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尉)停走之间

作者:醉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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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漪(上)


      “泊舟江岸,见一苍龙自空垂下,以尾搅江水,波浪涌起,随龙身而上。遥望水光闪闪,阔于三尺练。移时龙尾收去,水亦顿息。俄而大雨倾注,渠道皆平……”
      朗朗男声倚栏而传,沉静中带着三分不屑,末了结音,“荒谬。”随词语而落于水中的是泛黄的经卷,墨色晕开来,惊扰了一池悠闲之鱼,喧哗了荷下世界,在圆叶遮蔽下池水无声地泛起了涟漪。
      垂眸凝视水中的男人尚未及冠,红发碧眼配以白皙的肤色上等的容貌着实吸引视线,初识或许会误以为是好相与的角色,待到看清那双鹰鹫样的眸子便会认清此人年纪轻轻却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

      尉迟真金,以西域人之血统任大理寺卿,朝廷重臣,深得武则天信任,是其心腹。为人冷漠,认法不认情,行事冷酷偏激,是有名的酷吏。武艺高超,谋略过人。一句话,与其为敌必死无疑。
      隔着人群,骑在马上的狄仁杰远远就注意到那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年轻人,卷宗里与其相关的资料不由自主地在脑中过了一遍。
      终于,见到他了,看起来比想象的更……漂亮?可爱?娃娃脸?狄仁杰搔了骚脸颊无良地想着。仿佛感觉到他的视线,青年转过头来,一双碧绿的眸子直直看过来,狄仁杰瞬间想到了味美多汁的新疆葡萄,又或是一整片森林。
      又或许……是满池的荷叶吧……狄仁杰带着一丝友好的微笑看着一边注视着自己一边向属下下达命令的的尉迟真金,他猜对方并未发现自己会读唇语,但显然自己的视线慢慢让对方反感起来,那对形状姣好的眉慢慢皱起,目光里带上了冷意。
      这真是,不妙呢。狄仁杰毫不怀疑若非中间隔了大群的人,对面明显不耐烦的家伙必然会一鞭子抽过来。这时候一阵马的嘶鸣打破了僵局,紧接着是妇人的惊叫,狄仁杰见那失控的马蹄直冲怀抱小儿的妇人而去,当即跳下马越过人群想要伸出援手。同时行动的还有个身穿大理寺服的黑色身影,只见那人身手矫健飞身跃上失控的马匹,两腿狠夹马肚子,擒住缰绳双臂紧绷愣是让悬空的马调转了方向,好个英俊潇洒胆识过人的儿郎。
      “好!”一旦平息,四下逃避的众人围了上来鼓掌的喝彩的好不热闹,而维持着护住母女姿势的狄仁杰立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尉迟真金缓步走来扶起跌坐地上的妇人与孩子。
      “没事吧?”尚在过渡期的嗓音有着淡淡沙哑的清越,带着西域人特有的口音听起来很特别。“谢谢大哥哥。”女孩儿脆脆的道谢声似乎让传闻冷血的官人心情很好,狄仁杰呆住了,原来这个家伙是会笑的,而且笑起来那么好看。
      “喂,你……”转过头来,面色恢复清冷的年轻人打量着狄仁杰,刚要说什么,可后面的话被随着载着祭品的轿辇通过而传来的歌乐声轻松盖过。年轻人并不在意狄仁杰是否听清了自己说什么,转身带着自己的下属离去。狄仁杰看着对方雷厉风行的背影勾起了唇角,多有趣的人啊,会读唇语的他当然知道尉迟真金刚说了什么。
      喂,你这家伙还不错嘛。
      “尉迟真金……呵,阿金……”远去的尉迟大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偏了偏头目光与轿辇上翩翩起舞的银睿姬于空中相接,霎时间闪过一丝惊艳,但终是迅速地离开了。
      这是狄仁杰与尉迟真金的第一次见面。

