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兽人世界摸鱼养崽

　　“爸爸，变！变！”心宝发现敫南能变身居然没被吓哭或者吓跑，而是很兴奋地瞪大了蓝眼睛，伸出细细的小手一遍一遍，很稀罕地抚摸着他身上的鳞片。
　　爸爸便便？敫南听在耳朵里却是这样的，也许是心宝的天真的笑容安抚了满洞的惊惧，他冷静下来吐出自己嘴里的丝，把它们团成一团。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腿能变成鱼尾，难道是穿越影响了自己的体质？可是刚来的时候并没有变化，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涧水边遇到水蟒，他仔细回想自己当时的经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颗被他误吞的水晶珠。
　　“老天！难道穿越蛮荒转型成了玄幻修真？可是美女呢？神兵呢？秘籍呢？”敫南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他不想承认自己害怕，只能用天马行空的想象来缓解紧张的神经，小腹下方忽然蹿过一道熟悉的热流，惊得他猛地跳了起来，却立即失衡倒地，只好无奈地动了动沉重幽冷的鱼尾，哭丧着脸向天祈祷，“人有三急啊，要是没有人能告诉我鱼怎么解决生理问题话，求求穿越大神，我要我的腿啊啊啊——”
　　“变变，爸爸。”心宝被敫南千回百转的破锣嗓子惊着了，“嗖”的一下缩回了小爪子捂住耳朵，红润的小嘴儿裂开，吸溜着口水做出一个极端牙疼的萌逗表情。
　　“心宝，你怎么又流口水、水干了……”敫南逗弄心宝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身上的水渐渐干了，而那些幽青的鳞片正以光速退去。双膝如解缚般倏然敞开，半透明的鱼尾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两只大脚，洁白的皮肤下隐隐浮现暗青色脉管，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这会儿却让他感动得想哭。
　　“爸爸，变，再变变！”心宝的蓝眼睛在珠泡泡的映照下流动着淡金色的光芒，小家伙对敫南变来变去的本事很赞叹，小屁股一撅一撅，兴奋的拍着巴掌，似乎很想让他再来一个。
　　“嚯嗬，没看出来，我儿子胆儿够肥啊！变？变个头啊变！”敫南捏着心宝的小脸蛋儿笑骂了一句，顾不得再多说，捂着下边儿急脚虾似的跑了出去。要说第一次变身时他不可能真的一觉醒来毫无感觉，也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如今又见鱼尾，冲击力显然比上次小多了。他算想明白了，心里也放心了些，心宝这孩子估计不是胆儿太大，而是人还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在他眼里，自己能变出条鱼尾来可能是件好玩儿的事。自从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他发现自己的脑容量和承受力简直呈几何数上升，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别说自己长出条鱼尾巴，就是心宝、天焰也长出鱼尾——汗，还是够他惊爆不少脑细胞的。
　　“现在是变回来了，要是再变回去怎么办？不行，回头还得再到涧水那边看看，兴许会有什么线索。”敫南在灌木丛后解决完水火问题，满足地出了口气。当他习惯性地抖了抖，想要拉拉链时才恍然记起，由于身体的异化，他现在正处于原始状态，那打扮，比亚当还亚当，恐怕也只有女娲娘娘新捏出来的小泥人儿可比。虽然这里是荒山野岭没人烟，但要闲庭信步般溜着鸟儿回山洞他现阶段还真没那个脸皮，文明这东西，不光是在人多的时候做给别人看的，关键在于自律。
　　于是，自律的文明人敫南折了几片黄绿色的树叶，捂着小鸟裸奔了。
　　山洞里已经传出了烟熏的味道，本来是可以在洞外的平地上生火的，但是怕这久无人居的山洞不太干净，也怕在外面引来野兽，敫南继水洗之后又连续火烤了几次，之后他生病，也一直任由两个小家伙在洞里生火开灶。说起这事儿来，这么多天他一个身强体壮的有为新青年居然是靠一个小娃和一个小怪物养着的，就算是他这种自认厚脸皮的人也不由得汗颜！
　　“心宝儿子，速速闪避，让老爸我来大显身手……”敫南手持树叶来了个亮相，不过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形立即虾公似的躬着背捂住了重点部落。桔红色的火光与珠泡泡交相辉映，他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凝固了。
