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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坐,机心落
娓娓成为右相的第一次早朝竟没有来,第二次早朝就递了停战的奏折。
“如果我不同意,你将如何?”辽略玩味地盯着堂下那唯一一个不仅不穿朝服反而着一身凤火蝶衣的女子,私话家常一般。
辽略明白,娓娓第一次上朝就着凤火蝶衣不是为了显摆什么,而是告诉天下凤火蝶衣只在她聂娓娓手里,所有想抢的,只需要冲着她聂娓娓来。
“那我就走啊,你把月影提上来就是了。”娓娓一身懒散劲儿。
朝堂上议论纷纷,因为娓娓若弃了右相之位,无疑给了这些人升官的机会,但辽略又有可能封娓娓为后;若娓娓依旧是右相,那辽略必得事事顺着她心意,国家等同于交由一个女子掌控。
月影只一眼,就平了那些夏蝉般的聒噪。
“那听你的停战就是了,”辽略没有半分犹豫,“还有什么要求吗?”
“把我的俸禄悉数分给贫民或用来置办粥厂,对了,户部尚书杨成理还提议降低赋税,我觉得甚好。”娓娓歪头望着辽略。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杨成理惊道。
月影淡淡瞥了一眼杨成理,他便闭了口。
“你说过的,杨大人。”娓娓走过去,挡住了月影的视线,依旧歪着脑袋。
杨成理从来没有看过有人能如此玩笑般地对他,但他深深记得这个女子身上类似的自信与懒散并
存的气质,是前日他寻访民情时一个少年的背影留给他的,那减赋的话也是他那时说的,莫非,前日的少年是今日的右相女扮男装?那右相这几日的消失,是与自己一样去体察民情?他心中不禁浮起对这个女子的敬佩。
“臣是说过,但臣又想到我零丁国不比天姿国富庶,国库空虚将是大祸,所以不曾上奏。”杨成理道。
“国库一直由韩相监管,月影,国库可曾空虚?”辽略问。
“有右相的移花接木之计,从未空虚过,监管国库之职还是臣为右相时皇上赐予的,不知是否要转交给右相?”一提起国库的事,月影就对辽略当初的隐瞒颇为忌讳,所以今日才会出言挑衅。
“我才不管,国库里的东西我比你们熟,没必要。”娓娓白了月影一眼,不动声色地帮辽略解了围。
月影斜睨着娓娓,对她近日的做法很是不解。若是以前,无论他何时何地为难辽略,娓娓都是不管的,今日娓娓就是管,也不至于这么快。而且唐铭和刘莞尔的事,唐惠斋的事,娓娓从来就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那晚他好不容易套出了自己在娓娓心中的地位,正要更深一步时,就被娓娓发觉并打发走了。辽略说得对,那晚右相府的对话的确是高手对决,但他还没看破娓娓的棋局,娓娓就把他从棋盘上搬了出去。
就在决定微服的时候,娓娓的装扮着实让等候多时的辽略和月影喷了口茶水。
“右相您是想让樯橹灰飞烟灭吗?”月影扯着娓娓扮成男装的宽素袍,笑她居然还带了把羽毛扇。
“我之前出去就是这副装扮,这次要换成别的该多难受啊,你们要是嫌弃我,我就去找菱歌,光一把扇子就能让她手脚老实,再带点紫薯糕她嘴也就老实了,省得我再费心力对付你们这些臭毛病。”娓娓紧了紧扎了四五层的腰带。
“你再使点劲儿藏着的毒针都掉出来了。”辽略用羽毛扇拍了下娓娓的脑袋。
当这一行奇怪的人出现在街上时,就连乞丐都忍不住多打量他们几眼。
“月影,咱俩的脸可都让娓娓丢光了。”辽略把一个盯着娓娓看的人生生瞪了回去。
“左相,要是我说其实是咱俩的脸被皇帝丢光了,你同意吗?”娓娓不理会辽略的打趣,而是摇着羽毛扇打量这行人问月影。
“我同意。”除了摇羽毛扇,月影的动作都同娓娓一样。
辽略便停了唠叨,与那两人一同观察。的确,玟城的经济是不比以前了,连乞丐都多了一倍,这
样的情景下,若再来一场灾害就危险了。
此时,一辆华丽非常的马车从远处驶来,驾车的人趾高气扬地喊着“闪开”,行人都急着躲避,有人甚至连鞋都跑丢了,车轮轧在那只鞋上,车子狠狠地颠了一下,车里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咒骂声,一只由白螺制成的酒杯从车厢中滚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随人群让到一边的娓娓把头偏向月影。
“建陵王辽晋,略唯一的表叔父辈的,虽独霸一方但无心从政,所以不怎么留意,看来略散给百姓的银子他捞了不少。”月影轻声道。
“那白螺杯是怎么回事?我只在国库里留了一套,你怎么管的,那时安宁城最好的工匠费了两年功夫才制了五套,我还没摔够,能让那老东西摔着玩?”娓娓用羽毛扇拍了下月影的脸,“略不管他,那就弄死他把钱捞回来,你来还是我来?”
