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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我在哪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在我手上。”阴魂不散的魔鬼映入眼帘。
屋里没开灯,月光透过摇曳的窗纱星星点点洒在地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想起小时候念的诗。
“彦飞,你该不是傻掉了。”一只手搭上我的额头,“那不是月光,那是天上的探照灯。”
“不管你脑子是不是清醒,我奉劝你最好别指望能从这里逃走。”
不用你讲我也明白。手脚都被绑得死死的,除非我懂缩骨功。
男人上下打量着我,好像在观察一具标本。
片刻,他解开我的衬衫纽扣,摩挲起我的胸肌。
“江闲平,你别放肆!”
“彦飞,我逼不得已。你总也不肯听我解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是关于你当年对我下药,趁人之危;还是关于我们一夜放荡的录象被寄到家里,让我眨眼之间成为孤儿?
“彦飞,他们骗我,只要和你假戏真做,就保证那个人消失得干干净净……”说得一派天真无邪。
“从这点上来讲,他们并没有违约。”
“可是你也消失了!”江闲平激动地说:“我感觉自己就像小丑、任人摆布!那之后我发了疯地找你,可你音训全无,就好像从人间蒸发……”
“那你现在说完了,可以放开我了?”
他似乎听到了有趣的笑话,莞尔道:“杨彦飞,你该不会以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五花大绑来,就为了让你听故事吧?”
恶魔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表情,我的心掉入冰窖。
算了,该来的总要来,逃也逃不掉。
反正这世上,我了无牵挂,也没人会在乎我的死活。
来来往往,大家不过是碰巧乘上同一节车厢,谁会管你什么时候下车?
可是,为什么我还会感到心酸。
感情是个累赘,早扔早轻松,为什么……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刺眼的吊灯扎得我睁不开眼,嘈杂的人声吵得我头胀。
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看到了唐玮霖的脸。
我闻到唐玮霖的味道。Giorgio Armani的香味。
我还听到唐玮霖的声音。杨,你受苦了。
禁锢的四肢恢复了自由,很麻,很痛。
“你来了呀……”我对他挥挥手,环顾四周,“怪兽呢?”
“杨,你累了。”温暖的手掌盖上眼睑。
□□得到救赎的霎那,每根神经都松懈了下来。
“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梦里有谁在对我说话,我听得不真切。
※ ※ ※ ※ ※ ※ ※
汽车厂的案子不了了之。
“桃色风波”以后,唐玮霖开始将我深锁闺中。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公司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唐玮霖和秦川公司访问还没回来。
我扒开厚重的窗帘,打开窗户爬出去。外面是个天台,我偶尔发现的秘密场所。
走到天台的边缘,围栏和膝盖同高,俯瞰下去,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
马路上川流不息,大家都忙忙碌碌。除了我。
唐玮霖在生我的气,就算他不说我也感觉得到。没有哪个老板喜欢绯闻缠身的员工。
我并不擅长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天天跟老板混在一起,没大没小,难免掉以轻心。如果不是他回我以颜色,我已经快忘了他还算我的衣食父母;他可以提拔我、让我步步高升,同样也可以封冻我、让我默默无闻。
每个人都用不同的方式表达愤怒;唐玮霖对某个人不满时,则会表现得相敬如宾。
这几个礼拜,他乐不思蜀地与我扮演着陌生人。
我累倒在办公桌前时,他不会递上咖啡,扬言“要扣我分红”,而是很礼貌地把我摇醒,催我下班。
相对的,我手头的工作量也跟着减少。
秦川说,老板最近在留意人才市场,似乎有进新员工的打算。
看来我已失去他的信任。
我的私生活不检点,他对我的工作态度质疑也是无可厚非。
也许不久以后,他就会从马路上再拖回一个流浪汉,像当年培养我一样重蹈覆辙。
只是,下一个能得宠多久呢?
包装乞丐,只不过是那个人的恶趣味而已;无论你穿得多光鲜亮丽,在他眼里,你永远就是卑微的乞丐。
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又怎么会露宿街头呢?
我居然忘了自己的出身,简直罪不可赦。
“杨彦飞,你在这里做什么?!”瞧吧,他果然生气了。
这里是16楼,我自然不会跳下去。
不过我的老板似乎不这么想,于是干脆恶作剧地说:“你埋没人才,我觉得这样干下去没意思。”
“好,你过来,有话好商量。”他很入戏地配合道,向我伸出手。
我刁难他,“William,如果我这就跳下去,你要怎么办?”
“那我就陪你一块跳下去!”
趁我呆立在原地的时候,唐玮霖冲过来一把将我拉回安全区,狠狠地摔倒在地。
“杨,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心脏承受能力太强,总要为我寻找点刺激?”
我坐在地上,觉得唐玮霖此刻的形象无比高大。
“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他弯下腰扶起我,“我下个星期要去北京开会,你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出发。”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早知道以死相逼的效果这么显著,我早该多用几回。
到达首都的时候,机场飘起了纷飞的雪花。
我想起一首歌,歌名叫作〈2002年的第一场雪〉。
跟着唐玮霖出差是件美事,出没一流的场所,享受一流的服务。
和大多数外企老总一样,我的老板有个好习惯,从来不住五星级以下的酒店。在中国,Hilton就像他的第二个家。
Check in的时候,碰到席郁恒。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我已对各种场合下的不期而遇习以为常。
“这么巧。”他搁下手中的金笔。
“来开会。你呢?”
“一样。”
“一个人?”
“唐先生在陪客户,我来放行李。”
他走过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耳机,为我戴上;里面正在放一首歌,歌名叫作〈2002年的第一场雪〉。
刀狼粗犷的嗓音从遥远的乌鲁木齐传来。
……
忘不了把你搂在怀里的感觉,
比藏在心中那份火热更暖一些。
忘记了窗外北风的凛冽,
再一次把温柔和缠绵重叠。
……
是你的红唇粘住我的一切,
是你的体贴让我再次热烈。
是你的万种柔情融化冰雪,
是你的甜言蜜语改变季节。
“不对吧?”我摘下耳机,“这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席郁恒忽然笑了,从包里取出一封请柬;我也笑了,原来我们在想同一件事。
“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因为想亲手交给你。”
“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我接过精致的卡片,不置可否地笑笑。我为自己好笑。因为我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功力并未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足以让我为昔日爱人的婚礼欢呼雀跃。难以言表的心情,犹如芒刺在背。
人们常用“成家立业”来形容一名男子从青涩步入成熟的转变;这两样,席郁恒都做到了,而且都比我更快、更好效地做到了。或者,仅仅是让我遥望他前进的背影,便难以释怀。
所以,抱歉,我一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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