住她。叫着，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之后才发现是多么一个幼稚的行为。或许我是这么认为的。
　　春节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跟妍妮网络传情。楼下老妈的声音突然传了上来：客人来了。莫名其妙，这么冷的天谁会来拜访啊！就算是坐在车里也不想。但听到老妈这样说，我就释然地打开门看了一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林老师怎么会来？这是我开年的第一个问号。十万个为什么得省着点用。
　　“阿龙，客人来了快下来陪陪客人，妈今天亲自下厨。”老妈严厉的声音又落到我耳里。我惊恐地看着她，然后看向林老师。她今天穿着一件咖啡色的棉袄，裹着深灰色的围巾，穿着平底的保暖高跟鞋。棕黄色的半卷发安全地把她小脑袋给保护起来，眼睛里洋溢出深情，嘴角也堆积着浅浅的笑意。她看着我，然后对我微微一笑。我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服，马上钻回房里换上。
　　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是在三十秒后。她似乎为我的速度赶到很震惊，惊愕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我笑着问。
　　“怎么，不欢迎吗？”她笑着反问。眉毛蹙的高高的，嘴角依然堆积着笑意，只是比刚才更浓了。
　　“怎么可能。”我笑着说：“欢迎还来不及呢！”
　　她在我旁边坐下，我感到愕然。她依然笑着看我，让我全身不舒服。
　　“最近好点了吗？”她问。
　　从医院出来才几天，她就这么关心了，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完全没事了，你看。”我说着摆弄着身体，示意自己已经好了。但某些地方还是有点痛。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认真地问。
　　不是才不见几天吗？怎么就这样问呢！
　　她笑着，然后把脸转向一边，说：“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我知道她在撒谎，但我没有说穿。
　　接着，我们就聊着，笑着，然后沉默着。又笑着，然后又莫名地安静。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的对峙，然后脸红的转开，像初恋的少女。
　　好像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又似乎没有话说。是因为我们之间达到了用言语无法表达的境界。她是我老妈请来的，为了感谢她在医院中照顾我，特意请到家里来表示感谢。老妈就是这样热情，别人的好永远都记得。她听到要来这里，有些犹豫，但被老妈又拉又扯地，只好服从。我知道，大过年的，她在家里一定很寂寞，加上又是冰冷的冬天，在家里面对那些冰冷的墙壁确实不好受。她是应该出来走走，是应该出来散散心。
　　那天，她在我们家玩了很久。说是玩，就是在那里陪我妈说话，然后说我的坏话。老妈总是胳膊往外拐，弄得我尴尬得要死。晚上她回去的时候，我说要开车送她，她说不用。这样，我就浪费了一次在老爸宝马里的感觉了。但老妈硬要我送她，她也不好推辞，还是从了。但是，是步行的。
　　走在冰冷的街道上，我们都不说话。她一直低着头，好像在沉思什么。在经过很久的安静之后，她慢慢地说：“阿龙，谢谢你。”
　　我测过脸看她，“谢我什么？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啊！我在医院的时候，你那么关心我，那么照顾我，应该是我谢你才对，你这样说是在折我的寿啊！”说着，我笑了。她也轻轻的笑着，似乎想说什么，有低下了头。
　　“阿龙，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好吗？”她突然问。
　　我惊愕地看着她，然后笑着说：“什么问题。”
　　“在你眼里，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老师看待吗？”她蹙着眉，眼里闪着迷人的光。
　　“还有朋友啊！”我笑着。“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没有，”她垂下睫毛，“只是随便问问。”
　　我知道这不是随便问问那么简单。于是，我说：“老师——哦，林琳，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知道现在不是在学校，也不能喊她老师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觉得心里有些烦，但就是说不出烦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笑着。在她脸上轻描淡写地扫了一些，发现她眼里又堆起了泪丝。
　　“有什么就跟我说一下嘛！”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她抬起眼帘看着我，似乎为我这突然的暧昧感到惊愕与感动。
　　她没有看我多久就放弃了。低着头静静地走着。
　　周围的场景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安静。也是，这么晚了连狗都睡了，更不要说人了。但我看到一栋大厦上还有几间房是亮着灯的。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突然转身看着我。
　　“这里是你家？”我有些惊愕。因为这里以前是我常来的。这里是张芹的家。
　　“嗯。”她点点头，然后静静地看着我。
　　我总感觉今天她怪怪的，似乎要说什么，但又不说。
　　“那——我回去了？”她说着就要走，但又舍不得。好像在等我的反应。
　　“哦，好吧！”我笑着。
　　在她转身的刹那，我突然喊：“林琳，你今天想说什么，我想知道。”
　　她停住了脚步，原地楞了半会。然后突然转身跑来抱住我，然后迅速地搜索到我唇，贴住。我感到胸前暖暖的，软软的。胸腔中一股炙热火正燃烧起来，然后通过身体的各处迸发出来。我的手不自觉的绕到她头后面，嘴唇跟她的嘴唇打起战来。她的唇，她的脸，她的眉，都是那么香，那么迷人。正当我的手开始乱来的时候，她推开了我。然后转身跑去，在她跑进去的刹那，我听到了一句话：我想说，我喜欢你，我会等你一辈子。
　　然后我惊愕地楞在原地，不能动弹，犹如僵硬的死尸。
　　而在我转身离去的时候，在大厦上的某一个阳台上正站着一个人。把刚才的一切都收进眼里，表情落寞地站在那里。在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跟一男的说，有很多误会需要跟他解释。她经常这样偷偷地注视着那男的，也经常在他背后帮他，比如上次那个短信。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做，都挽回不了那男的心。她的好，只有埋藏在心底，她的痛，也只能埋藏在心底，不要任何人知道。在她看到他跟别的女的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莫名的叹息，然后莫名的落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明知道没有结果，明知道这样受伤的只有的自己，还是要这么做。
　　或许她认为，在等待的另一边，会有幸福的来临。或许在等待的另一边，是心酸跟疼痛。但她不后悔，既然爱上了一个人，不管能不能在一起，只要心系着心便满足。而在孤独的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而在她心里，永远住着一个人。不管那个人对她怎样，那个位置始终是为他停留的。只为回归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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