      狄仁杰有想过何时能再见到尉迟真金这个勾起他无限兴趣的人,他虽然知道对方将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日后避不了朝夕相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再见时自己会是如此的狼狈。
      尉迟真金居高临下地看着倚坐在门槛上浑身湿透万分狼狈的男人,碧色的眼珠混杂着不屑与一点点玩味。眼前的中土人容貌俊朗,留着眼下时兴的八字胡一双明眸似笑非笑很是喜气,让尉迟真金看不惯的大概是对方那副什么都知道的胸有成竹的模样。
      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听过对方那仿若救世主一般的解释,年少得志全凭自己努力爬上高位的大理寺卿不悦地眯起眼睛,像头离群而怒的孤狼,“来人,把他押入大牢,作为本案的疑犯,大刑伺候。”
      狄仁杰讶然的表情很好的娱乐了争强好胜惯了的尉迟大人,在对方挣扎着被人拖走时尉迟真金眼睛一亮身手捞过狄仁杰身上掉出的腰牌,冷笑道:“怎么弄到的?”
      “额,抢的,哦不,暂借……”
      “我要没看错,外面的马也不是你的,暂借?”
      “大人明鉴。”对狄仁杰那毫无惧意的笑脸挑起眉梢,尉迟真金瞪圆了那双堪比翡翠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没心没肺的家伙,“真不知道你这家伙脑袋怎么长的。”尉迟真金小声嘀咕着,见狄仁杰笑意更深自觉羞恼,当即咬牙,“哼,冒充大理寺要员,强抢公家马匹,罪加一等,拖下去行刑。”
      “哎哎!别介啊!尉迟大人!我有破案线索!尉迟大人!尉迟真金!阿金!”被拖下去的狄仁杰一路嘶吼,倒真像是心生惧意。倒是冷着脸的尉迟真金被那一声阿金扰了心神,察觉自己不复以往的镇定后更加恼羞成怒。
      “大人,您看狄仁杰这……”尉迟真金的心腹皓广垂首出声询问。
      “先把他跟那些动大刑的关一起,既然口口声声说有线索又遮遮掩掩,我要他求我听他说!”
      “唉,大人说的算,只是这期限……”见自家大人自上任以来百年难得一见的孩子气,也就由着去了,可是这提醒却是不能少的。
      “不用多说,我自有分寸。皓广,带上人,我要亲自镇守燕子楼,这事,还没完。”锐利的目光眺向远方,天边黑云翻滚。
      天,到底是要变了。

      事情果然没完,驻守第一夜不速之客便到了,跟一群面具刺客打斗并不轻松,对方行事诡异难以猜测一招毒蜂袭击让尉迟真金着了道,而水里的一番拼斗更是打伤大理寺卿的元气,就在尉迟真金打算孤注一掷鱼死网破的时候,意料外的救星到了……
      “咳咳,你怎么会在这儿?”被人七手八脚地拉到平台上尉迟真金咳了几口水有些虚弱地说,原本如画般别致的荷花池中已满是残枝断叶,就连池水也被那些带着诡异面具的刺客的血染红了。
      尉迟真金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朵破败的荷花攥紧了手指,适才的打斗划破了他的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单,黑色的幞头被水冲散索性一把扯下,一头火样的红发倾泻而下披散在肩上背上,衬得本就白皙的肤色在月光下愈发剔透。
      “我问你话呢!”尉迟真金气愤的声音打断了狄仁杰的呆愣,一旁狄仁杰新收服的小弟沙陀忠被这一声怒喝惊得缩了缩脖子。
      狄仁杰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说了,我有线索。”
      尉迟真金从没见过这样插科打诨的家伙,一直以来他冰封了心一味向上爬,他见惯了勾心斗角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周围人为了上位把别人做踏脚石,他听惯了谎言与场面话,他又何尝不是开口就是推诿呢。他从没见过像狄仁杰这样大难当头依旧谈笑风生,好像一切尽在掌握,自信到极点狂妄到极点的人。

