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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大殿中灯火通明,绝世的珍宝反射着奇异的光芒,一派辉煌景象。这是曾经令世人敬畏和惊叹的皇宫,也是如今一片虚无表象之下的王牌。
王座上,屏毅斜倚着,用手支撑着头。他眉头紧锁,精致的面容上挂着憔悴,呼吸是很浅的。息阖知道,他没睡。
突然,门外走来一个身穿黑袍的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熟睡的丫头。她的脚步有些轻浮,看来是倦了。
息阖连忙起身,面带笑容地迎上前去,调侃道:“依禅,你这么晚才回来,我可担心死了!”
“辛苦。”依禅颔首,并不多言。
息阖伸手将依禅怀中的小丫头接过来,低头瞅瞅阿筝脏兮兮的小脸,撇撇嘴:“这是疯丫头还是臭小子?”
依禅自然地忽略了这句调侃,正要向屏毅走去。谁知阿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听了这话,怒不可遏地照着息阖的肚子打了一拳,然后一跃落地,轻蔑地瞥了息阖一眼,戏谑道:“你当然是臭小子!”
“彼此彼此。”息阖本着以牙还牙的宗旨,反唇相讥。
“我的大将军啊,你不吵了行不行?”屏毅一睁眼就看了这么一出“郎情妾意”的好戏,苦笑着揉揉太阳穴,无奈地插嘴。
“诶?”阿筝回头看到王座上的身着华服的屏毅以及他身后换了一袭白纱清丽无比的依禅。不禁暗自赞叹,“好一对璧人啊!”
“你就是叶墟姑娘?”屏毅起身走到阿筝身边,笑得温和。
“对啊,就是我。”阿筝看着眼前的三人,相貌出众,堪称绝世,突然觉得不虚此行啊!“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啊?”
屏毅微微欠身,笑道:“屏毅。”
“那他们……”阿筝连问。
站在一旁的息阖看看面色苍白的依禅,连忙把阿筝拉过来,“好了好了,你怎么这么多话?走走走,要问什么我告诉你!”边说边把阿筝往门外拖。
“喂!你松手!松手诶!”阿筝被强行拖走,不满的叫声渐行渐远。
大殿中一下子清静了许多,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屏毅和依禅两人。屏毅怜惜地看着依禅,扶着她的肩膀坐下。“很累?”
“还好。”依禅抬头望这屏毅的眼睛,启唇轻语。
屏毅无奈地扯开一个笑容,“累了便歇歇吧,万事有我们。”
“嗯。”依禅应了一声,良久没有做声。半晌,才说,“就是这丫头,我看到她前额的凤凰花了,跟先生说的一样。”
屏毅眉头紧锁,没有回应。
“这场浩劫是在所难免的了,只是……”依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她是那样一个孩子。……我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后世再不会有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如你如我。”屏毅郑重地说道。
依禅点头,眼中是憧憬、是期盼、是幸福。另一边,阿筝被息阖拽进侧殿。
“喂!发疯了你?”阿筝使出吃奶的劲甩开息阖的手,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谩骂。
息阖无奈地用手支着头,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可以问你息阖大哥我,没看依禅快被你累死了。”
“啊?你说姐姐很累?”阿筝一脸的惊诧,“我完全没看出来啊!”
“这还不好解释,你笨啊!”
阿筝再次出击,却被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笛挡下,“诶,好身手!”一声赞叹后阿筝抽身又朝息阖肩头劈下。
同时阿筝的小臂被长笛击中,不由吃痛,连忙收手。息阖乘胜追击,将泛着清辉的长笛架在了阿筝颈上。
阿筝一脸的惊喜,眼中闪耀着“虽败犹荣”的光芒。“哇哇!你这么厉害?”
息阖收回手中的玉笛,谦逊地拱手行礼,“承让。”
“不用让不用让,教教我怎么样?”阿筝谄媚的笑着,双手拉着息阖的袖子摇来摇去。
息阖笑得散漫,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回报?”
阿筝眨巴眨巴大眼睛,苦思冥想,“除了拜师别的都可以。”
“洗衣服?”
“成交!”侧殿中爆发出阿筝爽朗的笑声。
息阖突然一拍大腿,高声叫道:“说正事,说正事!”
“啊?”阿筝一脸迷茫。
“啊什么啊?该说正事了!”息阖将阿筝拉至窗边坐下,“你听说过阕城吗?”
“那座死城?”
息阖一脸凝重,目光中深邃清冷:“现在是,曾经不是。”
“怎么说?”
“从一千三百年前开始说。”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写历史,因为我自己不喜欢看,但是这种方式可以让读者更直接的了解故事背景,那就......忍忍?)
