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香

　　第十六章
　　梅紹貽領了韓錫嘉的命令即日啟程回廣州準備北伐事宜，顧渠青想要跟著前去卻被梅紹貽阻攔，說要他好好修養，待他回來後便同他主持婚事。
　　高宛綺找了一個夜晚，在家中留下一張紙條便隻身帶著安承熙的信搭上了北上的火車。正是南方八九月的八九月的酷暑炎夏，過了淮河，天氣變一路冷了下來，雪花紛紛揚揚捲入窗戶裡頭，積在窗欞邊，落在衣襟上，高宛綺不由得感到有些寒意，這是她第一次自己出這樣的遠門，況且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淮北，寒夜裏只能壯著膽子，徹夜無眠。
　　好不容易到了安承熙的行轅寧陽城，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帖子遞給門衛，順手有望門衛手中塞了好幾個銀元，那門衛把高宛綺上下打量一邊。見她月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一身白色的西式裙，撐著一把黑色的絲絨陽傘，那打扮一看就是個留洋的女子，時髦如流，眼中雖是一種謙卑的神色，卻難掩蓋本身帶來的傲氣。
　　他轉過頭二話不說便進了督軍府，出來的時候滿臉堆笑。
　　“高小姐，少帥正在開會，請來這邊等候。”
　　高宛綺笑了笑跟了進去，她也沒想到會這樣順利。
　　良久，邊間對邊會議室的門打開，出來一大群黑壓壓的人群，穿著統一的溗{的軍裝，高宛綺從裡頭一眼就看見了安承熙，他在興致勃勃地說著什麼，一半的臉躺在陽光裏，只看得他長睫翁動，眉梢眼角全市效益。
　　人都散盡，安承熙大步向這邊走來，卷簾而入，一下子就把高宛綺擁在了懷裏。
　　“宛綺，好久不見！”
　　他撫摸她的柔發，而後像那些西方的騎士一樣給她一個熱情的擁吻。
　　高宛綺也大方地回應著，副官們識趣地迴避。
　　“宛綺，這次來，便不要走了。”他低低地吻，細碎地在她耳邊道。高宛綺心中一酸，沒有答話。
　　“你想去哪裡玩儘管說，我雖是忙，定不敢怠慢你的。”
　　“你不需要......”
　　“不需要什麼？”
　　“這樣對我。”
　　安承熙俊容微微一愕，旋即笑了笑說：
　　“這是什麼話，對你好是我的責任啊。”
　　高宛綺聽著安承熙這些話，只覺得心跳加快，但她終究不是尋常的女子，禮節性地推開了安承熙，而後爽朗地拍他的肩頭道：
　　“那好，我要安將軍帶我走遍淮北。”
　　晚上安承熙把高宛綺安排在進著督軍府的自己的一座別院，又命人送來些絲綿被，高宛綺打量著裏邊的陳設，倒是什麼都一應俱全，梳粧檯上胭脂水粉一樣不缺，還有一個打掃衛生的女僕張媽。
　　高宛綺不由得有些驚異。
　　“張媽，平日這裡無人你也在這裏守著嗎？”
　　張媽笑笑應了聲是。只是那笑中有些尷尬的意味，高宛綺在這裏住了幾天便便知道寫端倪來。她每日出出入入，都被左鄰右裏在背後指點，她便也聽了些閒言碎語。
　　“怎麼這樓裏又換人了啊？”
　　“是啊，這次整了位留洋的姑奶奶，那身段啊，嘖嘖…..”
　　“死黃三，你色迷心竅了麽，我看這一次也沒什麼出奇，定不能長久的。”
　　“是啊，前幾天簡小姐還氣急敗壞地從這裏搬出來，想是已經一拍兩散了。”
　　“那倒不一定，那簡曉黎為了到淮北追隨安少帥，聽說同家裡鬧翻了，她現在哪有地方好去，搬出來雖是個不好的信號，斷她也必定扯著少帥不放。”
　　“聽說是到野廬別墅去了。”
　　高宛綺只當這笑話來聽，到也解悶，這日搞成習載她出去，她便趁機打笑他：
　　“承熙，你把我安置在那麼好的位置，那簡曉黎怎麼辦？”
　　安承熙聽後大吃一驚。
　　“宛綺，你這又是哪裡聽來的說話？”
　　“哈哈，可別想瞞我——快老實交代。”安承熙見高宛綺語氣輕鬆，於是也放了心道：
　　“她怎麼比的你，況且我也只待她妹妹看罷了。”

　　“噢，妹妹？”高宛綺來了興趣，她湊近他，一雙杏眼盯著他完美無瑕的臉道：
　　“那你待我又是什麼呢？”
　　安承熙聽後不由得神思一晃，急忙刹住了車。
　　“啊！——”
　　高宛綺不由得叫了一聲，卻被安承熙死死用唇封住了嘴。
　　他在她耳朵邊吹氣，細細密密地纏綿。
　　“喂，別擋道——”
　　“我知。”
　　良久他才松開她，一邊打火一邊戲謔道：
　　“以後別開這樣的玩笑了。”
　　“怎麼是我的不是了——你還沒回答我呢。”
　　“當然是你的不是，宛綺，你太漂亮太聰明，我不知道怎樣才可以留住你。”
　　“怎麼，我們不可一世的安少帥也有不信任自己的時候嗎？”
　　安承熙瞥了她一眼，輕笑了幾聲。
