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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雁山(二)
本是夜黑风高,雾气浓密。可此时,确是火星四游,厮杀声一大片。一批批的羽林军如猛虎过山般的由北面正攻上来。山坡上守卫的各大死士,急而不乱的快速搬起巨石向下方砸去。巨石一快接一块的翻滚着向正攀爬上来的羽林军压去,惨叫声一片连着一片。
只是雾太浓,待于山上的看守放哨之人发现悄悄攻上山的羽林军时已为时太晚了,至此时早已有大批侍卫军攻上了山岚,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于忽明忽暗的火把中,在迷雾的笼罩下,所能见到的只是一片片模糊不清的飞舞的银光。漫空的血腥气味越发的浓烈了起来。
攻上山岚的羽林军越来越多,数百多名死士渐渐处于不利地位。因为那些攻上来的羽林军都都一律携带了两种武器。一种是平日里常用的刀剑,另一种却是种怪异及的武器,一如巨剪,一如弯月形钩刀。在火光的照射下,点点寒光,闪闪烁烁,与火炬的照射下,如破碎的琉璃折射出来的金色光芒,直向死士的颈项间扑杀而去。
死士们见此倒也不惧。也对,他们也只不过是为“嗜血虫”所控的死士。除了对血腥味的才会产生的格外兴奋,又怎会还有其他情绪?红着眼,诡异笑着举起大刀,与之硬拚硬。更甚者便是徒手将对方手中的武器给拼落,两人纠缠一起厮打了起来,互咬不放……
层层的武士,虽已在那大片攻上来的羽林军的攻打下渐渐处于了劣势,却依旧如一堵后墙般,将那羽林军阻挡在外。想来一时半会儿,那批羽林军也不能那么快攻破这堵后墙,抓住躲藏于后面的正主儿们。
邬老夫人率领着一干侍奴急急赶来站立于死士守卫的不远处的高坡上,居高临下的冷眼扫视着前方大批涌上来的银色盔甲的羽林军,眸光阴冷。
手型向后一挥,冷冷的说了句:“快退!”看来这里也是不能久呆了。
“首辅大人有令,活抓邬老夫人!”蓦然,邬老夫人身后传来一声冷硬的声音。
大批身着银色盔甲的护卫似猿猴般矫健急速的自衡雁山西北面迅速的向邬老夫人围了过来。且与之同时,东北方也有大批人急速的攀爬了上来,一身灰白色衣袍。
这两边皆是些断崖峭壁,石块松懈,一不小心很容易摔落山崖,落个粉身碎骨。他们既然能从这两边安然的攀爬上来,可见其功夫是不容他人忽视的。
众侍奴见此,连忙抽刀,护卫住邬老夫人,警惕着那些突然涌上来的人群。一团新的厮杀再次展开,一团麻乱。顷刻间,飞血漫天狂舞,如雨滴四洒,整个衡雁山都被厚重的血腥味笼罩了起来。
“你等十人速退回带二小姐快走!我来断后!”邬老夫人冷眼看着攻上来的一群人,急声下令道。抽出腰间软剑,宛若无骨的毒蛇,劈开向自己扑来的银丝网,直指向袭上自己的几个羽林军。
“可老夫人……”他们不禁有了几分犹豫,一剑隔开飞夺之来的利剑。
“还不快去!”邬老夫人担忧着自己沉睡中的孙女,口气冷厉而坚决。
“是,老夫人。”侍奴听此,不得恭谨的回应,邬二小姐对老夫人的重要性,他们心中自然明了。看了眼前杂乱的厮杀场面,于邬老夫人的掩护下挥剑便急速退开离去了。
一声悠扬而尖锐的哨声扬起,伴着馥郁的香气,绵绵如细丝般的向整个衡雁山涌去。顿时间,阵阵沙沙的琐碎声由四方的地上响起。本还是杂草丛生,密林高耸的山岚间突然多出众多五颜六色的爬行虫蛇。
一身灰白衣袍的沙穆们见此,眉眼收敛,身形一闪。七名满身银铃脆响的五彩衣妙龄女子一步向前,围拢一起。她们急速从腰间彩带中取出一只通透的翠玉月形物体执于唇嘴。音质清通悠扬,一波又一波的涌起,晃起一股清凉的气流。
只是对方内力浑厚,哨音过强过硬,七人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那尖锐的哨声。丝丝红艳的鲜血随着唇瓣的张合而注入进了月形乐器中。
虽然她们七人功力大为受损,但邬老夫人也不见的好过。一口淤积于心口的浓重的血液破口而出。手中的青色的银铃哨叶一裂两半,脱手而出。
“老夫人!”众侍奴惊呼。
邬老夫人心中震惊万分,银发猛然飞散,嘴角不由的抽搐起来。好你个殷念远,竟然也将望月教的七大蛊毒师给请来了。
……
当那十名侍奴急速退回洞口处时,见到的只是洞中一片的暗沉——里边篝火已经熄灭。只有里边涌出的微微暖意告知着众人,那篝火刚熄灭不久。他们急速跑了进去,点起火折,微弱的火光瞬间将一洞的阴暗驱走了几分。借着这分微弱的光源,他们只发现洞内篝火残灰的凌乱。如此看来,这火似乎不像自然的熄灭,而更像是人为的扑灭。但若是人为的扑灭,那么又是如何扑灭的?
