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郎成亲

作者:肥鱼鱼鱼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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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相思


      24

      那唤做欢儿的丫鬟咯咯娇笑,讨好道:“小姐这样仙人般的人儿,即便哪处不对,又如何了?世间男子,愿意被小姐负的多了去了。”

      庄六娘娇嗔地别她一眼,甩了下帕子:“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神色里却是好了许多,也没见真的嗔恼了。

      欢儿又是一笑,脆声道:“我看呐,那钟源不肯见小姐,怕也是怕见了小姐,别的话儿就说不出口了,样样都要顺着小姐的意来。这才远远躲着,一句话也不敢听小姐说。”

      庄六娘又斜了她一眼,神色里却是有几分自傲。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足够自信,只是别个避之不见,她也无可奈何。思及此,那刚稍微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皱起来,葱玉般的手指与那手帕绞在一起。

      欢儿见她只开颜了一瞬又苦上了,心下一紧,连忙扯开话题:“方才进来,看见管事召集了那许多人,看来选下人的日子是在今儿了?也不知选到了得用的人没有。先前我听四爷和陈少爷说,要在这个庄子上种那什么……什么番邦来的红果?听说种得好了,能卖到京城里去,也不知是什么稀罕物。”

      “那叫番茄,什么红果儿。叫你说得这般土气。那种子还是四哥从京城带来的呢。”庄六娘伸出白玉般的手指点了下欢儿的额头,似嗔实喜地道,“得了,不说那个。你去替我熬碗粥,叫喜儿进来。”

      “暧!”欢儿连声答应,起身去外间唤了另一个大丫鬟喜儿进来,自己径直往小厨房行去。

      这一双大丫鬟里,喜儿的容貌要逊色些,却是显得比欢儿沉静。只见她迈着碎步进来,观望了一下外头后掩上房门。待急步走到庄六娘软榻前时,却是一下跪坐在软榻前的垫子上,双手捧着庄六娘斜斜垂下来的一只手,在脸颊上蹭了蹭。一双略显下垂的眸子水汪汪的,竟是透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而那庄六娘,又哪还有先前那样易嗔易喜、一副好拿捏哄骗的样子?只见她双目含情,另一只手轻柔摩挲着喜儿的鬓发,柔声道:“喜儿,委屈你了。”

      喜儿眼帘轻垂,低声道:“喜儿不委屈,小姐才委屈。”

      庄六娘冷笑一声,剪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厉色,又缓和下来,柔柔地道:“现在我还有什么委屈的,离了蕲州天高皇帝远,谁还能为难着我?只是咱们约莫还要等个两三年,待哥哥能立足稳了,咱们才能从这烂淤泥里脱身出来。”

      喜儿眼眸里波光盈盈,抬了抬头才避免泪珠儿滚落下来。一双温润如兔的眼睛凝视着自家小姐,低低的道:“喜儿都听小姐的。只是,这几年小姐自毁名声,喜儿想想,就觉得不甘。”

      “有什么不甘的,我哪会在意旁人怎么看我。”这会儿的庄六娘,原先那副娇弱无力的模样消失殆尽不说,那神色里的坚毅绝然,竟是比一般男子还强些,“要让我嫁个庸碌男子,与一帮女人终生困守内宅,那我不若早些死了的好。”

      “小姐!”喜儿惊叫出声,泪珠儿终于是没忍住落了下来,颤声道,“万万莫要说那不祥的字儿,我听了就心悸得慌。小姐怎么会死,小姐还要自立女户,好生做一番事业,让那看不起咱们的人吓掉眼珠子呢。”

      “我的好喜儿,怎么哭了呢?”庄六娘连忙手上用力,把跪坐着的喜儿扶起来坐到身侧,纤纤玉指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痕,轻柔地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庄子里那些下人又嚼舌头让你听着了吧?他们看不起我,有什么打紧,我的喜儿看得起我便好了。”

      喜儿连连点头,把泪意憋了回去,似哭又似笑的翘起嘴角,带着几分骄傲地道:“小姐是天下最最能干的人,喜儿最清楚了。”

      喜儿不过十五不到的年纪,梨花带雨的模样儿甚是惹人怜爱。庄六娘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幽幽地道:“这世间女子想立足谈何容易,我拼搏数载,不过得个不值钱的才女名声。那些人想将我当做筹码嫁了,我亦是反抗不得。这名声既然无用,舍弃了也罢。那钟源我知道,也不是个甘愿做家族棋子的人。先前我表现出那番算计模样,他厌弃得很,定然不肯娶我。如今只要再拖个两三年,我年岁大了,他们再想拿我去做交换,也不值钱了。那时哥哥在我帮扶下站稳了脚跟,哪个还敢来胁迫我兄妹?到时我要做什么,也没人能指摘了。”

      庄六娘说一句,喜儿便用力点一下头,没多时便破涕为笑;庄六娘见她开颜,心情也好了许多,用手指点了下她的鼻头,笑着道:“那时候咱们便在州城里开几间铺子,让你去做东家娘子。我的好喜儿,那时可就要靠你赚钱来养我了。”

