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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的泪，他心中酸痛
夏采薇走出海关，四处张望了一下，眼尖地见到两个人朝她走来。她不认识那两个人，但是她不敢大意，赶紧钻入人群中，三拐两拐。好在外国人都比较高大，旧金山机场人又很多，她混在人群中出了机场，等了一辆出租车向城中开去。
夏采薇离开的这两个星期，周远发现自己居然会时不时地想起她，想起她那双美丽而熟悉的眼睛，脸上时而的快乐时而的哀伤。他会想起她缠着他的样子，和他告别时候既忧虑又坚定的表情，说“再见”是纤细的背影。
那天，他正聚精会神地工作，听见有人敲门，随口说了声：“请进。”手边的事情没停。他眼角瞟见一个人进来，坐在椅子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夏采薇，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周远扬扬眉：“夏采薇，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夏采薇笑笑：“有点累。很狼狈吗？也是，三天没换衣服了。”
周远皱皱眉头，好笑地看着她：“你从哪里来？非洲吗？怎么会三天没换衣服？”
夏采薇摆摆手：“说来话长。我现在困得要命，只想赶紧睡觉。”
“刚下飞机吗？”
“不是，昨天到的旧金山，开车过来的。昨天晚上实在撑不住，找了个汽车旅馆睡觉，今天早晨再继续开过来。”
“为什么要到旧金山，没有到S城的航班吗？”
夏采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周远，能不能等我休息好了再问。”
周远见她那个样子，忍不住扯扯嘴角：“你干嘛不先去睡觉？”
夏采薇道：“我想见你。”样子傻傻的。
周远心中一动，看看时间，把头扭过去看电脑：“等我把文件传上去就送你回去休息。”
没一会儿，周远把东西收拾好，招呼夏采薇：“走吧。”
夏采薇愣愣地答应一声，跟着他。周远见她那个犯困的样子，心中不由好笑。
下楼梯时，夏采薇脚一软，差点滑下去。周远赶紧捞住她，他暗自叹口气，拉着她走，眼角瞟见她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知道她困得狠了，真不知道她这一路是怎么开过来的，实在太危险了。
坐上车后，周远问：“你住哪儿？”
“哪儿？”夏采薇眼珠迟缓地转向他，呆呆地答道：“不知道，我没有地方去。”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周远，我去你那儿住几天好不好？找到房子我就搬出去。我睡沙发就可以了。这次出来得匆忙，我没带多少钱，一直住酒店可能不大够。”
周远没说话，发动了车子。
停在红绿灯前时，周远扭头看向夏采薇，发现她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头朝车窗那边歪着，嘴微微张着，像个孩子一样。到家后，周远轻轻唤了她几声，没有动静。他凑到她那边，轻轻推了推她。夏采薇嘤咛一声，睁开眼，坐直来，发现周远的脸就在她面前不足一尺，她的脸腾的红了，结结巴巴道：“啊，我睡着了。”
周远微笑道：“到了，下车吧。”
夏采薇跟着周远走进家门，周远问：“你现在就要睡觉吗？”
夏采薇忙不迭地点头，又忙不迭地摇头：“先洗个澡好不好。”
“去吧。”周远为她准备好毛巾。
夏采薇赶紧钻进浴室。一刻钟后，周远听见她小声唤他，走到浴室门口：“什么事？”
“那个，”夏采薇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衣服穿。”
“你的衣服呢？”周远此时才想起，她除了随身的一个小包，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只有身上这套衣服。”
周远迟疑了会儿，问道：“穿我的衣服行吗？”
“好。”
周远找了条T恤和运动裤给她递进去，结果夏采薇出来的时候只穿着那条T恤，下面是两条光光的长腿，头发随意披着，也不擦干，还在往下面滴水。
周远面红耳赤：“你怎么只穿了一件衣服。”
夏采薇不以为意：“哦，裤子太大，会掉下来。”
“不是可以收紧的吗。”
“是吗？我没注意。有没有水喝？”
周远心中叹气，去厨房拿了瓶水递给她。夏采薇咕嘟咕嘟喝完：“困死了，我去睡了。”说着向沙发走去。
周远拦住她：“你去睡床吧。”心说，你在客厅睡觉，我都不能过来了。
夏采薇高兴地朝他一笑，老实不客气地走向卧室。周远叫住她：“你就这样睡觉。”
夏采薇不解地看着他，他指指她的头发。
“哦，我没看见电吹风。”
“我这儿没有，擦擦干吧。”
“好的。”夏采薇走进浴室，拿了条毛巾出来递给周远：“喏。”那架势是让他帮忙。
周远皱皱眉头，准备拒绝，却见她眼皮耷拉着爱困样子，接过来帮她把水分吸去。夏采薇身子软软的就想乱靠，周远轻轻扶住她道：“赶紧去睡吧。”
夏采薇嘟囔一声，机械地走进卧室。