【历史】
永通三十年春,淮帝次子周缮弑兄挟父,同年五月登基,改国号曜,年号永和。
曜帝登基后,励精图治,安内攘外。对内,先后查办了无数贪官污吏,官职高者可至一品。
对外,亲自率兵攻打至北疆要塞舒阳城,斩敌八万全身而返。曜帝返城之时,万人空巷,夹道欢迎者以数万计。
而对于他曾经弑兄挟父的罪行众人已全然忘记。
就在这时,曜帝再一次震惊了世人。
永和九年,曜帝外出打猎,后携一女子归城。该女子冰肌玉骨,貌若天仙。发色绯红,分外迷人。同年九月,立为后。
此后的五年中,帝与后相敬如宾,恩爱有加,成为世人口口相传的佳话。
但是,就在永和十五年腊月初四,帝与后于御花园高亭中同饮,后双双坠楼。
永和十五年,曜帝崩。皇后薨。
就在新帝登基的当口,世人才如梦初醒地发现皇后竟未产下子嗣。曜帝也只有一个妾生之女——小篷公主。
就在众臣群龙无首,朝堂之上混乱不堪之时,小篷公主手执圣旨,宣告当日起即位。
“这么说曜帝是知道自己要死于非命的了?”阿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息阖颔首以表肯定:“继续。”
“那曜帝与皇后的死就是有第三人故意谋害了!”阿筝脱口而出,同时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谁这么厉害?”
“如果我说没有第三人呢?”息阖轻轻眯起眼睛,缓缓地说道。
“那就是……皇后?”阿筝小心翼翼地吐出这几个字。
息阖轻轻击掌,戏谑地撇撇嘴道:“你好像不是太笨。”
“少说几句废话!”阿筝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对不对?”
“当然对了。”
阿筝皱着眉头,用手背撑着下颌,半晌才说:“为什么啊?”
息阖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没有开口。
“啊!”阿筝大喝一声,“我知道了!皇后是你们的人!”
息阖听到那一句“你们的人”不由得干咳起来,这丫头怎么想的!“什么叫我们的人?一千三百年前我觉得我们都还没出生……”
“哦,也是哦……”阿筝点点头,喃喃说。“那就不清楚了。你讲吧!”
“那就继续……”
【历史】
此后的十年里,小篷公主只是招婿生子,政绩平平。众臣也并不怨君无能,毕竟一个女流之辈,能期待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朝堂之上一言不发、庸碌无能的小篷公主在做的事是怎样的疯狂。
她要颠覆神域——那个早在千年前就销声匿迹的阕城。
阕城地处沿海沃地,是中陆的一个行省,可世人皆知它并非只是一个行省那么简单。相传三千八百年前,阕城的第一任城主唤作“恕人”,是天主派遣人间的神使。他有倾国之容,异人之能,绝世之锋,苍茫之志,神只般的人物。
久而久之,听说的人多了也就不免有人猜测恕人是奉天主之命来讨伐当今君主的。谣言就这样添油加醋地传到了当时中陆的君主离帝耳中,离帝听后大惊,即刻调兵遣将,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即便鱼死网破也绝不听天由命。
就在这个当口,恕人竟主动进京求见离帝。要求划出宛州城方十万的土地交予他代为管理,更名为阕城。可设阕城为行省,但每年不交赋税,不进贡。
离帝听闻大笑,抬起左手轻贴在耳后,这是他交代埋伏在此的亲卫射杀来者的手势。本想下一秒万箭齐发,谁知却是一片死寂,只有恕人手执长刀,面带微笑,极缓地说道:“在下之意不在取你性命,不然你以为你的亲卫全军覆没,还可以全身而退吗?”
离帝大惊失色,忙道三声:“我应你!”
于是恕人手持圣旨,扬长而去。一月后,宛州城改为阕城。阿筝一脸陶醉,半晌缓过神来说:“阕城的城主现在是谁?”
息阖不置可否地苦笑两声,目光中泛着无奈,没有回答。
“啊?不会是你吧?”阿筝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息阖。虽然长相不凡,但万不至于倾城啊。
“可能吗?”息阖用指头点点阿筝的额头,笑道,“是屏毅。”
阿筝张大嘴,一脸吃下了蟑螂的表情。“不、会、吧!”
“怎么?”
“人说阕城是座死城,城主也是冥灵,阕城的死人用怨念汇聚成的……”阿筝颤颤巍巍地说道。
息阖闻言大笑起来,半天才止住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种传言你也信?让屏毅听了,不发疯才怪!”
“我……我为什么不信!”阿筝涨红了脸,强词夺理道。“没准儿是鬼才长得俊俏呢!”
息阖自顾自的笑着,阿筝也觉得有些羞愧,连忙摆摆手说:“可你们这里不是沿海,况且我当初随师父到过宛州啊!”