　　他把她帶到一家飯店，飯店門口的名流客商早就等候多時。
　　安承熙和他們都是老熟人了，自十多歲來在這寧陽城與這些所謂上流打交道，他身邊都不知換過多少個女伴，今天這一個卻是那樣不同。那幫人中早有些議論的聲音，安承熙便也不慌不忙地笑著介紹道：
　　“這是上海過來的高小姐，承熙今晚的女伴。”
　　“噢，高小姐，幸會幸會——”
　　安承熙和他們寒暄一陣，便把高宛綺帶到舞池中央。
　　“宛綺，準備好了嗎？”
　　高宛綺剛剛跟著安承熙喝了幾杯紅酒，勝在她酒量好，並不覺得頭暈目眩，只是臉色微紅，燈光下更顯魅惑。
　　舞步交錯，時而相擁時而分離，沉醉的情人，聞著彼此身上的香氣，安承熙跟著音樂的旋律，用他低沉的嗓音哼著一支英文歌，高宛綺只覺得那音調起起伏伏，喑啞而迷醉，聽不太真切。
　　一曲終了，兩人深情地對視著而後鬆開了彼此，這個時候遠處有人向他們走來。
　　“少將軍。”
　　“蕭先生，來來來，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高宛綺高小姐。”
　　高宛綺打量著來人，見是一個高大的外國人，金髮碧眼，約莫三十出頭。
　　“高小姐，你好。”
　　“宛綺，這是我的空軍顧問蕭明德先生，從美國過來。”
　　高宛綺應了聲，微笑著伸出手道：
　　“Mr xiao，I like to meet you”
　　蕭明德又驚又喜，隨即又用英語同高宛綺交談了許久，安承熙笑著走開了。
　　走的時候，高宛綺仍舊十分興奮。安承熙便打趣她：
　　“怎麼，還在掛念蕭先生嗎？”
　　高宛綺愕然而後笑著戳了一下安承熙臉上的酒窩道：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建設的空軍是怎樣的。”
　　“噢，你感興趣嗎？”
　　“是啊。”
　　“明天就帶你去看。”
　　第二日安承熙便帶著高宛綺去參觀淮北空軍基地，她挽著他的手臂，站在最高的地方，身下是密密麻麻的士兵，三聲禮炮響起，十幾架戰機沖上雲霄。高宛綺覺得自己的心中充盈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力量，安承熙緊緊握著扣著她的手，一邊仰頭給她指點解說。
　　“承熙，你真的很厲害，全國上下也只有淮北軍由空軍吧。”
　　安承熙接受者高宛綺的讚美，有些飄飄然的感覺，他得意地說：
　　“你喜歡，全部都歸你，又如何？”
　　“你又開什麼玩笑…..”高宛綺撅嘴。
　　安承熙笑著掠起她有些散亂的額發，寵溺地說：
　　“我沒有在開玩笑，你願意，這淮北都歸你，我安承熙——也歸你。”
　　雖是說出了這樣的話，然則兩個人實在沒什麼實質的進展，安承熙始終沒有對高宛綺做什麼不法的行為，高宛綺心中明白，但也始終沒有主動，就這樣天天如膠似漆地過了四個月，安雨亭給安承熙一紙命令便將他們拆散了。
　　安承熙只好奉命到延邊出征，臨走的時候還被安雨亭教訓了一頓。
　　“你別給臉色我看，我這就說白了，這條命令不過是要拆散你同高宛綺——呐，你不要這樣瞪著我，高家三姐妹什麼底子我知道，你敢同南方勢力搞在一起我就同你斷絕父子關係！”
　　安承熙這下沉了臉，一生也不吭，安雨亭從來都極為疼他，哪裡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他雖不明白為什麼南北聯合這樣的好處他父親卻這樣決絕，明明是有利可圖，安承熙想不明白，但知道安雨亭必定有他的打算，於是對高宛綺冷了下來，然後不辭而別。
　　高宛綺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委屈，這四個月來的歡愉便都像夢一樣，煙消雲散了。
　　她安承熙一樣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為什麼她們會沒有結果。她想來的時候一樣，挑了一個有月光的晚上，獨自一人做火車過了淮水，回到了上海。
　　她一個人提著行李惶惶忽忽地下車，迎面卻撞入一個溫熱的懷抱。撲面而來的還有濃烈的酒香。
　　“高小姐，好久不見，可否賞光陪在家共看月夜。”高宛綺掙扎著抬頭，卻見清冷的月色之下，映入眼簾的是顧渠青那幢平日面無表情的臉，如今輕狂而肆意。
　　“顧參郑愫茸砹恕慵以谀难e？我送你回去。”
　　“不，不，我沒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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