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归心

　　我打外面买了新一期的漫画杂志回来的时候，正看见禹从储物柜里抱出一叠被子，不由诧异：“你这是干什么？现在还没到一床被子不够盖的程度吧？”
　　禹依旧是光着脚，白衬衫的袖子被挽到了关节处，他看看手里的被子：“我总不能抢你的床。”
　　“你想啥呢啊？”
　　我把漫画扔在桌上，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那床棉被，重新塞回储物柜里。
　　“你跟我睡一起不就得了，这床本来就是双人的，一点都不挤。”
　　他看着别处，脸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色。
　　“睡一起吗……”
　　“有什么可扭捏的，大家都是男人。行了我困了，这漫画你要是想看就看吧，我先睡了。”
　　说完我干脆利索地脱衣服换睡衣，身后禹走到桌边拿起我的漫画仔细翻看起来。我关好门，给他打开了台灯，顺手关了日光灯，最后检查了一遍窗户有没有关严实，就翻身上床拉过被子。
　　“那么——晚安了。”我嘟哝道，翻过身，身后看书的禹没有回应。
　　一刻钟过去了，我依旧是半睁着眼盯着漆黑一片的墙壁，不知为何毫无睡意。
　　那小子还不过来睡吗？
　　“喂，我说禹——”翻身起来，看见台灯早已关了，桌子那边没有人，我怔住。
　　刚要下地，脚丫子一下碰到一个软软的物体，我吓得一屁股跌回床上，哆嗦着摸到日光灯的开关啪地一声打开，顿时室内大亮。
　　一往下看，果然看见禹蜷缩着躺在我床边，见我开灯他揉揉眼坐起来。
　　“突然开灯很晃眼的啊，李舜。”
　　“你小子……给我滚上来睡！”
　　刚才的惊吓还没褪去，我二话不说拎起他的后衣领就把他拎上了床。且不说他差不多跟我一边儿高，就说他这精瘦的体格，刚才我一定是踩到他肚子了，这要一脚下去，我靠……
　　我阴沉地盯着他。
　　“脱了。”
　　禹愣了，不解地看我，我扶额，主动伸手给他脱衬衫。
　　“总不能让你穿着衬衫睡觉啊，裤子也给我脱了，留条内裤就好。我这没多余的睡衣，晚上冷你就多往我这边靠靠，好歹我也算壮实，靠着我暖和，明白没？”
　　禹没挣扎，意外的乖顺。我解开他所有的扣子脱下衬衫，灯光下他的皮肤愈加苍白，精瘦的身体显得锁骨处也极其突出。
　　我从没见过这么苍白的皮肤，这种白很别扭，不像能看得清血管的那种，是很浑浊，跟牛奶似得不正常的白。我手里抓着给他脱到一半的衬衫，喉结上下滑了滑，不由得伸手摸上了他的胸膛。
　　很凉，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冰凉。
　　“李舜？”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处响起，我一惊放下手，为掩饰慌乱急忙手忙脚乱地继续给他脱衣服，却被他挡下了。
　　“别这样，我自己能脱。”他淡淡地说，挥开我的手下床脱了衣服，就穿着条内裤钻进我的被窝。
　　他的腿碰到我的一瞬间，我大腿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一股寒战直冲脊梁骨。
　　禹背对着我侧躺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好起身先去关灯，世界又是一片漆黑。
　　这小子身上好冷，他没事吧？
　　我强压下心底没来由的颤栗，慢慢伸过双手，把他缓缓圈进怀里。起先是松松垮垮地环着，后来我逐渐加了力气，最后把他紧紧抱住，他冰凉的后背贴着我的胸膛，倒衬得我的身体十分炙热。
　　静了一会儿，我觉得他的后背开始有了点温度。
　　“怎么样，还冷吗？”我低声问，禹那边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握住了我的手腕。
　　“不冷了。”他轻声说。
　　“那……睡吧，明天能睡个懒觉，我下午才有课。”我抱着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哥们这两天跟女朋友出去过夜，要不你跟我去宿舍吧，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我能去看看你的图书馆吗？”
　　我颇意外：“行啊，明天早上我爸妈回来估计得睡懒觉，我们悄悄出去，我带你去宿舍，去图书馆。”
　　禹点点头，不一会儿他的呼吸平稳下来，我也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
　　我从来没有这么抱过一个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哥给我介绍过不少女孩，她们都很漂亮，但我就是对她们没感觉。我不是性冷淡，但我从来就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感觉，我有一堆朋友，但从来没有过一个情人。