“那是之后的事了。”
【历史】
此后,阕城就这样神秘的存在着,由于政治经济都相对独立,外人对阕城一直是知之甚少的。只是,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阕城人皆有先知通灵之术。女子美若天仙,男子貌赛檀郎。人说“见了阕城人,日月也无光,女儿不出嫁,男儿不成家。”
久而久之,阕城便成了世人向往人间天堂。可是,没人知道,自离帝驾崩后,帝王祖训中多出了一条:世代必与阕为敌,至其毁灭止。
于是在近千年的韬光养晦,几十代帝王的不懈努力之后,终于一场浩劫爆发了。
两千九百九十七年前的三月初三,当时的国主殊帝亲帅五十万精兵围攻阕城,连攻三日竟未见城破之势。于是,殊帝写下了那封阴毒无比、令人发指的诏书——九十死士入城投放尸毒。人人皆知尸毒阴狠的功效:感染者头三日并无异样,照常生活,并于无意间传播病毒,使更多人感染。三日一过,患者便高烧不退,呕吐不止,浑身溃烂,身亡之时,竟全然辨不出面目。
投放尸毒三日之后,阕城死者以数万计。于是,当时的阕城城主决定提前选出下一任城主,与自己襁褓中的女儿订下婚约。然后以众人之血祭天,并用城主的精魂幻化为阕城维系三千年的结界。此诏一下,阕城所有人除去妇孺,全部以血祭天。
大典上,没有人胆怯或是丝毫的犹豫,他们跪在坚守了一生的土地上,面对着养育了一代又一代阕城人的阿母河,义无反顾地将头颅砍下,任凭滚烫的鲜血流入长河。城主将女儿和新城主交给妻子,只身投入圣坛之上的烈焰中。圣女转动续魂轮盘,所有女人一同吟唱起那陌生的悼亡曲:“阿郎阿郎,此去路遥,莫忘加衣若天凉。阿郎阿郎,此别难见,莫忘彼岸栽红莲。阿郎阿郎,此行勿念……”沉郁苍凉的歌声便如永别的纪念和悼亡的锺音。
大典结束后,阕城消失了。仅仅一夜之间,宛州变成了荒无人烟的丘陵,连阕城存在过的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殊帝大惊,速速撤军,有生之年再无寻找阕城之为。
殊帝驾崩时仅而立之年,而且濒死之时神智不清,口中皆是些怪力乱神的胡言乱语。市井传言说:殊帝逆天,不敬神域,是为遭天谴,因而暴亡。
“阕城就这么没了?”阿筝听了这个惨烈异常的故事,魂不守舍地问道。
息阖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是没了,是藏起来了。城主和九千人以血和魂魄的力量撼动天主,使续魂轮盘重新转动,将阕城由宛州瞬间转移,安置于七空山顶——也就是这里,再加上一道结界。这样一来,外界的人看不到阕城,也进不来,阕城就安全了。”
“只有这一种方法吗?”阿筝一想起那种血色漫天的惨烈之景,就十二万分的不忍心。以血祭天,实在不是什么好计策……
“你不知道尸毒的可怕啊!若不这样做,阕城必将生灵涂炭,甚至连一个活人也留不下。以血祭天这样的方法也是被逼无奈的下策,为的不过就是留下阕城的血脉而已。虽然付出极大,却也不失为……万全之策……”息阖皱了皱眉头。
“那这样就完全没问题了吗?不是说什么……三千年?”
息阖点点头,“这个结界只能维系三千年。也就是说,再过三年,结界就会消失,阕城就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像个活靶子。”
“啊?那怎么办?不会还要……以血祭天吧?”阿筝攥紧拳头,手心里渗出了汗。这样的劫难阕城怎么能再承受第二次?
“是一种办法。”息阖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两声说,“可是我们用不起了。”
阿筝一怔,肩膀颤抖了一下,低声问:“有没有、别的方法?”
息阖看着阿筝苍白的小脸,不禁轻叹一声,仍然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有,这就是我们找你的原因。”
阿筝愣愣的看着息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北雪主人的弟子?”
阿筝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北雪主人是谁?”
又摇头。
息阖深吸一口气,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北雪主人就是依禅的父亲,上一任阕城城主。”
“啊?”阿筝叫出声来,“我只知道我师父是依禅姐姐的父亲,还不知道他也是阕、阕城城主呢!”
“你知道北雪主人是依禅的父亲?”息阖也吃了一惊。
阿筝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确定是不是一个人,不过我看过一封师父的信,开头写的就是:依禅吾女,见信如晤。所以我猜的不敢说。”
“这么说吧,我们本来想找北雪主人,可他却不再北雪山上了,只留下一封信说要我们找到他唯一的徒弟——就是阿筝你。”
“事关阕城存亡吧?”阿筝问。
“是,我们想在三年之间,”息阖停顿下来,看看阿筝郑重的神情,接着说,“推翻北陆王庭。”
推翻北陆王庭!
阿筝默不作声,微微皱起眉头。
息阖继续说:“这样一来,即便是三年之期到了,也不必再设结界,阕城便可如三千年前一样重见天日了。”
沉默,良久。
“好。”阿筝哑声道。她知道从她答应这件事起,就已经被无法抗拒的历史洪流卷入了一场空前的浩劫。但是,她还是答应了。因为,杀,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乱世,是为了长久的和平。
息阖递给阿筝一把长剑,剑身干净利落,没有一点装饰,只有剑柄上几条简单的纹路和一个字——杀。“你师父留的信上说,如果你答应,就把剑给你。”
阿筝用手抚摸着小小的“杀”字,这样凌厉的剑气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既然乱世狂风注定要席卷整个中陆,用手里的剑杀出一条血路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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