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里

　　圣诞节快到的时候，整个城市里都充斥着一种浮夸的兴奋气氛。本来就张满霓虹灯的城市，从没见过雪的地方，硬是为了凑气氛，到处放上了假圣诞树，再用白花花一片泡沫做雪的样子，也有小孩高兴地不亦乐乎。

　　我活到23岁，始终没弄懂圣诞节对中国人的含义，觉得洋节实在没什么好过的意义。不过赵斜阳却因为圣诞节的临近而变得有些兴奋。

　　在这时我的工作也早已经安定了，虽然扣除房租等杂费能用的钱也不算多，但总算可以养活自己了，也不再像几个月前要靠泡面糊口。

　　我不会做菜，不过赵斜阳却精通此道。

　　第一次我们没吃外卖、泡面是我头回领工资那天，因为太兴奋了我给赵斜阳发了短信，说是晚上请他吃饭。不过赵斜阳却不领情，说还是在家吃就好了。

　　一想到外卖那股子油腻味我就胃里难受，对着手机屏幕上刺眼的短信心说“你要是不想下馆子那更好，我一个人去还更自在。”

　　结果下一秒赵斜阳第二条短信就跟着来了，他说：“下班了早点回去，今天我下厨。”

　　在那之后我内心十分忐忑，毕竟赵斜阳一副娟白皮相的少爷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他下厨掌勺时的情景。我整个下午的时间都用来犹豫是不是要放赵斜阳的鸽子，以免要吃上焦糊的饭菜扫自己的兴。却在下班后还是惯性拿上文件包坐上了回家的公交。

　　等我到家时赵斜阳已经在了。客厅里电视开着，音响开得老大，就听见央视节目里红歌声传得老远。我连忙拿起遥控器换了台，耳膜这才舒服了点。

　　赵斜阳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了个头，招呼道：“李楠，你回来啦。”

　　他似乎格外得高兴，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厨房的样子又缩回了脑袋。我在沙发上坐下，定下心来时闻到了料酒浓郁的香味。

　　“李楠！”赵斜阳抬高声音喊我。

　　“怎么了吗？”工作使我累得够呛，完全不能理解此刻赵斜阳的好精神。

　　“你过来！”

　　赵斜阳这点就跟我妈似的，有事的时候非要把人喊到面前去才交代，好像隔了堵墙就没法说话了一样。

　　我只好磨磨蹭蹭进了厨房，一眼就见到赵斜阳穿着条纹衬衫，卷起袖子，一副八点档男主角为女友做爱心晚餐的样子，却套着个可笑的海绵宝宝的围裙。

　　我当即笑了出来，“你这是哪儿来的啊？”

　　“围裙？买奶的时候附送的。”赵斜阳兴许也觉得好笑，声音里全是笑意。

　　“买奶怎么送的这个啊，一般不都是购物袋什么的么。”

　　“我也觉得奇怪呢。”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赵斜阳，他知道我在那儿，因此也没在意我，光顾着给我展示他秀气的侧脸。

　　“我说，你把我召唤来厨房什么事啊？”我见他像是压根就忘了这茬，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刚给你打岔忘了，过来，试试排骨汤的味道。”

　　他揭开了一旁锅盖，骨头汤的香气瞬间溢了出来，勾的我肚子里的馋虫立刻尖叫起来。

　　我忙拿过汤勺试了口汤，肉香在嘴巴弥漫，顺道温暖了我饥渴空虚的胃。

　　“怎么样？”赵斜阳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我咂了下嘴感叹道：“比我妈煨得还要好。”

　　赵斜阳的眼立刻亮了，很快就又低下头盛锅里的鱼，低声说道：“好吃就好。”

　　餐桌上第一次放上餐盘。说来也有些好笑，明明已经在这屋檐下住了好几个月，却连餐盘都是赵斜阳今天才买来的。

　　赵斜阳炒了青菜，红烧肉，鱼还有排骨汤。

　　我工作地点离家较远，通常要比赵斜阳晚上半个小时才能到家。半个小时里，赵斜阳竟然能既去市场买了菜又做出这么一桌，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于是我问他：“你这效率也太高了吧，有鸽子帮你？”

　　“噗，童话看太多了不好。”他抿了下嘴，解释说：“我今天下午外出办事，办完不需要回公司，就直接回来了，所以回来得比较早。”

　　“这样啊，真是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赵斜阳拉开一罐啤酒递给我，“祝贺你顺利拿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啤酒罐碰到了一起，泡沫溢了出来，淌了我一手。

　　赵斜阳做的菜真心没话说，和我最爱的家乡饭店“望江楼”几乎一个味。我们家乡喜辣喜咸，就连吃甜的都要甜到发齁才高兴。结果到了这边几个月，嘴里基本都能淡出个鸟来了。

　　赵斜阳的红烧肉一入口就让人感觉口舌生香，人好似又回到了东部小城里。

　　为了不让赵斜阳再次喝多说些不该说的，第一罐酒一喝完我就去盛了两碗饭。许久没吃到这样的家常菜，腹中倒比往日还要饥饿。

　　最后一块红烧肉下了肚，我才意犹未尽地打了个饱嗝。我一边擦嘴一边感慨：“赵斜阳，谁要是和你在一块，那真是享大福了啊。”

　　赵斜阳只抿着嘴笑，不说话。酒精在他的那张小白脸上画上两片绯红，像是邻桌女同事精致的腮红。

　　“李楠。”沉默了许久，赵斜阳突然开口。

　　当时我正专注于电视里的当地新闻，随便回了一声“嗯？”

　　“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做给你吃好吗？”

　　主持人和专家什么的人兴致高昂地分析着几国的军事实力，我用半个耳朵听赵斜阳的话，结果只听到了吃，便兴高采烈地应了声“好”。

　　说完我就后悔了，立刻去看赵斜阳。果然他的表情已经是止不住的兴奋了。他用满是幸福的笑脸收拾起餐桌，动作都像带上了节拍。

　　“赵斜阳。”

　　“怎么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啊？什么？”他表情一愣，瞪大眼睛怔怔地望向我，就像真不懂我在说什么一样。他的反应让我也跟着一愣，以为只是我想多了而已。

　　“没什么，”我摆摆手，“我在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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