　　眼下我抱着禹的身体，倒也没想跟他做，只是觉得不能放着这个体温低的家伙不管，不能让他在我这染上感冒。最开始也是这样，我想保护他，看着他，心底就生出一股温柔的怜爱，忍不住就想揉揉他的毛，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变得温暖。
　　他喜欢无意识地粘着我，跟在我身边，我并不讨厌这样。
　　他总一天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吧？
　　手臂略略收紧了，我把头埋在禹的脖颈之后。
　　可是我，不想让他离开。

　　第二天，我带着禹去了大学，进了宿舍收拾了一下。
　　“禹，手给我。”我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禹停下正在帮我搬东西的手，把手伸了过来，我轻轻握住。
　　“嗯，体温比昨晚高了点，看来每晚都得抱着你睡。”
　　禹不着痕迹地抽走了手，转身的时候撞到了门，咚的一声很响。
　　“喂，禹你没事吧？”我走过去看，禹按着脑门对我摇摇头，眼神有点晕乎。
　　我叹了口气：“出来吧，这里地方小，不够你撞的。”
　　今天阳光晴好，空气清新，就是有点冷，我给禹加了一条围脖，拉着他就走出了宿舍楼，朝图书馆走去。宿舍和图书馆挨得很近，但禹没有ID卡进不去，我就让他现在图书馆前面的小花园等一下，我去借本书出来。
　　“禹，你喜欢看什么书？”
　　“嗯……历史人文的吧。”
　　“你小子还挺文艺，等着。”
　　我大步迈进图书馆，一口气坐电梯上了六楼，挨排书架找来找去，找了一本厚厚的世界通史。我想这下可够看个几天了，正好禹也没什么事可做，兴许就歪打正着了呢。
　　回到小花园，我左找右找，终于在一处长凳上找到了禹。他在太阳底下安静地坐着，目光望着远方，好象在看着什么，有似乎什么都没有映入他的眼睛。他清爽的黑色短发衬得脸色更加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但他仿佛很满足，就那么坐着，似乎就能让我看得出神。
　　“李舜。”还是他发现了我，许久不曾见地微笑着，“怎么了？不过来？”
　　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在我眼前。
　　疾步走过去，我稳了稳心神，把手里的世界通史递给他：“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
　　禹接过书，跟我道了谢，却不急着翻开看，而是掏出一片枯黄的叶子给我看。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很适合当书签？”
　　我一看，是片银杏的叶子，还有点水分，梗软趴趴的。
　　“只要把绣花针塞进去，梗就不会断了，以前我学过的。”禹这么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根细细的针，小心地对着梗塞了进去。
　　我的神情有点恍惚，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我的心底突然开始微微泛酸，眼里不知不觉变得有点潮湿。
　　“……李舜？”
　　“啊？”我连忙装作挠鼻尖，偷偷地擦了擦眼睛。
　　“我已经叫了你好几声了。”禹意外地看着我，“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事，进了点沙子，秋天沙尘多。别管我了，我看看你的书签弄得怎么样。”
　　我一把拽过他手里的书签，却忘了这叶子是刚被塞过针的，一股刺痛后我条件反射地松开了叶子。
　　“你受伤了。”禹皱着眉头抓起我的手，食指被刺伤，血滴了出来。
　　“没事，这点伤我自己舔舔就好了。”我想抽回手，但他没有放开。
　　下一秒，禹把我的手指含进了嘴里，轻柔地吮了起来。他的舌尖不时地触碰到我的伤口，在他濡湿温暖的口腔里，每碰一下都让我的心一阵痒痒。
　　“那个，禹……”
　　“嗯？”他含混地应着，舔着我的伤口。
　　“只不过是一点刺伤罢了。”
　　“但我舍不得你受伤。”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心突然跳得有点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无法甩开他的手。
　　“禹，过年时……庙会的时候，我会跟我二大爷去卖糖人，你要来吗？”
　　糟了，经典的口不择言没话找话。
　　禹看着我，眼底多了点温柔：“好，你去我就去，我希望呆在有你的地方。”
　　……今天是不是升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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