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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迟(下)
泰和门位于外城西南处,颠簸的车辇上,我勉力坐定,看着自己高隆的腹部出神。拓跋昊又怎会将他的大计告予我知呢?不过,我微微冷笑,我倒是成功地让拓跋昱认为他对我宠爱到了如此程度,没有立即将我手刃。可是我这命能延续到几时,却是我不知的。
“他会是个好皇帝吗?”一路不发一言的乌头突然开口,把冰冷的手小心地覆在了我的肚腹之上。
我一愣,凝视着她含笑的眼,莫名有些恐惧,却也如实答她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是。”
“希望他会是夏族人的好皇帝。”乌头收回手,低低叹道,倦怠似的闭上眼,沉默如旧。
夏族人的好皇帝?我苦笑,轻轻抚摸着肚子,我能否带着他活过今日都是未知。
下了车辇,兵丁一路推搡着我和乌头登上城门,乌头拼命牵着我的手,似乎是怕我跌倒在冰冷的青砖之上。我苦笑,她这份回护又能到几时?
城墙之上,拓跋昱、独孤昶、拓跋的卢、拓跋昀等人俱是甲胄在身,独孤昶望见我,虎目却是一凛,面露不忍之色。我一手紧握着乌头的手,一手拼命护住肚腹,看着独孤昶露出一丝苦笑,他心里念着姑姑,对我一向照拂,此时拓跋昊兵临城下,他却再也回护我不得了。
“二哥!你看看谁来了?”
拓跋昱大叫着扯过乌头披散的长发,我牵扯不住,乌头的手便脱开了我的手掌,只一瞬她整个人便被拓跋昱扯了过去。
拓跋昱擒住乌头的乌发,大掌略一用力,乌发散开,露出乌头如雪一般苍白的脸。乌头丝毫不做挣扎,目光如网,痴痴望向城门之下。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城墙之下,乌泱泱的大军一眼望不到边际,虽是风尘仆仆模样却列队井然,迎着陈风招展的赫然就是北巽明黄的鸾鸟旗帜。我笑了笑,这局棋,拓跋昊他赢了。如此整齐的列队绝不可能是败溃之军,翟人应该被夹击得很惨吧?不知那位心高气傲的右贤王此时是何模样?
马蹄阵阵,军列从正中裂开,一队将领模样的人纵马飞驰而来,为首的却不是拓跋昊,那戎衣银甲、急急翻身下马之人赫然是襄亲王拓跋杲。
“拓跋昱,你给我放开她!”
拓跋杲翻身下马,拔出长刀直指城墙上笑得癫狂的拓跋昱。乌头仍是不做挣扎,只痴痴望着城墙下横眉怒目的拓跋杲,目光莹然,口中喃喃,不知在说着什么。
“那时,我会试着忘记他是荻族人的亲王,我是阎家的女儿,每个夜里,我只会在家中点燃这样一盏灯,静静等他回来。”
我闭上眼,乌头你是说着这句话吗?
“杲儿,你怎可如此欺瞒于叔父我啊!”拓跋的卢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睁开眼,看见拓跋的卢步履蹒跚,甩开拓跋昀扶着他的手,指着拓跋杲怒喝道。
城墙之下拓跋杲似是一愣,拄刀于地,单膝对他的叔王跪倒颤声道:“叔王,孩儿不孝!可祖宗社稷不可冒此大险!翟人的虎狼之师只会将我大巽的大好河山毁于一旦!叔王降了吧!至尊仁厚,会宽待你的罪责!”
“杲儿,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期望啊!至尊只会做夏族人的皇帝,心中何曾有关荻人的千秋社稷?杲儿,叔父求你,就算是为了荻人的江山社稷,你带着你的兵马反了吧!”拓跋的卢颤着身子扬声,似是恳求他待之如子的皇侄。
“皇叔,朕心中正是为了荻人的千秋万代,才容不得尔等这般胡作非为!”
我淡淡一笑,望着晨光下一身金甲、打马而来的身影,他来了。
“二哥,起来吧!”拓跋昊黄甲黑氅,勒马到拓跋杲身后,翻身下马,扶起拓跋杲,仰首高声向着拓跋昱喝道:“六弟,你若还记得父皇临终前的话,此刻降了,无论是你还是从你的一干人等,朕都会既往不咎!你我还是兄弟!”
“兄弟?”拓跋昱冷冷哼道,“还要我臣服于你脚下?你做不到!”
