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雁归

　　孙子瑾一上来，抬头见到帝王犀利的目光，当下不由的慌了神。再看向国舅，见其低垂着头，一脸的惨败之色。孙子瑾心下更是慌乱，浑身上下也就更是抽搐了起来。堂上帝王问他什么，他也就战战兢兢的一一如实作答。气的一旁的纪忠威吹胡子瞪眼睛，就差吐血。
　　孙子瑾为牟取利益，竟秘密遣人制作了一系列的作弊工具，再通过各种渠道，将此高价买于各大进京考生。而且只要那些考生再多出些好处费献于国舅，在科考时，国舅爷对此绝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一定保证他们无事。只是，万没料到，皇帝会派刘文涛中途插进来。因怕出事，国舅故而连忙将那些作弊之物全都嫁祸于旁人。然而不料，嫁祸中竟有京畿第一才子，这引起了刘文涛极大的注意，再加上后来殷念远的暗示，本该是天衣无缝的科场弊案就这么从里到外的掀了出来。
　　国舅本还要叫屈，将这些事全都推到孙子瑾身上。然而随后刘文涛上呈的一批罪供，让国舅哑口无言。一口气题不上来，也就晕死了过去。当然也来不及听那帝王给他的判词：暂为收押。
　　只是这场弊案一查下来，竟有些古怪。若是以往弊案，必定是各大考官联合，共牟私利，而此次却是个个为营，皆是小心翼翼。怕也是知道当今帝王并不好应付，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吧。然而即便他们再如何个个为营、小心翼翼，一场弊案查来，丝丝缕缕的仍旧是牵出了一大班子人。文派之人受牵连者颇多，这令文太傅恼怒不已。但能有何办法，也只能干瞪眼了。好在这场没烧到他身上，也该是万幸了。
　　史书上对此给了东阁大学士刘文涛浓厚的一大笔，只是后来野史之上却又传出这案子之所以能破，全靠殷念远在其背后指点，所以也就将这一切一切的功劳全归于了殷念远。只是实事如何，我们又何必多做追究，有了正史也就必会有与之相对的野史。（废话）
　　一堂早朝，满是乌云蔽日，直至午时，仍旧进行着。间或已传出某些大人腹中空的声响，委实尴尬。
　　堂上帝王虽是怒火中天，却也只能无奈罢手，一声令下：“退潮！”
　　龙袍略过梯阶，率先离去，留下的只是满堂久久不散的硝烟味。
　　帝王龙撵早已离去，然而朝中众臣却依旧一脸惊惶，伫立不动。直到肃亲王站了出来，冷然一语：
　　“众位大人还不走么？”
　　众人这放如梦初醒，心惊胆颤的向外走去，却是久久无语。也不知是谁感慨了句：“要是首辅大人在便好了。”
　　一人感慨，也就成了众人话语之始。话题来来去去都围绕在殷念远身上，便是各自乘上自己的轿椅、车马，仍是围绕着殷念远而打转。帝王会对殷念远如此戒备，只怕也与这些众臣有关，一个个衷心耿耿，却只是全都衷心到殷念远那去了。待群臣们回味完殷念远种种好处之后，这方暗叫不妙。那军粮一案，今日不是最后限期吗？怎不见帝王有任何动作？难道还未查清，这下首辅大人岂不要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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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回来，他务必要回来。这是帝王万分肯定之事，然而帝王心中却又万分矛盾。他回来，这是必定的，但同时也将助长他的威望与权势。他是自己多年来唯一的知己，却也是自己一直以来视为最强劲的对手，无论是当年驰骋江湖时，还是如今挥斥庙堂时。也许他未必想把持权势、威慑皇权。可是许多东西却往往是在你还未有意识到之前便已对他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无形之中已对他人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帝王不得不防，不得不戒备。因为那幕血腥的历史是如此清晰的摆在帝王眼前。前朝的开端便是如此开始的。众臣将当时还是辅臣之首的摄政王肖恪给拱上了帝位，结束了四国时期唯一的女帝掌权之治。虽说女帝也是历经一系列的宫廷政变推上舞台的，但其性格懦弱，遇事则惊，一无所长，会被肖恪夺去皇位一点也不稀奇。如今帝王与那女帝一比，简直便是云泥之别，一天一地，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得不担心。
　　御书房内一片阴沉，只有几缕光线穿过窗纸照了进来，稀薄的洒落在四周。借着这般昏暗的光线，只能看见帝王那略显孤寂的身影，还真有几分孤家寡人的味儿。
　　站于这万众之上的帝位已六年多了，每每梦醒之后，便越发觉的自己离当年的自己越来越远。所能抓住的，也只能是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驰骋江湖时，讲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与如今这现实中却是绝然行不通的。有难或许可以同当，有福却未必能同享。