隐隐间,整个洞内竟荡漾起了几分焦味,似那烤肉的焦味儿。借着火光看去,篝火的灰烬中竟躺着四五只硕壮的死老鼠。俨然那肉焦味儿就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本该是还预留着的大半烤野兔,此时却是不见了。便是那包裹着野兔肉的布巾也早已被火烧去了大半,只剩点点烧焦了的碎片四处飞散。若仔细查去,就能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躺着三五只尚存余温的死老鼠。一地的白色泡沫,满地的野兔残骨。
二小姐不见了,众人讶异的互看着。草垛上留下的只有一个微微凹下的印记,凉凉的一片。没人出声发话,确是默契十足的抽剑迅速向洞口外奔去。
然而他们的速度还是慢了些,洞口外早已弓箭手布好。一见有人冲出,便箭如雨发,带着火势,直将侍奴们再次逼了进去。
怎么办?十人手指收拢,沉默的互视着。邬老夫人会遣他们十人过来带二小姐走,便是因为他们是众侍奴、死士中功力最强者。如今既没有保护到二小姐,更甚至要被包围于这暗洞中当乌龟了。
当中看来要年长一些的青灰色劲衣的中年汉子扫视过自己身边之人,沉声而稳定的道:“看来当务之急,我们只好五五为伴,一为掩护,另一则乘机闯出包围圈四出寻找二小姐下落,且向老夫人告知此事。”借着外面射来的火光,他转身从一旁的草垛上抽出两根软软的枯黄的草茎,一断为十,“这里五长五短,短者为掩护者。”
从来都是相见不语,只是以眼神为交换,用他们生死相依的默契为行动的侍奴。若非是因这般的境况,只怕他们仍旧是不会有人对谁发语。这般粗狂沙哑的声音,若是日后还有人幸运的存活于世,或许会永远也不会忘记吧。
沉默中的抓阄,沉默的相视,十剑相处,发出嗡嗡的声响。蓦然五人身形如风,挥剑杀出,扫去直射过来的箭羽。另外五人也随即跃身而出,似鲤鱼跳龙门般。
刀光、火光、血一并而出。本试图于掩护下脱身的五人,却在摆脱那阵阵射来的火箭之后,又碰上了自南而来的六十多羽林军极其二十多的沙穆。他们知道,除了拼杀,已别无选择。
一千多人对阵五百之人,在邬老夫人失去山势之利后,也就注定了今夜之战的失败。十个侍奴,一场厮杀下来,就只剩一人苟延长喘的浑身是血的奔向邬老夫人处。只是到最后他即便是扯动全身所有的力气,却也只能抬眼看着不远处与人拼杀的邬老夫人,无法再移动一步。他被随后追杀过来的沙穆自背后一剑穿心的夺去了此生的生命。
“老夫人,我们被彻底包围了!”侍奴中有人惊呼,目光震惊的看着自南方涌上来的羽林军与沙穆们。原来他们早已于不知觉中变成了他们瓮中之鳖,无路可退了。
眼见着前方死士一个个的倒下,他们一路边杀边往南退,为的只是好让二小姐尽早平安的离开。可谁知这些人却是越杀人越多,而自己这方却是越杀人越少。
邬老夫人眸光阴沉的向南看去,只是目光巡视的却不是自南涌上来之人。她看向的却是那个火焰四移的山洞处。目光错过影影绰绰的人影,无意扫向了那个浑身是血拼命向自己这边本来的那年轻的面庞,看着他满目焦虑不甘的睁眼到下。他一倒,即刻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那是一直追随在她身旁的五年之多的一个侍奴。没想到,却是望月教派来潜伏自己身边的一个内应。
若他是内应,那么二小姐……她心蓦然一紧,她出事了对吧,要不为何那张倒下的面庞会那般的不甘与忧虑。手中之剑咣当掉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充满了浓浓的不甘,直冲向九天的幕帷。自己终究还是无法保护住她,无法保护住她啊!