      “我的一切都是小姐的,别说养小姐一辈子,十辈子也甘愿。”喜儿仰着小脸,认真地道。

      两人皆都笑了起来,给这温暖的小院子多添了几分生气。隔了两道墙外小厨房里的欢儿隐约听着欢笑声,气得差点把锅盖打翻了。喜儿是小姐的娘分配的,她是大太太分配的。因着隔了层关系,小姐待她总是不如喜儿亲厚。

      又说林大郎那一边,回了大口子村时已经是下午了。别了朱保长才刚回到家,就发现林有才铺子里做学徒的一个后生站在院子门口。

      “水生?你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等多久了?”林大郎连忙小跑过去开门,将人迎进屋里。

      那后生冻得鼻子上挂了两管鼻涕,却是笑呵呵的,连说无碍。进了厢房在火炉旁边坐下后,水生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钱袋,双手捧给林大郎。林大郎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装了几块银角子,还有几串钱,一时惊讶万分:“这钱是?”

      “这是年前大郎哥送到铺子里那些东西卖的钱。林娘子做账,店里扣了三成后余下的。一共是三两银子另三串钱。”后生笑呵呵地道。

      “三两?!”林大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数目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那边水生见了他这副震惊模样,也颇有些自得:“大郎哥手真巧,那些东西开始摆了几件出来,才三十文一样,一会儿就被抢光了。嘿嘿,大郎哥别怪我擅自做主,我就提了下价格。那工艺好点的,都翻了一倍的价。特别是那几个绞了银线的簪子,一百文一个,都被隔壁几间铺子的婶子们抢了去。”

      “这、这……”林大郎目瞪口呆,那不过是花了几日功夫用些边角料做出来的小物件,竟一口气卖出了他平时近三个月的收入来,可不是难以置信么?

      水生又道:“眼见快十五了,林娘子催我来问,大郎哥你这还有那样的物件么?元宵灯会期间咱们铺子也摆个夜市摊子,有大郎哥那些精巧物件,就能锦上添花了。”

      他口中所说的林娘子自然是林巧娘,林大郎这批货的分成过了她的手,可不止扣下了三层。这会儿有便宜占哪还不巴着来?不过林大郎一时也没顾上这个,他这会只顾着惊讶了。平时他做这样一担子的小物件,能卖个几百文就不俗了。不过是听钟源的主意改进了下便翻了这么多倍,可不是把他给震住了?

      “灯会是从十三号开始吧?还有几天,我可以赶一些出来。不过水生,把价格订得那般高,可不是坑着了买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哪好意思啊?”林大郎握着那钱袋跟握着个大号刺梨子似的,颇为忐忑。

      水声憨笑两声,挠着头皮嘟囔着道:“这个我也说不来……不过我看人家都是抢着买,想来没坑别人吧?特别是那个檀木的梅花簪子,被街口老杨家的大闺女抢去了,隔壁杂货铺的婶子怪了我好久呐。还有那个镂空的梳妆盒子,有个货郎买去后,听说翻了一番卖给了楼子里的姑娘,我还想着咱这是价格卖低了呢。”

      林大郎听得脸发烫,哪个手艺人听得别人夸奖自己技艺不高兴呐!特别是听说那些个物件还被人哄抢着买,可不是高兴得,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早已笑得咧开了嘴:“那真是……哎,还多亏了水生你了。来来这些钱你拿着,不说别的,天寒地冻跑这一趟多不容易。”

      林大郎拿出一串钱就往水生怀里塞,唬得个大小伙一下子跳了起来:“大郎哥,这么多钱我可不能收,我娘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

      可不是么,十文钱就能买一斤五花肉,能让村里的人家好好打顿牙祭,这一串钱水生哪里敢拿。林大郎见水生不肯,只好把钱拆开了,塞了三十几文给他。

      水生笑呵呵的走了,林大郎拿着那钱袋,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十五再卖一担子,就够钱把自家房子修缮修缮了。这六年多来家里就没修整过,也就主屋还看着像样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钱整理出来放进柜子里,不经意地在柜子角落发现了个拳头大的半身像。

      林大郎拿起这木像,摩挲了下那才雕刻了一半的小人脸。上次给钟源刻像时才雕了一半,后来竟是把这事忘到了后头。

      林大郎想了想,从工具箱里把锉刀找了出来,回到厢房里坐下。手指翻飞间,按着记忆里的模样,将钟源那飞扬的神采、活跃的眉眼一刀一刀地刻了出来。

      如是,岁月匆匆。正月十三的早上林大郎挑了一担子送到镇上林有才的铺子,又带着林小妹在镇上转了转,给她买了些零嘴。又扯了些布料给她,让她试着学做衣裳,先给林有才和吴氏做俩套。

      正月十五这天,镇上的节日气氛浓郁到了最高点。自古以来就有三十小年、十五大年的说法,诸般重要事务,也是在十五这天完毕了以后才开始。

      自然,也有不讲究这个的,比如福源号酒楼的内部整顿,在十号那天就开始了。到了十五这天,酒楼里换了近半的人,连那账房先生都被打发了出去,换上了钟家别府里一个等待已久的管事。

      钟源做这事儿已是得心应手,主要他那四叔,这几年来实在是没有玩出什么特别的花样。不过就因着老太爷规定的,自家的产业要用自家庄子里的出产,偷偷摸摸的往酒楼里塞人么?

