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

　　【叁】

　　那天过后我心里一直不舒服，总觉得有什么压在自己身上，喘不过气。

　　我完全不想回家，一点都不想。所以我跟着小哥去了他家。

　　这是我第一次去他家，家里干净得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用来形容最好不过了。八十来平米的房子，只有四面墙，一个洗手间，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哦，还有他心爱的天花板姑娘。

　　那天后他和天花板约会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一天到晚足不出户，倒杯白开水就坐在椅子上望天花板，一望就是几个小时。

　　他生活得与世隔绝 ，他不想去了解别人，也不想别人来了解他。

　　小哥在家蹲闺房蹲了俩月，最后还是被胖子一个电话叫出去了。

　　今天是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事实上，正好相反。去公墓的时候与好几个人匆匆擦肩，他们无不是一脸不情愿，要不就是一脸晦气，不断地低头看表然后坐上私家车绝尘而去。

　　我噎然地望着他们，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小哥和胖子在这公墓中才显得格格不入。

　　小哥已经在他的墓碑前整整站了仨小时了，胖子和我也是一整不吭地立在他身后，缄默。

　　然后最后还是我笑了起来。

　　只是突然觉得很好笑。

　　我走到那人的墓碑旁，伸出手摩挲着那大理石质地的碑，手心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传来。那碑的铭文大概是出自我二叔之手，折起峰转之间无不透着凌厉，深藏而不露。

　　——你好，‘我’。
　　——我挺好。
　　——你好吗？

　　胖子掐了烟头，拍拍小哥的肩膀说，小哥，我们走吧。

　　小哥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他的墓前，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就离开了。我趁他转身偷偷蹲下看他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支小小的白色的羽翎，末端被鲜血染红，像一个被惊醒的梦。

　　清明过后小哥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前往火车站。

　　我在车站门口看见了黑眼睛和小花，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身旁全是大包小包的家伙。看着架势，估摸着又是要下斗了。我哀叹了一声，默默地跟在小哥后边，顺便和小花，黑眼睛打了个招呼。

　　他们没有回答，我也没指望他们回答，更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回答。

　　他们这次去祁连山，那墓好像是一个将军的，黑眼镜的原话是，那可是个油斗，下去看见什么就自己拿，别跟黑爷我客气。

　　哎呦喂，黑爷您这是要尽地主之谊还是怎的？我斜斜地瞥了他一眼。他冲着我的方向推了推据说是D&G的墨镜，我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小花摸不着头脑，从他那从不离身的粉色手机中抬起头来，瞎子，在和谁说话呢，怪慎得慌。

　　黑眼睛摸摸下巴，没呢，我不是在给自己的话做解释么。说着摊开手中的羊皮古卷，卷幅上画的的祁连山的山脉和水脉图，他伸出手指，点着那弱水河的源头说，喏，就这儿。

　　小花随意瞟了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小哥更是眼睛都不睁，一直在闭目养神。

　　我脑子里确是一片混乱，加点水就可以熬浆糊了——他娘的黑眼镜他听得见我说话，还看得见我！

　　这怎么可能呢？我的双手不住的搓着膝盖，慌得坐立不安。

　　黑眼镜轻笑出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手，比了个【嘘】的姿势。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我不可思议地抬起几乎透明的手掌——竟然感受到了正常人的体温，温热的感觉现在还不曾散去。

　　我满肚子疑问，却也知道现在不适合说，真他娘的快憋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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