“老夫人?!”侍奴惊讶。
众人无不惊讶的看着这个银发飞舞,俨然疯掉了的邬老夫人。
邬老夫人一掌扫飞向自己攻来的四人。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吧!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衡雁山。这里既然是雁荡而不归之地,那么自然也将会是人死而不归的地方。
她诡异的笑看着重重人影,拔出一柄匕首,玩自己手腕上重重的割了下去。殷红的血液汩汩滔滔的狂涌而出。众侍见此,脸色不由的暗沉,变得毫无血色了起来。二十七人迅速的以银针扎入自己眉心,以剑向连,连忙组成一个阵势将邬老夫人围护于中间。既然这是老夫人所决定之事,那么他们也只能以死相陪的护法了。
他们疯了吗?所见之人皆这般认为着。怪异的看着这群侍奴渐渐失去血色的身躯,看着那紧紧相连的银光闪亮的剑刃上渐渐泛起的诡异的红光。
“不好,是菊花术!”见此,有人突然低声呼起。
六十名沙穆陡然眼光凝重,迅速挥剑而起,自四方向那护阵杀去。本如巨石般矗立不动着的侍奴们却在有外力入侵时,顿然身形交错。利剑上举,交错飞舞,红光微闪,一股强大而诡异的气流自阵势中间迅速的涌起,将自四方飞刺而来的银剑震飞。
只见的邬老夫人迅速的将自己汩汩流出的鲜血装入其腰间如同挂饰一般的碧玉葫芦中。迅速的将那满葫芦的血摇晃了数下,便随着一连串的咒语,迅速的泼洒入夜空,大叫了声:“破!”
顿时山岚震动,摇晃而起。还好羽林军自来纪律严明,并未因此而如无头苍蝇般的四处窜起。他们只是满目震惊的看着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好不容易才将一干死士杀尽,此时却突然又于山岚各处蓊郁的树木下爬出一个个衣缕残破,举着寒刀的骷髅出来。随着邬老夫人手中响起的如鬼哭狼嚎的洞箫声,一步步向山岚中所有有着进出气息之人走去。骨骼摩擦,发出咔嚓、嘎嘣的各色声响。
殷念远立身于蓊蓊郁郁的树枝间,看了看怀中一脸平静而昏沉着的女子。沉着俊颜透过稀稀落落的树缝看着远处那般怪异的现象,脑中迅速的搜索着任何有关菊花术的消息。
目光阴沉,难怪他孤云会要自己如此守护助邬二小姐。菊花术,若不小心被那骷髅咬到,便是尸毒满身,再也无药可就了。
孤云是最先闯入山洞中的,因为心忧烟萝的安全。然而却又惧烟萝因见到他而流露出满目的鄙夷与怨恨,毕竟穆清曾是被他双手给亲自了解的。他对己化了个符,淡化着自己的身影,如缕薄烟,缓步的走到静坐于草垛上的烟萝身旁。随着她带着几分嘲弄而宁静的几近空洞的目光看向一旁上演的耗子激烈夺食的场面。
从那双空寂的眸光里,孤云只能看到无尽的压抑。他伸手过去,于烟萝双目前晃了下,轻轻的点了下烟萝的眉心,让烟萝于符咒下缓缓合上眼眸昏倒于自己怀中。只是在孤云那带着熠熠生辉的蓝宝石钻戒的食指,在接触到烟萝眉心时,只觉的心中顿然一片空白,宁静的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孤云心中讶异,他根本感触不到半点烟萝脑海中的心绪。在她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点点心绪似乎只是她无意识的神情般,没有任何的意义。
孤云不知在此之前烟萝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因为此时的她根本就是心如枯水,无波无纹。他修长白皙的双手不由的按住烟萝两边的太阳穴,想探究究竟是何原因令她变的如此。然而他最后还是缓缓的放下了双手。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自己根本不可能帮上她什么,更何况解读术法如果强制性的进入她脑海中,只会有损于她的精气。本就羸弱至此了,又怎还能再受的住那般猛烈的撞击?
默而无语的抱起迷昏中的烟萝,将她交至随后优雅漫步进入的殷念远手中,淡声道:“本座希望殷首辅能好好守护住烟萝,不要让她见到任何一丝杀戮的场面。若殷首辅信的过本座,那么接下来的一切自全有本座来处理。”
他并未多解释什么,随手一扬,本还在燃烧着的篝火顿然熄灭。他就这般无言的走了,融入于的层层厚重的夜色中,再也不见其影。山洞中只剩一片令人窒息的阴沉,间或传出阵阵耗子的惨叫声,一如山洞外厮杀的声响……
菊花术。殷念远心中默念了起来。要破解这般怨毒的术法,除非有人能将施术者杀死。否则两个时辰后,这里将变为人间最为恐怖的炼狱。但施术者在施用这般怨毒的术士时,也随时得准备着被其反噬,因为这毕竟是一场以命相搏的术法。
这般惨烈绝竭的做法,若非心中怨气过强,心如死灰,也是断不可能出现的。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逼迫她走向了此步?若自己抑或孤云都不出现,她其实是有实力一人独自逃离这里的,虽然那将耗尽她全身的精力。
殷念远微微蹙眉,看向怀中的烟萝。唇瓣的笑意缓缓扬起,似那中元节夜空的圆月,温润轻盈,却也诡异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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