　　一身清洁溜溜的心宝正费劲尽巴力地用树枝举着一块肉坐在大厅正中的火堆旁，夹着烟熏味儿的肉香弥满了开，悄悄撩拨着敫南的嗅觉。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火堆的另一边，居然坐着一个红头发的小天使。
　　小天使除了有着火红的头发外，还有一对火红的翅膀，脸蛋雪白，见敫南起来立即对他露出一个纯净的微笑，右侧的腮边浮起可爱的小酒窝。看他狼狈捂鸟的样子有点费劲，小天使立即把自己手里正在烤的肉架在石头上，光着屁股撒开小腿儿跑进内洞把他的上衣拿了出来。
　　“你是……”敫南的嘴张得能吞下一只鸵鸟蛋，他傻不拉叽地接过小天使手里的衣服系在腰上，恍惚觉得他身后那对火红色的绒毛翅膀有点眼熟。
　　“我是天焰。”天焰见敫南目光怪异，一个劲盯着自己的翅膀猛瞧，银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受伤，尽力把翅膀拢在身后，小脑袋高高昂起，那逼悲壮就义的样子，仿佛迎接最后时刻到来的某党人。
　　“爸爸，天焰！天焰！”心宝扛着烤肉颠儿颠儿地蹦跶着站在天焰身后，蓝眼睛一会儿看看敫南，一会儿望望天焰，他虽小，却也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忍不住怯怯地拉了拉脸已经扭曲到不能更扭曲的敫南的手，“爸爸，天焰抓鱼，天焰好、好！”
　　“你你你真真直是是是是……”敫南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接二连三的异事件撞成了浆糊，连语言能力都受到了影响，什么天雷滚滚之流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他要强制性用手按住自己颤抖的腮帮子才不至于变成结巴，“天焰？你真是天焰？那你怎么……”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了，自己都能由人变成鱼，那由兽变成人还会远吗？
　　“我不会全部变身，可是我已经会捕猎了，我还会保护你！”天焰的小眉毛忽然一皱，火红的翅膀颤抖着展开，只见他四肢着地吼叫一声，瞬间额生角，股生麟，变回兽形冲出了山洞。
　　“心宝，”敫南一把抓住想要追出去的心宝，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臭小子，他这样变来变去是不是，不是头一回了？”
　　“爸爸，天焰好，”心宝懵懂地点了点头，带着哭腔想要摆脱拽着自己的敫南，“追天焰，天焰不走！爸爸，天焰不走！”
　　“好，追天焰，”敫南心里天焰早就是这个山洞之家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了，正如天焰所说的，他甚至保护了他们，他刚才只是没想到自己随便撒泡尿都能一语成谶。
　　晨光熹微，天空划过一道火红的痕迹，和心宝一起跑出来的敫南扯着嗓子大喊：“天焰，快回来！快回来！”天焰虽然貌似飞行技术不过关，但那对翅膀怎么也强过四只脚，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你说他一小屁孩儿，至于这么大的气性吗？再者，你老爸不就惊讶了那么一下，也没说什么呀！心宝，你说，你说我说什么了，怎么他就能跑了呢？”敫南觉得自己挺冤，抱起“哇哇”大哭的心宝一直追到小河边，可惜只留下茫茫无际的林海云天，空寂得让人心里堵得慌。
　　“爸爸，要天焰……”心宝眼泪流了一河堤，破天荒地甩给敫南一个后脑勺，以示自己的不高兴。
　　“话说，我也不想他走啊，可人家‘咻’的一下就飞了，你让我有什么办法！”敫南苦着脸沿河边往前走，他也不想天焰走啊，且不说这么多天都有感情了，来句实际的，自从天焰来了，他们的生活可是大有改善啊。
　　“天焰——”在心宝哀怨的目光下，敫南带着他在林子里一直找到天黑，甚至连敫南最恐惧的那个深涧边都去过了，结果却一无所获。许是他们幸运，这一路上别说蛇了，连只鸟也没碰到。
　　心宝一开始还哭哭啼啼，后来也开始帮着敫南边找人边顺路捡柴拾果子，别怪他们冷情，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找吃的，实在是这地方生存艰难，就算是找回天炮，三个人也要吃喝不是？
　　“这个不怕坏，咱们留给天焰，他最爱吃这种东西了，一见就流哈喇子，真没出息呵……”敫南捧着一个茄形带短毛刺的野果，笑声像乌鸦一样难听，他心里其实挺难受的，这东西能吃，还是天焰告诉他们的。可是天焰走了，貌似是因为他而走的，他□□五省，到底也弄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又是一个蛮荒之夜降临，一大一小满载而归，山洞里的珠泡泡光芒依旧，却少了个扑楞着火红翅膀的天焰，少了往日的欢笑。
　　敫南生起火堆把早上烤了一半的肉继续烤好，心宝毕竟年纪还小，又累了一天，被他哄着吃了些东西便睡着了。石头墩子上还有块肉，是天焰先前烤的那一块，他举起来看了看，默默地带到洞外重新生了个火堆，把肉放在旁边，希望那个小家伙回来的时候能看到。