      尉迟真金如今会在这里,全因武后的一道圣旨。
      武则天娘娘对尉迟真金有着救命与知遇之恩,尉迟真金对其忠心天地可鉴,可娘娘不需要,天威难测,娘娘要的是一个既能完成任务为君分忧又懂得何时乖顺知道怎样在君王面前保全自己的好棋子。尉迟真金做到了,还未及冠的年纪就磨去了自己所有棱角,藏起锋芒,做一柄随君王心之所指的利剑。然而娘娘仍旧不满意,单纯的武器,要之何用?或许是尉迟真金太过小心翼翼惹来娘娘的猜疑,又或者是何人在娘娘面前说三道四。不论是什么原因使尉迟真金唯一认定的主子变了心,可他记得的只有7年前父亲因押送贡品被劫而举家打入大牢时那个逆光而来的天神。尉迟真金忘不了在父母均被斩首轮到自己问斩的前一刻,一个服饰华贵的美艳女子朝自己款款而来,女子在匍匐在地上满身血污肮脏不堪的孩子面前蹲下,没有丝毫嫌弃,纤细的手指挑起毫无气力的他的下颔,细细打量着,随即扔下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小子,听说你可以想办法追回贡品手刃盗匪,好啊,给你这个机会,记住,你的命在你自己手里,给你,十天的期限。”
      没人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是怎样度过那地狱般的十天的,但是在第十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从血中滚过一身褴褛的孩子睁着空洞的绿眼睛赤脚站在大殿前,他那满是伤痕的左手中死死地攥着那把匕首,而右手拎着两个人头,正是盗匪的头目。
      男孩儿站在那里,像丢了魂的木偶,即便是大唐最尊贵的人来到他面前,即便是满殿文武都跪下高呼万岁他依旧呆呆的站着。皇帝看着阶下的小人儿,皱了皱眉,在他看来,这个天资不错的孩子终是废了,然而武后却带着淡漠地表情走下高高的台阶,她牵起孩子攥着匕首的小手,摸了摸孩子那脏乱的红发。
      “你做得很好。”武后的声音很温柔,却不带一丝温度,“但是还不够,像之前说好的那样,你赢回了自己的命,作为奖励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不要留下,我会给你找最好的老师,让你受最好的教育,待你学成,成为我鼎盛大唐的助力吧。”
      孩子缓缓抬头,他依旧呆呆地看着面前又一次给了他希望的女人,终于那双眸子亮了起来灿若星辰,就是最上好的翡翠也无法与之媲美,噗通一声,男孩儿跪倒在大唐最尊贵的女子脚下,也许这只是武后的一时兴起,但对于这个失去一切的孩子来说,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天,是他可以为之赴汤蹈火的存在。
      “好孩子。”武后叹了一声,将孩子搀起转身踏上台阶,迎接她的是皇帝洞悉的微笑。
      “我要你彻查龙王一案,期限十天,若是失败,提头来见。”武后注视着面前学会掩藏学会推诿的大男孩儿,想着那些弹劾这对自己无比忠心的傻孩子的奏章,这个孩子可是她看着成长起来的,是她刻意培养出来的大唐的顶梁,她自是明白这孩子的能耐,也明白这孩子心中的顾虑。就像七年前她扔给孩子匕首时一样,她要的不是只会听天由命的废物,她要一个有着可以改变局势的能人,她要一柄可以护住大唐命脉的利剑。如果让她失望了,尉迟真金的命要之何用!

