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笑

　　“让你……让你演乔乔桑！”同学使劲喘着气，“我天！反串，从来没试过！你知道谁演平克尔顿吗？孟凡博！那个美院的天才，孟凡博诶！”
　　“……”

　　课堂上。
　　“嗡嗡——”
　　手机不停地震动，林笑犹豫再三，终于起身冲老师鞠躬，轻轻地从后门出去。一直走到卫生间，才将手机拿出来。手机上的“李”字太过独特，林笑不敢让同学看到。
　　“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在上课。”
　　“哼，昨晚玩得开心吗？”
　　“……”
　　“怎么，被老子操地不爽了，跑去操女人找平衡？”
　　李啸天的话没有一次不带着恶意，林笑已经习惯，但也实在莫名其妙。这么僵着，突然想到昨天自己没回去，而是在五月花睡了一晚。李啸天这么快就知道，而王妈不可能跟李啸天说这些，那么，其实自己是无时不刻不被监视着吗？自己又……何德何能。少年苦笑。
　　“先生，昨天只是太晚……”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这对你没好处。”男人毫不停顿，“我只要结果，就今天。”
　　“先生……”
　　“嘟嘟——”可怕的忙音。

　　林笑如行尸般回到教室，哪还有心思听课，一节课下来，只隐约看见老师嘴巴一张一合，根本不知道老师讲了些什么。而一旁的舒烟雨好像也是心事重重。就这么挨着，下课了，两个人仍是一动不动。只隐约感觉到外面的躁动。

　　“喂！舒烟雨！快出来！”
　　“啊？”还沉浸在失恋痛苦中的舒烟雨莫名其妙地被一群女生簇拥了出去。
　　“哇——”
　　“羡慕死了！”
　　“好幸福啊——”
　　舒烟雨迷迷糊糊，看着那个才见过几次的男生——尹政勋。此时举着个大展板，展板上用各种语言拼成的“我爱你”，花花绿绿。而那个男生此时喘着粗气，一脸紧张地看着还懵懵懂懂，怵在教学楼门口的舒烟雨。
　　“哇——快答应啊，那是传媒的金话筒诶！”
　　周围是一群路人甲乙丙丁的催促惊叹声。
　　可是……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一直大大咧咧的女生此时也懵了。脑子里一时回忆起来他们少的可怜的见面，此时反应过来一些细节，原来竟是……对自己有意思吗？
　　“我们不适合。”舒烟雨正色，从未如此严肃过——不喜欢就得从一开始说清楚。
　　一时间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什么理由，舒烟雨自己也不清楚，但就是对尹政勋这个人提不起好感。

　　孟凡博一路跑过来，远远看见外院教学楼门口一片混乱。正疑惑着，突然看见人群中心举牌子的男生似乎很熟悉，还有那个女生也好像是笑笑的同桌，不禁走了过去。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对不起。”
　　“哇——”人群又是一阵嘘声。
　　“是谁？”尹政勋脸色已经不好看，他打听过，舒烟雨并没有男朋友。作为传媒的新人，一进大学便备受瞩目，得到的全是舞台与掌声。像这样在人群面前直接被拒绝的事他想都没想过。
　　“……”舒烟雨尴尬的咬着嘴唇，他对尹政勋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说只是给他台阶下，没想到男生会在众人面前刨根问底。一时纠结着不知怎么答才好，正迟疑着，
　　“是他吗？”被当众拒绝的男生声音里已经含了怒意。
　　“诶？”舒烟雨抬头，顺着尹政勋的手指，看见了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林笑。而后者正一脸茫然，显然是听到躁动刚出来还不明白状况。
　　舒烟雨张嘴，正想否认。
　　“对！我是她男朋友。”林笑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你以后别再打扰她了。”
　　“啊……”舒烟雨话没出口。
　　戏剧化的，林笑迎着尹政勋的目光，抓起身边女生的手，跑出了人群。
　　身后是一片惊呼唏嘘。
　　孟凡博脸色发沉，转身跟了上去。

　　人工湖里，只剩下枯败的不成样子的荷叶。两人终于停下来，弯腰喘着粗气。
　　良久，终于缓过气来。
　　“行啊，林笑！够仗义！”女生突然笑出来，一拳擂在林笑肩膀上。
　　“嘿嘿……”舒烟雨看不到男生脸上此时的苦笑，“他应该已经不在那儿了，你先回教室吧，我还有点事。”
　　“行，那走了先！”舒烟雨并不是多话的女生。