月影听了这话,默默地离娓娓远了些,可还没躲远,就被辽略抓住了,“肃贪的事你俩看着办。”
月影还没想出对策时,行人开始走动时,传来了两个女子的呼救,原是有人抢东西,看那女子的服饰,定是大户人家。
“杨成理的独女杨苡瑶,”月影看娓娓将头转向自己,忙道。
娓娓颔首,清了清嗓子,“光天化日,天子脚下,是有人不要命了吗?”
抢劫的人听了这句,掏出了刀子,行人中也有几人掏出了刀子 ,“站出来,老子倒要看看是谁不要命了!”
娓娓叹了口气,一脚把辽略踢了出去,“天子脚下啊,天子的脸面啊。”
等辽略反应过来时,已被那些人包围了,娓娓则与月影进了个茶馆,相对而坐。
“你今天是怎么了,来茶馆可不是你的风格,让略出手相救更不是你的风格。”月影望着煞有介事地摇着羽毛扇的娓娓。
“御前龙井,”娓娓吩咐小二,又把一个银元宝放在小二托盘里,“再麻烦你跑趟天福斋买份佛手酥,剩下的钱你留着。”娓娓根本不理会月影,在上茶后就默默品茶。
一盏茶的时间,辽略一屁股坐在他俩之间的藤椅上。
“坐好。”娓娓垂眸嗅着茶香,悄无声息地踢了踢辽略放的十分不雅的脚。
“怎么这么久?”月影看着辽略将双脚放得规矩,奉上一盏茶。
辽略将茶一饮而尽,也没尝出什么味来,更装作没有看到娓娓丢来的白眼,撇了撇嘴,向门口使
了个眼色。
月影看向门口,有个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子与丫鬟进了茶馆。那女子含笑向辽略点点头。
辽略装作没有看到。
“杨苡瑶?”月影轻声问,又冲着辽略啧了啧嘴。
“你小子真是坏得掉渣!”辽略用娓娓放在桌上的羽毛扇拍了下月影的头。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杨苡瑶笑出了声。她并没有坐到能直接看到辽略的位置,而是选择了与娓娓一个方向的月影的斜对面,可以用眼角偷偷打量辽略。这一笑,真是副女儿家的娇羞状。
娓娓自始至终都在饮茶,似乎没有注意到辽略的窘迫和月影透过来的杀气。
月影渐渐敛了杀气,辽略感到了这点,“咱们走吧。”辽略怕月影向娓娓发难,便说。
月影起身离去。
“我等佛手酥。”娓娓没有放下茶杯。
辽略有些为难,但看到一直用眼角注视着他的杨苡瑶,只好向娓娓道声歉,出了茶馆,追上了月影,“我觉得娓娓越来越不对劲了。”
月影倏地停住了脚步,差点让辽略撞到他身上。他刚刚只顾着生气都没有察觉,娓娓让辽略坐得规矩,又挑了个极雅致的茶馆,似乎都是给杨苡瑶一个辽略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感觉,娓娓今日的所做,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亦或者,他根本就没摸透娓娓的性格。
而娓娓现在坐在茶馆里,桌上茶馆小二买来的佛手酥连动也没动,只一个劲儿地吃不知哪儿来的酸枣仁,长长的帽带遮了她的目光,但表情依旧是淡然。
“公子?”杨苡瑶的丫鬟打断了娓娓。
“如何?”娓娓一甩帽带,仰头望着这个丫鬟,满面清纯。
丫鬟着实被这绝美的面孔惊呆了,还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家小姐想与您交谈几句,不知您可方便?”
娓娓听这丫鬟也是彬彬有礼,杨苡瑶定也是知书达理的女子,便侧过身子向杨苡瑶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你是位姑娘吧?”杨苡瑶敛着裙子坐下。
娓娓摸摸自己的耳洞,笑而不答。
“不知是否能……”
“刚才出手的是家兄,若小姐对我们的身份感兴趣,令尊想必能告诉您。”娓娓微微颔首,“突
然想起有事,恐无法奉陪了。”娓娓起身。
“姑娘小心。”杨苡瑶也起身。
“是您小心才是。”娓娓再次颔首。
杨苡瑶望着娓娓离去的背影,又瞥了眼丝毫未动的佛手酥。这佛手酥是来自天姿国的天福斋大厨最拿手的点心,价格不菲不说,无论何时去买都会有很多人,天福斋的掌柜最厌恶恃强凌弱,所以买的人不管是谁都得乖乖排队。刚才着男装的女子对这佳物竟如此不在意,看来此人是非富即贵。
娓娓没有回府邸,而是进了一家客栈,甩了几两银子后,便趴在最好的客房的卧榻上,接过店小二呈上的酒壶,喝了个底朝天,又随手丢在地上。她摘下帽子,帽子里居然都是酸枣仁,她一股脑倒入口中,头枕在软垫上睡去。
酸枣仁,味甘、酸,有宁神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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