      “十天,十天……又是……十天……”只着了白色的里衣披散着头发的尉迟真金拎着一壶陈年佳酿赤脚坐在院子里,胡人那深入骨髓的豪放做派配上那过于精致的样貌竟没有一丝的违和,好像这个无情的大男孩儿就该是这样子无拘无束不管不顾的,就该是在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鹰,就该是奔驰在一望无际草原的猎豹,就该是追逐着猎物一往无前的雄狮。狄仁杰倚在门边看着那看似豪迈实则苦涩的人儿仰头灌着酒,看着那圆润的喉骨随玉露琼浆上下滑动,只觉自己喉头发紧也带上了几分醉意。
      线索自雀舌茶开始断了,大理寺内部出了内鬼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现在距离武后给尉迟真金的期限只剩下三天。尉迟真金此刻显出自暴自弃着实让狄仁杰为其着急,以他的头脑也看得出按照尉迟真金的性格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罢休的,正所谓关心则乱,藏在暗处秉着最危险才最安全的想法潜伏在尉迟真金身边,并因此逃过了尉迟真金发布的全城通缉的狄仁杰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了。
      “就这么放弃了?”尉迟真金不悦地瞪着夺走自己酒壶还上来就厉声质问的无礼家伙,带着醉意的脸颊染上两团红晕配上迷蒙的眼神微嘟的薄唇让狄仁杰无法移开视线。
      “你,讨厌!我的壶,拿来!”明显神智不清的尉迟大人毫无章法地扑上来抢夺酒壶,狄仁杰哑然,掂量了下壶中的酒,面前的醉鬼并没有喝多少怎么就高了呢,他接住要扑向地面的少年郎,那比看着更为纤细的体格和重量让狄仁杰愈发疑惑了。就这小体格,那如豺狼虎豹般的爆发力到底从哪里来的呢?还有那高超的武艺,说其是大唐第一人也不为过。眨眼间取人性命的诡异身法,万军之中取敌帅首级的胆识,就靠这小身板?忽然间狄仁杰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世人皆以为如尉迟真金这般武艺高超为人狠辣的角色就该是酒场上也千杯不醉的英雄,可实际上自己怀中的这个家伙平素怕是低酒不沾的,今夜若是他狄仁杰没猜错,尉迟真金确实是想演一出自暴自弃的戏引自己现身再逼自己就范,可没想到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倒是把自己放倒了。
      狄仁杰这回倒是猜错了,尉迟真金知道自己是吃醉虾都会晕乎乎的体质,特意吩咐皓广找酒香浓郁但其实并不烈的酒,是皓广不明真相高估了自家大人的酒量,自以为凭自家大人的气势所说的不烈也就是指一般人小酌时的那种酒,谁让尉迟真金平时为免丢脸滴酒不沾呢,这链子掉的,不冤!
      你看那平日惜字如金的人一喝大了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狄仁杰本以为怀中的这位大人也会如此,谁知道自己的猜测在这人身上就从没应验过。尉迟真金晕晕乎乎地靠着热源望月傻笑,间或说几句夹杂着西域语的话,口齿不清口型模糊饶是会读唇语的狄仁杰也搞不清他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但是有一句话狄仁杰看懂了,怀里比自己小上两岁的人在呢喃着,他冷,很冷很冷……
      狄仁杰不知该如何劝慰一个神智不清的人,尤其这人一向冰冷似铁如今却在自己怀中显露出怕是没人见过的软弱,只得将人搂得愈发紧了。他被这种无力搞得心生郁闷,干脆将尉迟真金剩下的大半壶酒一饮而尽。
      是酒的错,还是月光的错。总之当视线迷蒙,神智恍惚后,狄仁杰摇晃着抱起呆呆的偶尔傻笑两声的少年,做了一个这辈子最错误也最正确的决定。
      清风搅乱满池睡莲,涟漪荡开去竟是意外的心安,喘`息声呻`吟声自卧房传出飘出好远,那一夜连当事人都记忆不清的一切落笔之上,也不过是满纸荒唐之言。

      次日。
      “狄仁杰!我要杀了你!”端来洗漱用具的皓广被自家大人这一声怒喝吓飞了魂魄,紧接着看见的那一幕直接让他失手把东西打翻在地上,盆中的水在地砖上蔓延最后渗入地下。皓广回头瞅了眼闻声赶来的属下们,赶紧板起脸,“此处无事,自去巡逻吧。”
      开玩笑,这要让大人知道自己身披薄被舞刀弄剑满院子追杀只穿着里衣的狄仁杰的场景被人看到了,这大理寺还不得血流成河。只见尉迟真金杀意正浓,所幸不管自己身上将要滑落的被子,一个飞身剑冲着狄仁杰的面门当头劈下,那一直撒丫子狂奔的狄仁杰也奇怪,这会儿形势凶恶也不躲了,从尉迟真金腋下钻过正是揪住了了被角当即把人连着剑捂了个严实。
      “阿金你也注意点儿,别让人看光了。”狄仁杰万分认真地说着。
      “你给爷去!死!”
      我……靠……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皓广终于忍不住做了个在当时绝对前卫的动作——扶墙,捂脸。