　　林笑看着湖里枯败的荷叶，不停地温习着腹稿。终于，听见身边枯叶沙沙的响声，开口，
　　“凡博哥。”
　　“你小子挺仗义的啊，”一路追过来，凡博脸色不再发沉。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自己刚刚竟然被这小子气到了。
　　就是这时候！林笑握拳。
　　“凡博哥，不是仗义。我……我喜欢她。”
　　“……”，太突然了，孟凡博没反应过来。但这小子绝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凡博这才发现林笑从刚刚开始就没转过身。
　　“凡博哥，我喜欢舒烟雨，很早就喜欢了，刚刚是帮她解围，也的确说出了我的心声。这些她并不知道。”
　　林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一刻也不敢停下，接着说到，
　　“凡博哥，遇见她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以为我们那种就是爱，可是我现在明白了，那不是。我喜欢舒烟雨，我喜欢她。”
　　“……”孟凡博愣住，仔细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开口，“刚刚那些话，你转身看着我，再说一遍。”
　　“……”就差一步了，结束吧。林笑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我喜欢舒烟……啊嗯——”
　　孟凡博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霸道地吻着。
　　别松开……林笑想抗拒，却本能地抱紧了凡博，那样……温暖的气息，满身，都是阳光的味道。

　　“听着，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跟那个小白脸断个清楚。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这样阴沉的魔咒。

　　林笑蓦地睁大了双眼，猛地推开那一片温暖，喊道，“你不要这样！”
　　林笑喘气，“孟凡博，我不是同性恋，从来不是！从始至终，都是你在自导自演吧？我们……到此为止！”
　　林笑说完，再也无法待在原地，转身离开。他没有跑，因为那样会看起来慌乱。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又何不再彻底一点？
　　孟凡博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挪步。看着那个不慌不忙离开的身影，心在滴血。

　　林笑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不能哭，大男人在公交上哭，太丢人了。感觉到有人不停地装作不经意看向自己时，林笑无奈地将头转向窗外——还在跟踪吗？都已经结束了，都结束了。毁掉我的生活，你已经做到了。
　　满意了吧……你这个魔鬼。

　　前方便是别墅区。
　　林笑骑着自行车，感觉到那辆不紧不慢远远地跟在身后的出租车，狐疑着。如果是李啸天的人，不可能到别墅区了还跟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凡博，早点睡啊——”看见儿子房间灯仍然亮着，孟夫人随口叫了声。
　　“诶——”男孩答应着，随手关掉了台灯。房间瞬间一片黑暗。凡博的思维却越发清晰起来。这几天私家侦探并没有给他提供多少信息，对方只说大致有了脉络，一切需要拍到照片才能证实。
　　这段日子李啸天一直在美国，照片那个侦探自然是没拍到。而没有照片，一向倨傲的侦探是不会将推测结果直接报给客户的。是以凡博至今还只知道林笑是住在一个别墅区，而那个房子的主人是李啸天，别的却无从得知。他隐约觉得笑笑是被李啸天控制了，但具体情况不清楚，他也不敢做什么怕一不小心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今天本想去找林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孟凡博苦笑。林笑看着脆弱，其实最能明白他的要害。的确，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我不是同性恋”这样的话从林笑口中说出来。而笑笑居然就那么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了。
　　“滴滴滴滴——”
　　是新讯息：
　　“跟踪林笑的好像还有别人。”
　　孟凡博皱眉，再等等，等我知道一切，笑笑，我们不会结束的，谁都别想再伤害你。
　　……

　　一周后。
　　林笑一进教学楼，就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太对。虽然平时也会有人总朝他看，可今天的感觉却很不一样。林笑疑惑着走到教室，发现教室居然乱糟糟的，而大家在看到他时居然无一例外死一样地沉默下来。
　　而背对着门口的舒烟雨正一边擦洗着林笑的书桌，一边剽悍地大骂着，“网上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改天有人发个帖子说我是男人你们是不是也信啊，有病吧你们！自己的同学不相信信个破帖子……”女生突然意识到什么，停止了数落，转身看着走进来的林笑，慌乱地侧身想遮住林笑的课桌。
　　不过林笑还是看到了，
　　鲜红的“不要脸”“鸭子”“去死”的字眼涂满了整个课桌，而这明显还是舒烟雨拼命擦了一早上之后的样子。
　　霎时，男孩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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