周远做好晚饭后，走进卧室去叫夏采薇，见她缩在被单里，枕着一个枕头，抱着一个，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粉红的小嘴略张着微微翘起，半干的头发粘在额角和脸上。周远有一种冲动想帮她把头发拂开，却没有行动。
他站在床边，小声叫了几句，又提高声音，还是没把她叫醒，想想算了，她肯定是太困了。吃过晚饭后，他想起一事，把夏采薇的衣服洗净烘干了。
夜已深，周远还在电脑前工作，听见夏采薇那边起床了，自己嗒嗒嗒走到厨房拿了瓶水喝，扬声道：“不要老盯着电脑看，到时候戴副眼镜就是个标准的电脑工程师。”
周远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外面，见夏采薇走到书房门口，还穿着那件T恤。周远赶紧扭转头：“衣服帮你洗干净了，去穿上吧。”
夏采薇答应一声，穿好衣服后又走回来：“很晚了，你不睡吗？是不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
周远唔一声：“做完这些。”
夏采薇看着他的背和颈后的那个小凹，头发软软地搭在那里，心中柔情顿起。他瘦了好多，衣服下清晰可见骨头的轮廓。她想伏到他肩头，终究不敢，只是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明天再做也是一样。”
周远扭头看看她，见她已经神清气爽，眼睛专注地看着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些刚睡醒的红晕。他不禁想，这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她看向我的眼神大有深意，像认识我很久了，我为什么也有同样的感觉呢。
周远不敢再想，转向电脑屏幕：“饿了吗，去吃饭吧。”
听他这么一提醒，夏采薇才发现自己肚子空空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盛了饭随意吃了一碗。他今天做的是她吃过的菜呢，这个味道真是很熟悉。
周远在餐桌旁坐下：“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弄得这么狼狈了吧，居然什么东西都没带就上飞机。”
夏采薇忍不住笑：“难道你也会好奇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周远微笑道：“不可以吗。”
夏采薇垂下头，想了想，鼓足勇气道：“周远，有些话我要告诉你。因为如果你从别人那里得知有可能会生气，我不想有这个可能存在。对你说这些，我不能肯定你是不是会不高兴，但是我宁愿对你坦诚。”
周远扬扬眉，没说话，他预感到这将不是一次愉快的聊天。
夏采薇清清嗓子：“我，我有过男朋友，你不介意吧。”
周远淡淡道：“我的过去也不是一片空白。”
“我这个有点麻烦。”夏采薇尴尬地笑笑，见周远不解地看着她，继续道：“我才和他分手。”
“你这次赶回去就是为了。。。”
“是，但是事情不仅仅是这样。我和他在一起一共一年半，我以前提出过两次分手，他都不同意。这次也是，他让人看着我，我乘他去出差偷偷跑出来的，所以什么也没带。”
周远不可置信地摇头：“你要分手，他即使不同意，对你又能怎样，继续缠着你吗。”
夏采薇黯然道：“远远不止。周远，我知道你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他家世好，人又聪明能干，做起事情来所向披靡，从来没有失败过，别说失败了，连拒绝都没有过，除了在我这儿。他很好，对我也很好，只是我没有爱上他。”
周远冷冷道：“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仍然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你不知道这样既欺骗了他也欺骗了你自己吗？”
夏采薇低头不语，半晌小声道：“我说过好几次我并不爱他，可是他根本不接受。至于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我不想推脱责任，有他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从他那方面说，他太过执着，我每次提出分手他都很生气，拒绝再提，他根本不听，就像我从来没有提出过一样。而我。。。他对我太好，我很感动。每次我提出分手后见他很生气很难过的样子，却还是对我很好，我心一软。。。”
她心中酸楚，说不下去。她现在想到，方琢之对她好，她却没有回报过他。这次这样跑出来，他一定很生气也很难过。可是她没有办法，见到周远后，她才感到这几年来一颗寻寻觅觅的心找到了归宿。只要有周远，只要有他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周远皱紧眉头，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问道：“你这次和他分手是因为。。。”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从她的眼中他读到了答案。