　　第二天早上起来，敫南第一件事就是跑出洞外，薄薄的灰烬旁，烤肉早已冷却，纹丝未动。
　　“爸爸，天焰……”心宝听到他的响动也跑了出来，然后失望而归。敫南拿起冷掉的烤肉回到洞里，取出陶罐盛了水架在火上，一边用石刀把肉割成小块投进罐里，一边活动了下脖子，笑着招呼心宝：“咱们吃早饭，不要浪费粮食。”
　　吃过饭后，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家里多磨叽，背着藤筐带着木刺再次踏入了丛林之中。仍像昨天那样，两个人一边叫着天焰的名字，一边捡柴禾，捡果子，回家时除了食物外，依然没有天焰的踪影。晚上烧烤时敫南都会多烤一块肉，多生一堆火，隔宿必定起个大早，第一时间冲到洞外检查。
　　接连几天下来，他们的早餐都是用的头夜放在洞外的冷肉熬汤，心宝很少再哭闹，敫南也已经不怎么报希望了。有人说翅膀是要献给天空的，天焰，也许并不属于这个小小的山洞吧，它来得那么突然，去得也那么仓促，就像掠过丛林上空的一缕风，火红的风。
　　天焰临走前攒下的肉没多久就吃完了，敫南差点猎到一只从他眼前跑过的松鼠猪，可惜被它跑掉了，受伤的后腚还带走了他的木刺。
　　晚上敫南照例在洞外多生了一堆火，天焰虽然也喜欢果子，但它更爱吃肉，他把烤好的鱼放在火堆旁。“爸爸，给。”心宝把连那天捡回来的茄形毛刺果抱了出来。
　　“不等天焰回来一起吃了？”敫南刮了下心宝的小鼻头，接过果子剖开笑了笑，“这东西再不吃就坏了，那就先给我们心宝解馋，回头咱们再摘个大的给天焰！”
　　“不，这个，天焰吃。”心宝舔着嘴唇坚决地摇了摇头，颠儿颠儿地跑回洞里去了。
　　夜风袭过，敫南给火堆加了把柴就快步转身离开了，自从鱼尾事件后他的嗅觉就变得很灵敏，那若隐若现的味道，似曾相识。
　　回到山洞里，敫南先用自己西装扯条后改良成的束带垫着用兽皮包裹着木片笔直地缠好心宝的双腿，小家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双手紧紧地贴放在大腿外侧，蓝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爸爸，不怕。”
　　“心宝是男子汉，当然不怕。”敫南绑好束带对心宝竖了竖大拇指，“等明天早上心宝要记得叫爸爸解开哈，等心宝的腿好了，咱们比比看谁跑得快好不好？”上次他为小家伙制作的正脚鞋在水蟒事件后不见了，后来在深涧边找到也已经破败得用不成了，他就又做了一双。但后来觉得只是白天时间太短了，想起以前姨妈怕新生的小孙子长大了腿不直，晚上用宽布给他缠腿的事，就给心宝用上了，当然，为了抵正那只内撇的小脚丫，他专门还用石刀削了长木板正在那儿，防止错位。
　　哄心宝睡下后，敫南没有立即躺下，而是静静地坐在石床上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且不说穿越，光是自已的鱼尾和天焰的人化，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里足够让他吓疯上一百次，可是现在这诡异无望的蛮荒丛林里，他反而能够如此镇定地坐在这里。敫南哈了口气，慢慢揉搓着自己的脸，精神有片刻的舒缓，他想，不是他比起以前有多么大无畏，他还是那个从小被胡同里的小霸王追得尿裤子，长大了杀只鸡都会剁到自己手指的小镇少年敫南，只是，那里有依靠，不管是来自家人的还是社会，即使把勇气随手丢在口袋里，也可以轻易解决许多问题。而今，在这个渺无人烟，与天争食的地方，他只有一个人，失去所有的凭借后甚至还要被依靠，他在不知不觉间把所有的懒散和软弱都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久不见天日的勇敢和坚强。
　　敫南前几天在深涧边反复徘徊也搞清楚自己可以来回变身的法门，倒是有次不小心滑入水中，几乎没顶，不久后双腿竟又化成了鱼尾，不过时间并不太长，也没有再吐丝，只是上岸后不久水迹被风吹干，他的双腿便又乖乖地回来了。看来，自己的异化是和水有关的，毕竟，第一次生变就是在水中啊。
　　敫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心宝身边躺下的，不过他醒的时候心宝还打着细细的呼噜，他第一件事自然是打开帮小家伙正腿脚的家伙事儿。
　　第二件事，是迅速问到洞外检查昨天放下的食物。
　　时间过得很快，山上的落叶越积越多，早晨的温度比敫南来时低多，地上灰烬连日来也攒得极厚，昨天他和心宝放下的食物已经不见了，不过，地上多了一只松鼠猪。
　　“爸爸？肉肉！”心宝像前几天一样紧随着敫南的脚步跑了出来，发现松鼠猪后立即吸着鼻子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天空欢叫。“天焰！天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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