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里

　　赵斜阳的兴趣十分贫瘠，他不打游戏，也不看球赛，A’片他自然更没有兴趣。在寝室里他最多就是开着电脑看电视。他喜欢看电影，文艺片，有时候看得伤感了还会偷偷抹眼泪。有人拿他打趣，说他就跟个大家闺秀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教室就是寝室，还有一个阅览室。

　　赵斜阳没话能反驳，只能涨红了脸尴尬地笑。

　　有时候在寝室我们仨聚在一起看片子，动静很大，赵斜阳就戴着耳机装非礼勿听，有时候索性就出去待半个小时。他出去的次数多了，我就问他说：“你有必要特地出去躲着么，你又不会起反应。”赵斜阳就是一味地摇头，也不回答，但那之后他却一次也没再出去过了。

　　互帮互助的事情我们做过，但没和赵斜阳做过。他们私底下猜赵斜阳是不是性冷淡，我不好答话，他们就怂恿我去往赵斜阳电脑里拷A‘片，看他什么反应，总不可能是现世柳下惠吧。我想了想才说“这样不太好吧，他好像挺忌讳这个的。”然后我随便变编了个赵斜阳初中看A’片被他爸暴打一顿此后他立志再不看A‘片的故事，竟然还真的糊弄过去了。

　　那天晚上赵斜阳从图书馆回来之后，那两个家伙看他的表情都特别同情。赵斜阳偷偷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他们看你学习特别辛苦，心疼你。来，吃个梨。”

　　赵斜阳拿着我给他的梨，抿着嘴笑，对着对面那两个“于心有愧”的人说了句“谢谢”。

　　直到毕业之前赵斜阳都没再处过对象，我也没见到过他自渎的行为，有时候我也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性冷淡。当时我还不知道赵斜阳出过的事，有一次没忍住，竟然傻乎乎去问他了。
　　在我想来，男生之间经常说点下流话也没什么，虽然我们开玩笑说赵斜阳像个姑娘似的，但他毕竟还是个带把的。

　　当时赵斜阳在我脸上看了半天，看得我直以为脸上的泡沫没洗干净。最后他说了一句“洗澡的时候偶尔会弄”，便又埋头进了枯燥的专业课本里。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我听到赵斜阳那里传来的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一直把赵斜阳当作好朋友，但不能称之为“好兄弟”。赵斜阳相较于一般的男生而言，实在是过分细腻了一点，有时候一个细小的举动，他都能反复咀嚼出许多含义出来。

　　赵斜阳错就错在他太过细腻的心思上，他想太多，把直男之间正常的相处当作了暧昧，把最普通的照顾当成了关爱。

　　赵斜阳第一次对我说爱是在大四，那时候课都结束了，我们俩又没去实习，就商量着去周边的景点城市玩上几天。原本是打算寝室四人一起去的，但到最后那两个家伙临时叛变，只有我和赵斜阳共同出行。

　　最后一天晚上我们喝了点酒，没到醉的地步，然后就窝在酒店的窗子边勉勉强强地看月亮。

　　那天晚上的月亮既大又圆，十分明亮。赵斜阳伸出手，想要够月亮的模样，我至今都还记得十分明白。

　　当时我们聊了很多，前程未来。那大概是面对社会的学生特有的困惑，高居的象牙塔正摇摇欲坠着，我和他都在做抱着柱子的无用功。

　　面前的酒瓶都空了，赵斜阳突然间不再说话，靠着墙看我。我被他盯得好笑，就也回盯着他。
　　我在赵斜阳眼里是什么样我不曾得知，但那时的赵斜阳，安安静静地不说话，明亮的眼睛里点缀着夜空。他因常年在室内的缘故而白皙的皮肤由黑夜作底衬，更显得皎洁。他像是从中世纪画布里走出来的神官，一副美轮美奂的模样。

　　而后赵斜阳突然开口道：“李楠，你知道么？”

　　“嗯？”赵斜阳的脸既漂亮又危险，我感觉喉咙干涩，一只手不断在身边摸索着，希望可以找到剩下的啤酒，好解救我说不出话的喉咙。

　　“我爱你，李楠。”

　　赵斜阳直接就说了“爱”，这是个很沉重的词，却被赵斜阳说得轻飘飘，像是压根没有分量一般。我当即就笑了，随着嘴角的拉扯而产生了唾液，我咽了下去，我能听见我喉咙里传来的如同无尽深渊一般的声音。

　　我回答道：“赵斜阳，你喝醉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我，在他的注视下，又或者是在酒精的迷惑下，我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随后我撑起身体，一把歪倒在了床上，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充满恶意的梦。

　　我不爱男人，也不爱赵斜阳，但是他却说他爱我，这让我感到恐惧。

　　第二天早上醒来只有头疼，赵斜阳也刚起，正在刷牙。我想着前夜他对我说的话，思忖着该怎么拒绝他，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觉得不好过分伤害他。谁知赵斜阳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自顾自洗漱好，神色无异地对我道“早安”。

　　我只觉得心头一轻，顿时连宿醉的头痛都感觉不到了，轻松自在地也去洗漱了。

　　若只是我自己的梦便是再好不过了，要是昨晚的事是真实发生的，想必赵斜阳也已明了了我的态度，已经自行知难而退了。

　　被男人告白，只让我觉得头皮发麻，一阵一阵的难受。我虽然没有交过几个女友，但我还是喜欢女人身体的香气，喜欢她们柔软的腰肢和胸’部。

　　而这些，赵斜阳都没有。

　　我擦着脸走出了厕所，对着正在套裤子的赵斜阳说，“我昨晚做了个梦。”

　　他动作一滞，隔了几秒才问我：“什么梦？”

　　“说出来实在好笑。”

　　“我不笑。”

　　“我梦见你给我告白了。”我等着赵斜阳的回答，却只等来一句轻声的“嗯”。赵斜阳扭过了脸，背对着我。我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想到假期里听到的他当年出的事，突然觉得他当真可怜。

　　“赵斜阳。”我又喊他。

　　“嗯？”

　　“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的。”

　　“我知道，”他点点头，想想又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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