夏采薇小声问：“周远，你会接受我吗？”
周远淡淡地说：“我不喜欢牵扯到复杂的关系中。照你所说，他不会放弃你，而你也会心软再次与他在一起。我不想牵扯到你们俩之间。而且，你在感情上优柔寡断，我。。。”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夏采薇赶紧摇头：“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回头了。而且，我没有优柔寡断，只是的确是身不由己。”她见周远询问地看着她，叹息道：“周远，在你穿着我的鞋走过五英里路之前不要随意判断我，我有自己的苦衷。周远，我喜欢你，我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我用我的全部喜欢着你。。。试着接受我好吗。”
周远发觉自己的心在动摇，她这样深情地看着他，他没有办法拒绝，只好转移话题：“你只见过我一面，怎么就能确定是真正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
夏采薇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周远，有时候一面就够了，不是吗？你难道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而且，喜欢就是喜欢了，我怎么说得清喜欢你什么。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哪怕你不是这个样子，不叫这个名字我也会喜欢你。”她心中有些起伏，含着眼泪问：“你也是这样的吗？周远。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因为她的容貌改变了，她不再叫以前那个名字而不喜欢她呢？”
周远见她哀伤地看着他，眼中泪水凝聚，期盼地等着他的答案。他不敢再看，转过眼避而不答：“这只是你的假设，一个人名字换了还是这个人，不会改变什么。而且人的容貌总是会变化的，每个人都会慢慢变老，而爱不会因为年龄而改变。”
“我不是指变老，我说的是一个人的样子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身份也变了，但是内心深处，灵魂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整容吗？”
“不是，”夏采薇有些着急：“就这么假设好了。假如我这个身体只是一个躯壳，里面的灵魂是你曾爱过的人，你去世的爱人，你会不会爱我？会不会因为我是现在的样子而不是以前的样子而不爱我？”
周远死死地盯着她，冷冷道：“夏采薇，你这个假设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不想再听到相同的话。”说完拂袖而去。
夏采薇看着他的背影，哽咽道：“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可是她的心中却在呐喊，我是你的爱人呀，你看不到吗。可是我却无法证明自己，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我们以前的点点滴滴我也忘了。
她默默地流了会儿泪，想道，我一定能想起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她收住泪，走到书房，站在他身后，拉拉他袖子，小声说：“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说，你别生我气。”
周远扭过头，见她楚楚可怜地低着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委屈。他心软了，淡淡道：“我不是生气，只是。。。”
“伤心。”夏采薇接着他的话：“我知道的。”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拉着他的手，软语相求：“周远，我知道你对我也有一点感觉的，你也觉得我有点熟悉对不对，我也是这样觉得你的。你别拒绝我，给我们俩一个机会好吗？”
周远心中叹息，夏采薇，你这样说话，天下还有谁能拒绝你。“晚了，睡吧。”他拍拍她的手。
“等会儿。”她坐在他脚边的地上，头枕着他的腿：“就一会儿，这样我晚上一定能睡个好觉。”她想起来了，以前她曾无数次这样坐在地上，头枕着他的腿撒娇，而他说她这样像小猫。她喃喃道：“你说我像小猫。”泪水悄悄地滴落。
周远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因为他的心情颇不平静。见她落泪，他心中酸痛，伸出手放在她眼角，接住她的泪。他轻抚着她的头发，感受着手心里的滚烫，这个女孩让他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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