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良夜明月缺

　　我不敢置信地抬眼去看，指尖合入手掌，冰凉的尖锐几近嵌入掌心，眼前顿时模糊一片，我似是被登时抽空，身子不自觉的站起来，伸出手微微颤抖道，“清泽？”

　　这时本就安静，我如此突兀地站立和莫名其妙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阿凝急的忙摁着我坐下，但我却仍然没反应过来。

　　那男子转过来的面容，分明是清泽！

　　虽说那眼神清冷，眉目妖冶了许多，我却能够认定他了，这世上没有人会如此的相像，绝没有！

　　“小姐！”阿凝在身后急的低低唤我一声，我的心里虽还是震颤混沌着，却也觉察出自己行为的大大不妥，忙低下头不再看他。

　　只是这时却已经晚了，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投到了我的身上，我的手微微颤抖着，脑子顿时发蒙，暗恨自己居然闯下这样的祸，心里正想着会不会被太后处置了。却忽的听得一阵如玉箫声顺风而来。

　　黑夜寂静，月色如水，这一阵箫声似是从远方传来，渺渺袅袅，却又似是环绕在每个人身旁，婉转而又带着微微的一抹哀戚，动人心弦，如泣如诉。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箫声所吸引而去，我也微抬了眼去看，梨花树下少年郎，如玉身姿，手上横卧一根碧玉箫，墨发如瀑，眉眼俊朗无双。

　　白折翡就那般立在树下，一身月光，梨花纷纷落如雪，他望着我，眉眼间带着温柔如水般的笑意，眼前明明有这么多人，他却似乎永远都不知道该忌讳什么，便那样径自款款地望着我笑。

　　我总该是理智的，却第一次没能够避开他的目光。

　　“清泽如水，玉雪若霜。
　　我思佳人，在水一方。
　　葛生蒙楚，绝好颜色。
　　我思佳人，叶叶琅琅。
　　三月梨花开，
　　缙楚好风光。
　　锦衾缭乱兮予美良
　　谁与旦央？”

　　温声如玉，郎朗如琳琅击地，环佩叮当。

　　还未等众人开口，白折翡已躬身行礼道，“皇上恕罪，太后恕罪，我与妹妹本亦是准备抛砖引玉，排个小小曲目以娱诸位，只是我却接词接的慢了，还请诸位包涵。”

　　太后抚掌笑道，“折翡，你可真是藏的好啊，哀家前几日还跟别人夸耀说这吹箫吹的好的，哀家就只知道这宫里一个容妃，如今看来，你才是大隐隐于白府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离席，垂首快步走到了白折翡身边，屈身行礼道，“民女白未已参见皇上，太后，贵妃娘娘，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说话间仍低着头，只敢看着自己的鞋尖。

　　只听得一个娇俏如黄莺的声音笑道，“今日可见得两回兄妹情深了，白公子，本宫方才听你那辞曲，虽觉好听，却与平素里在宫里听得的曲风大为不同，这莫不是金国流行的曲子么？”

　　我听得是梨欢声音，愈发不敢抬头，四下里顿时喧噪起来，似乎有不少人窃笑出声，心里觉着奇怪，侧眸去看白折翡，只见他面色沉静如水，淡然答道，“贵妃娘娘果然见识广博。”

　　心里正七上八下着，便听得太后道，“月儿，你平素里就是个口没遮拦的，没来由的提那些事情作什么，折翡，你可千万别听月贵妃混说！”

　　白折翡仍是面色淡淡道，“太后言重了，微臣惶恐。”

　　我低着头缩在白折翡身边当隐形人，心里只盼着能快些回席，却忽听得一个略带慵懒的男声道，“那座下的，莫不是太傅近些日子才接回来的千金？抬起头来朕看看。”

　　这声音除了那年轻君王，又还能是谁？心里惴惴，却不得不慢慢抬起头来，对上那双狭长的凤眸，皇帝脸色苍白，双眸微眯，不辨喜怒，手里把玩着一只玲珑的琉璃杯。

　　太后笑望着我道，“倒真是好模样，哀家竟不知道白太傅养着这般玲珑的一个姑娘呢！”

　　“听说是刚刚从平元镇接回来的，母后又如何能知道呢？”

　　梨欢似是并未认出我来，眼中掠过些不屑，却又飞快的笑了，道，“白小姐确实是清丽过人，与我进宫前倒颇有几分相似呢。”顿了一顿，又笑道，“方才说是二人一齐备的曲目，怎的白小姐寸音未发呢？莫不是刚刚从那偏远镇子里回来，以前从未得见天子风姿，一时紧张的开不得口？”

　　我看着梨欢，她依旧是昔日佳人模样，却再让我感觉不到一点熟悉，虽说一直是笑着的，言语间却总隐着几分咄咄逼人，与以前那个温柔安静的梨欢，何止是插了千里。

　　心中不免惶惑伤感，却再不敢在太后皇帝面前出什么差池，忙微垂了眸道，“娘娘恕罪，民女的确的太过紧张，一时忘了接下兄长之曲。“

　　太后轻拍着梨欢的手，笑道，“你可够了，今儿个让你笑话的人还不够多吗？非得把哀家的客人得罪完了才肯罢休！“

　　太后嘴里虽说是责备的话，眼里却是掩不住的笑意，看来梨欢如今在太后面前也是十分得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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