      钟源性子本就不羁,脾性上来了管你是不是长辈派来的人。伸手到了他的地盘上来,就别想十指皆全地缩回去。

      这一回的清洗整顿里碧莲立了大功,这几日也愈发地在府里扯高气扬。到底钟源房里就她一个大丫鬟。倒是没什么人能跟她争一争。

      早先钟源也是有一双大丫鬟的,只是另一个叫香莲的丫头心大,在蕲州时乘卢恩之来喝酒的时候故意在那桌上多放了两壶。等到卢恩之和钟源双双喝醉了,她就算计着要爬床。谁料卢恩之这混不吝的嫌客房闷气挤到了钟源的房里,这下闹了个大笑话,也把钟源气得不轻,将这香莲赶到了外院去做粗使丫头。

      也是因着香莲的先例,这两年来碧莲虽娇纵些,却是不敢越界。加上她曾经跟钟家的管家娘子学过算账,人又极聪明,懂庄上的事务;钟源和他那四叔隔空交手时,碧莲总能立些功劳。一来二去,不说钟源,连卢恩之都把她当做了个机灵的妹子来疼。

      卢恩之和碧莲自蕲州回来那几天,钟源看着还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没好几天,等到福源号的事儿尘埃落定后,闲下来的钟源就开始闷气了。十四开始就窝在房里不肯动,到了十五这天,到处张灯结彩、酒家楼子纷纷搞活动,原该是最有性子到处玩耍的钟源却是更加沉闷,竟是连外裳也懒得换,一早就缩在自个房里喝起了酒。

      卢恩之打扮得跟个花公鸡似的兴冲冲跑来,一进钟源的房门就被酒气冲了个跟头。再一细看钟源竟是一身中衣懒洋洋地依靠在软榻上,更是惊叫起来:“啊哟,我说仲仁,今儿翠红楼可是有个群芳会,你这是没打算去凑凑热闹?”

      钟源单手托腮,懒懒地道:“有什么好看的,这地方的女人比州城差远了。还不就是那个样儿。”

      “此言差矣!”卢恩之啪地一声打开那个钟源一看就牙酸的扇子,半文不白地道,“芳草有芳草之美,牡丹有牡丹之艳。此地女子才艺气质或者不如,你又怎知她们没有别处的强项?只要用心去赏,万般花朵有万般花朵的好处。看了牡丹不赏菊,你这就是狭隘了。”

      钟源嗤笑一声,顺手抓个杯子甩了过去:“人家说的是泰山归来不看岳!跟花有个什么劳什子关系。”

      卢恩之丝毫不恼,挤到钟源旁边坐下,自顾拿了酒壶给自己满上,嬉皮笑脸地道:“身为男子不懂得赏花,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春色?”

      钟源斜了他一眼:“地面冻成那样,连个草也没有,还有花给你看?”

      “美人如花,堪折直须折么。”卢恩之摇头晃脑地又扯了一句。

      钟源以手扶住额头:“成了成了,听你这千字文都背不完的家伙掉书袋我就头疼。”

      卢恩之翻了个白眼道:“孔明公看书还不求甚解呢,我读那些死书做什么。”

      “你就要点脸吧,还自比孔明公呢。唉,毛娘子到底是怎么看上你这锦衣草包的,我真替她不值啊。”钟源嘟囔着道。

      卢恩之嘿嘿一笑,挤眉弄眼地道:“良禽择木,良女择夫。我这般品貌你是妒忌不来,死了那心吧。”言罢扇子一合,怪叫一声跳将起来撩起下袍,就准备等钟源扑过来时先下黑脚了。

      谁料等了半天钟源还是懒洋洋瘫在那软榻上,竟是没有如往常那般扑过来打闹,倒是让卢恩之看不懂了。小心翼翼走过来把手按到了钟源额头上,卢恩之奇道:“你这是病了啊,还是喝酒喝傻了?”

      “别作怪!”钟源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却是有气无力的,整个人看着都不得劲。

      卢恩之围着钟源转了两圈,终究是觉得不对,大呼小叫地跑出去喊人请大夫,弄得钟源哭笑不得。只是也没有力气把他喊回来,就由得他去疯了。

      叹息了一声,把还有大半杯的酒杯甩手一推。钟源全身缩到软榻里,不耐烦地转了转脑袋,把靠垫枕在身下。明明没有人阻挠他白日饮酒,也没有人斤斤计较着他一次只准喝多少;可他怎么就觉得没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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