      距期限之日仅剩一天。
      尉迟真金冷着脸将卷宗又翻阅了一遍,仍旧除了雀舌茶这一条线索别无其他。将近黄昏,外面淅沥下着小雨,天暗的可以。
      狄仁杰着着湿透的衣衫迈步进了大殿,尉迟真金也不抬头去看,语调冰冷刺骨,“最好有好消息。”
      “不辱使命。”依旧是带着笑意的语调,尉迟真金瞥了一眼,转开头去沉思的侧脸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仿若时空交错,仍是清冷刺骨的凌晨,不同的是华服加身立于大殿之上而身侧多了一个似乎可靠,似乎可以相信的身影。尉迟真金在武后驾临时微微低下头去,这次的赌博赌资却不在自己,这样用命去相信一个人,真的好么?真的可以么?攥紧的是拳,揪紧的是心,隐在绿眸最深处的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恐慌。身侧之人施礼侃侃而谈,雀舌茶乃国之贡品,却被人下以蛊毒,以此谋害朝中大臣,当务之急是为众国之栋梁解毒,保住大唐命脉,恳请武后可将尉迟真金大人任务期限放宽几日,待蛊毒除尽必出兵捉拿元凶归案。
      武后岂是好相与的,尉迟真金极力忽略狄仁杰被押往刑场时内心的不安,他倚靠在蟠龙柱上冷眼盯着喝下王浦配置的秘药以观成效的丁大人。为皇帝试药,多大的名头。
      “丁大人,可有变化?”尉迟真金冷冷出声,似乎是没有一丝焦急,即便自己与狄仁杰的性命已与眼前畏畏缩缩的家伙身体的变化息息相关。
      “哼,变化,换你喝上一碗童子尿看看有什么变化。”丁大人狠狠瞪了眼平素不敢惹的大理寺卿,只道这目中无人的毛头小子到底也有今日。一个时辰之内若秘药未起效,饶他再怎么轻狂,尉迟真金的脑袋也保不住了,武后的话无人可以违逆。
      尉迟真金斜睨了眼俨然小人得志模样的丁大人,却是无话了。在他那短暂却比大多数人更深刻的人生观中,除去武后娘娘和自己的命,包括九五之尊在内皆为草芥,如今这小小的圈子里却多了个不速之客——狄仁杰,那个永远搞不清状况却永远都游刃有余的家伙。
      尉迟真金看了眼一旁的滴水计时器,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可这丁大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年轻的大理寺卿用指尖摩擦着倚靠的石柱,那是他思索时的习惯动作。让自己把命系于这样一个鼠辈身上着实荒谬,他自是有后招的,先前与王浦神医讨要的剧毒足以让丁大人在短时间内显露一些状况,至于之后会怎样,与他何干?
      水一滴一滴敲打在尉迟真金心上,他计算着通传所需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起身迈步走向这会儿打起瞌睡的丁大人。我的命没人可以夺走,而狄仁杰的命,只能是我的!尉迟真金阴冷着脸揪起丁大人的领子,打算进行备用方案,没想到突然间本来安静的丁大人浑身颤抖口吐污水起来,尉迟真金连忙把人甩至地上,转头大喝,“来人!击鼓!通传娘娘!”
      听着太监慌乱离去的脚步声,尉迟真金看着口吐污水毒虫的丁大人,不觉松了一口气。狄仁杰,呵,还真是算无虚算啊……

      “狄仁杰护国有功,现任命钦差着办龙王一案,尉迟真金携大理寺上下听候差遣。”武后带着几分欣赏地下了命令,然后意外于尉迟真金的乖顺,没有反驳,没有辩解,就那样施礼领命仿佛没有丝毫不甘。
      这孩子,转性了?武后打量了并排站立的两个青年才俊,然后从狄仁杰扫向尉迟真金时那不掺虚假的关切中窥得一二。
      他俩……也罢……武后挥手屏退了二人,靠进座椅,眺望殿外巍巍苍穹,叹了一声到底是命啊。
      尉迟真金与狄仁杰并肩无言地走下大殿,他本以为自己会妒忌,会不甘,会想方设法把狄仁杰拉下来,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做,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却看不清到底出在哪里。
      尉迟真金乱了,可狄仁杰没有,他捉住了兀自向前走的尉迟真金的肩,引来对方平静却疑惑的目光,“阿金,要不要玩场捉内鬼的游戏?”尉迟真金眨了眨眼,明媚的阳光下狄仁杰开怀地笑了起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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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涟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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