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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那通电话以后,林湛再没有见过孟凯风。
在孟凯风离开后的第三天,他还是没有忍住去了孟凯风的学校。
天已经开始转冷,林湛穿着高领毛衣,一路低着头,削瘦的下巴埋进衣领里。道旁的树落了一地的枯叶,来来往往的学生从上面踩过,发出细微的喀嚓声,在这样的秋日里听起来格外萧索。
林湛的肩上忽然一沉,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孩在他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
“怎么,不记得我啦?高中时候我给孟凯风写情书,他的回信还是你到我班上给我的!”
林湛哦了一声,要是这姑娘知道不仅是自己送的信,连信里拒绝的话都是自己写的,这会儿可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了吧。
“你也在这里读书啊,真巧。”
“是啊,”那姑娘笑嘻嘻地说:“孟凯风就在我隔壁班,我在学校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可乐坏了。”
林湛心里有些不快,这件事孟凯风从没跟他提过,看起来这姑娘也压根没对孟凯风死心。
“孟凯风他……这两天是不是没来学校?”
“你也知道了?这两天上大课都没看到他,听他们班的班长说孟凯风家里人来过,好像说要送他出国。”
他们话才说到一半,一辆银灰色的小车忽然从他们身旁开过。
“对了,就是这辆。”她指给林湛看,“上次孟凯风家里人来学校开的就是这辆车。”
孟父此刻就坐在这辆车的后座上,他这次来学校的目的是给孟凯风办休学手续。前些天孟家乱作一团,他派人找了不少地方,孟凯风却好似人间蒸发一般。这件事毕竟不光彩,他也不想闹大,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气。
林湛看着那辆车开远,好像断绝了他寻找孟凯风的最后一个线索。
他又去了孟凯风从前打工的奶茶店。大中午的,奶茶店生意一般,柜台后面坐着的几个女孩一看见林湛过来就向他抱怨,孟凯风不在这里确实冷清了不少。
有个平时说话叽叽喳喳的姑娘向他邀功道:“你和小孟是不是得罪了人啊,前两天有几个人过来店里,问我小孟最近有没有和什么男生走的很近,还拿照片给我认。有张照片好像被裁了一半,就剩一个穿玩偶服男生的背影,我一看就知道是那次你和小孟在广场发传单的时候被拍的。不过我怕他们找你麻烦,就没告诉他们那个人是你。”
照片?林湛一愣,他什么时候拍过那样的照片?
按她的形容,那张照片肯定是他们两个做兼职的时候被偷拍的,那被裁掉的一半又是什么呢?
回学校的路上,林湛默默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连一点细枝末节的地方的都没有放过。
被偷拍的照片,孟凯风家中的变故,还有那天电话里,他仓促又带着掩饰的话语……
当他终于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得到一个和真相所差无几的答案时,他忽然明白,孟凯风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林湛一个人在路边站了很久,想像着那天孟凯风在黑夜里跋涉的心情,他肯定会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去找林湛,不可以连累他……
孟凯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哪怕有一星半点伤害林湛的可能,他都不会去做。可是,他的好在此刻只能让林湛感到难过,非常、非常难过。
秋去冬来,除夕夜那天,林湛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守了一夜的电话,什么都没有等到。
后来,林湛独自去乡下看望了孟凯风的外婆。老人家精神还是很好,她乐呵呵地进里屋给林湛拿柿饼,似乎一点都不诧异为什么今年孟凯风没有回来。
外婆告诉林湛孟凯风给她汇过几次钱,林湛查了汇款人的账户,里面填的信息却都是假的。
林湛曾经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却在一个失眠的早晨陷进了枕头里。室友怎么喊都没用,还以为他要从此长眠不醒。
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好好地睡了一觉,然后告诉自己,生活还要继续。他期待着与孟凯风重逢的那一天,孟凯风看到的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让他崇拜的林湛。那样强大的林湛,不会轻易倒下。
两年后的冬天,圣诞节前夜。
虽说是洋人的节日,A城的气氛却半点不差,路上随处可见圣诞树和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样子招揽顾客的店员,专卖店的玻璃窗上都贴着大卡片,上面用五颜六色的字体写着各种折扣。
彼时的林湛已经是学生下任会长的内定人选,正在学生会的秘书部和大家商量庆祝圣诞节的活动。
文娱部的部长是个个子娇小、长相可爱的小女生,她刚一进门便兴奋地从包里掏出一叠卡片放在桌上,“这是我前两天给我们自己人内部印的贺卡,祝福的话都写好了,一人一张哟。”
一个坐的近的女生把自己的贺卡扒拉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嘴里却揶揄道:“听说圣诞节对面学校的学生会给部委发了小礼物,你就打算用张贺卡把我们打发啦?”
“别不识货啊!这个贺卡可是纯手工制作,上面的图案是我让我们部几个会画画的女生照着学校的照片描的,又素净又有特色,而且一人一张,是独一份!”
大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都挤到前面找自己的贺卡。
林湛倒是不紧不慢地起身,等其他人都找完了,才上前取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张。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好奇地看了一眼他的贺卡:“咦,林湛的贺卡上画得这棵树就是学校侧门那颗吧,我每次出去都从那儿过,就是不知道那棵树是什么品种。”
文娱部长得意地解释道:“这可是我特意给林湛挑的图案,这棵树的名字也好听,叫作白千层,而且还有特别的寓意。”
“我知道,我看过一篇散文就是讲这棵树的,它的树皮很特殊,一层比一层更洁白,每剥开一层树皮看到的就是内里一层更洁白的内心。一千层树皮,是一层比一层更坦陈的心迹。”
“欸,小雨你做的也太明显啦,林湛还没接任主席呢,你这都开始溜须拍马了。”小雨是文娱部长的小名。
小雨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觉得林湛就配得上这棵树,我越和他相处就越觉得舒坦不行吗?”
“唉哟小雨这是变相告白啊?”
“还是趁早放弃吧,林湛眼界可高呢,英语系的系花前段时间追他他可都誓死不从!”
后面的讨论变成大家的八卦乱炖,林湛一个人坐在后面,看着那张贺卡发呆。
如白千层一般坚韧又坦陈的人,他只见过一个。
那天大家聊得尽兴,打算晚上去KYV包个夜场继续玩。林湛拒绝了大家的一再邀请,执意一个人先回宿舍。
今天真冷啊,林湛忍不住朝手里哈了口气,又在脸上撮了两把,鼻梁上前不久才架上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
“林湛。”有人朝着他走来,喊他的名字。
林湛的眼前一片模糊,可是那个声音他永远都不会错认。那个人依稀的身材似乎比记忆里更高大了,生在地上像棵沉稳的大树。
他从包里掏出那张贺卡,一步一步地朝那个人走过去,好像迈过了漫长的宇宙光年,在迷茫的羁旅里重获方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却又不像是自己:“孟凯风,”他笑着低下头,用手捂住满脸的泪水,模糊不堪的语句从指缝中一一漏出:“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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