拓跋昱丢开乌头,伸手向我擒来,猝不及防之下我只来得及用两手护住肚腹,便被他扯住了发髻,贴按在城墙沿壁之上。我深吸一口气,不去看城墙下拓跋昊的脸,他方才那番话,世人只会道他顾念手足同宗情意,却不知这在心高气傲的拓跋昱听来只会火上浇油,宁死不降。拓跋昱的部将倒是有可能因此而生出异志,倒戈归降于他。
“四哥,看看你的宠妃得知你归来,如此欣喜,等不及来这儿看你了!”拓跋昱狰狞的哼笑声响在我耳边。
“拓跋昱,男人的事何必扯上女人?你就是杀了她,朕不过是伤心一阵!难道你以为朕会为了一个女子投降于你吗?”拓跋昊仰首望来,冷笑阵阵。
我望着他紧攥着刀柄的手,微微而笑,那刀是叫武威吧?上元那夜他拿给我看的,不知我死之后,这刀将会饮了多少人的血肉?宝刀出世,果然不吉。
“呵呵,四哥,你和你的慧妃娘娘这么些时日未见,你是不是很想她啊?为弟帮你把她剥个精光,解解你的相思之苦,也让大巽将士看看南朝公主的冰肌玉肤怎么样?”拓跋昱边沙哑笑道,边将手伸进了我的衣襟。
我一惊,奋力挣扎,无奈身子被他制住,动弹不得。心中苦笑,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候了吗?想不到最后我竟连绣在中衣领口中的毒丸都用不到。心中一横,挣扎间我只将牙齿对准了自己的舌根……
“六哥,你在玩什么啊?我也陪你一起玩玩如何啊?”感到拓跋昱在我身上僵住的手,我奋力抬眼,城下,拓跋炅笑嘻嘻地一个挥手,兵士便将一路啼哭不休的妇孺押解了上来,赫然就是拓跋昱的家眷妻儿。
“就从你的王妃开始,你看可好?”拓跋炅嬉笑地拔出佩剑,比划着拉过了宇文绣纥。宇文绣纥泪痕未干,咬住唇角,一手抱着拓跋玿,一手牵着拓跋玠,只愣愣望向城墙上的拓跋昱。她身后是嘤嘤哭泣的司马姑洗,小小的世子拓跋琮正紧紧牵着司马姑洗的手,放声大哭。
“拓跋炅,你若是敢得罪她的父兄,你就玩吧!”拓跋昱清冷的声音从我耳侧传了来,攥着我发髻的手却是加大了力道。
“不错,六哥思虑周全,我还要叫宇文太尉一声阿舅,怎可拿她的女儿来玩?何况,六哥,你心上的人是她吧?”拓跋炅止住伸向宇文绣纥的手,侧头笑笑,拍了拍脑袋,推开宇文绣纥,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司马姑洗,丢给亲兵持住,自己转而望向城门上的拓跋昱嬉笑道:“那六哥我就拿她来玩,怎么样?”
“九弟,你忘了你的阿摩敦还在我手里!你若不想她死,现在就替本王杀了那个西寰贱种!”拓跋昱吼道,擒着我发髻的手却忽地一松,我猛地推开他,大声冲着拓跋炅叫道:“康郡王,太夫人已死!郡王当为国尽忠!”
拓跋炅嘻嘻笑着的脸似乎忽地僵住,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不发一言,只一个扬手,姑洗单薄的衣衫便被他撕去了大半。
“徵和,救我……”姑洗大半个肩膀裸露在晨光之中,攥着拓跋琮的小手在兵士间挣扎,向着拓跋昱哭喊道。拓跋琮哭叫着咬向揪着司马姑洗不放的兵士,被那个兵士一个巴掌扫到了一旁……
“嗖”地一声后,一切的哭闹似乎都停滞了下来。
箭镞从司马姑洗左胸而入,直穿透了她的右后背,殷红的血迹从她凌乱的衣衫中一点点渗了出来,印染一片,她唇间似乎动了动,却未再发出半个字缓缓倒在了拓跋炅的脚下,连尘埃都未激起半点。
我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左胸射入,右后而出,上杀!”鹿苑那日秋狩时拓跋杲的话顷刻间在我脑中无比清晰。苦笑自问,上杀是否是猎手对猎物最大的慈悲?据传,这种死法猎物被一箭贯穿胸口,即时毙命,痛楚最小。
“嗯,徵和他一直想有个女儿,我希望能为他生个女儿。阿姐你帮我保住这个秘密好吗?徵和他最近心绪不好,我想过些时日再告诉他……”
姑洗羞涩的声音缓缓在我耳边响起,我睁开眼,愣然看着举着弓箭的拓跋昱,浑身只是觉得冰冷。
“哈哈,四哥,我终究还是比得过你!她只不过是一个棋子,怎能威胁得了我?”拓跋昱直直望向拓跋昊,癫狂笑道。
是吗?我静静望着他持着弓的颤抖着的手。纵横沙场的靖亲王爷杀人也会手抖吗?姑洗对他而言真的就是一个棋子吗?
“四哥,你比不过我,你对她下不了手吧?”拓跋昱狂笑着丢掉了弓箭,夺过亲卫的佩刀,直直向我劈了过来,“臣弟来帮你吧!”
尝献舞于帝,曲姿妙曼,观者莫不惊叹。有德操,相善于孝慧太后。武威十三年丙子之乱发,贼挟孝慧、夫人于城墙之上,借以迫帝。以身护孝慧太后于贼刃,遂薨。帝哀怜之,诏令附葬长陵。
——《北史•卷十一帝妃夫人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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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陆续有人死去,郁闷的章节。大人们施舍几个留言⑧,这对小客很重要
第124章 第七十二章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