　　门“吱呀”一声开了，伴着来人的进入，整个御书房顿时一片清朗。里边气派非常的摆设一一展示于他人眼面前，雕梁画栋，祥云腾龙，处处无不显示着皇家的威严。一栋巨大的龙云腾飞的屏风将此一分为二，隔为两个空间，一为批案办公，一位休憩理心。
　　“微臣昭明，叩见皇上。”清冷而恭敬的声音自帝王身后响起，将帝王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帝王轻应了声，转身面对着昭明，“你来了。”眼中略有欢喜，脸色中微显几分疲惫。帝王之位不好坐啊。
　　“皇上打算如何对付二哥？”话语强硬，昭明目光如炬直逼帝王。
　　一句“二哥”，将多年的情谊全搬上了台面，如是在提醒着帝王什么般。
　　帝王心中微冷，却依旧不动生色，满目无奈的看着昭明，摇了摇头，转身向案牍处的龙椅走去，座了下来。
　　“朕从未想过要对付他。昭明这话问的可不妥，若是旁人如此问，朕到要疑心有他了。”帝王凤眸半眯，话语半含冷意，微显不悦。
　　昭明镇住，心下一惊，忙跪了下去：“微臣知罪。”
　　“罢了。今日已是最后期限了，那案子你可查出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昭明抬头看向帝王，却是犹豫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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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帝王一纸圣令，殷念远被捕入狱。那个如月似玉般的光华之人就这么锒铛入狱了。众人听闻，惊惶不已。
　　“卢劲，怎么办？这下怎么办？”玲珑泪眼婆娑，双眸朦胧的看向一脸懊恼的卢劲。
　　只是一夜间，殷府便已是天翻地覆，一片冷清。整座府宅，也就只有这厅堂还有一许昏黄的光亮。
　　卢劲轻侧头看向玲珑，素来冷寂的双眸中竟透露出几分留念与迷茫，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昏黄灯光照射的原因。
　　“夫人放心，属下自有办法。”淡淡开口，拿起桌上青剑，转身向外走去。衣袂飘飘，虽是俊逸，却更显落寞。
　　“你要去哪里？”玲珑见卢劲向外走去，不由的追出来急急问道。夜中的双眸带着浓浓的质疑。
　　卢劲身子微僵，话语沉缓的吐出：“夫人放心，明日夫人自可见到大人。”
　　玲珑听的当下不由的一喜，眸光瞬间似水，却仍是疑虑：“你有办法就出大人？”
　　卢劲坚硬的点了点头，依旧不见回身：“还望夫人日后小心行事，万事三思而后行，却莫再叫人抓到任何有辱大人的把柄。”语毕，身子一偏，翻身踏上屋顶，急速的消失在莽莽夜色当中。今日一去，后果全由自己一人担当。如此一来，便不再亏欠任何一人了。
　　玲珑微怔，心下悠的一寒，看着卢劲远去的方向，半张着口，久久无语。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夜色已深，肃亲王府中早已一片寂静，只是偶有巡夜的王府卫兵来回的四处走动着。卢劲轻巧的跃上屋顶，小心翼翼的探视这府中的一举一动，轻盈的向左迅速的移动过去。蓦然一翻身，跃下屋顶，躲闪过诸多巡卫，悄然的向院落东侧的书房潜去。然而他还未靠近书房，便听得里边清冷的声音响起：
　　“本王赌你会来，但并不抱何多大的希望，没想到你到底还是来了。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够情谊。”肃亲王推开门，冷眼看向卢劲，有些阴冷。
　　卢劲僵了僵唇，许久方重重跪下，低头道：“军粮调包全是小人指使的，大人一点也不知情，还望王爷放了我家大人。”
　　“你指使的？”昭明冷笑，“你也太抬举你自己了吧。你以为就凭你这句话本王就能放了殷念远？”
　　卢劲浑身僵硬，却依旧重重的向昭明叩首道：“是小人利益熏心，盗取大人令牌，私自掉换军粮。”
　　利益熏心？昭明摇头，冷声道：“本王会在此地等你，难道还会不知是你取了殷念远令牌调运军粮？本王要知的是，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卢劲不语。
　　“人人都知你卢劲对殷首辅忠心耿耿。说你私自盗取令牌调运军粮，谁信？便是本王断也不会信。”昭明依旧满目阴冷，如冰似刀的俊彦上一脸阴沉。
　　的确，这般话，只会让人联想到那背后指使便是殷念远而已。除了殷念远，怕也是无人可以指使卢劲效命了。
　　卢劲依旧不语，双手紧紧的握着横斜于身前的青剑，青筋凸起。
　　“既然如此，本王限你一日之时思考。”昭明冷然的看着地上之人，眸光微转。微转头，朝内沉声命令道，“罗毅，好好安顿下卢劲。有何差错，本王唯你是问！”
　　“我家大人……”沉静多时的声音突然响起，卢劲抬头紧紧的盯着昭明。
　　“你家大人？放心，若一日不知究竟你是何人指使，你家大人一日便要待于牢狱中。当然，如若明日子时后还是不知，本王自当禀奏皇上，殷念远死罪难逃。”衣袖一摆，走进书房，房门訇然合上，将卢劲紧紧的隔绝于书房之外。
　　“请吧，卢公子。”罗毅一步走向前，伸手请示着。
　　卢劲垂下头，紧捏着青剑，缓缓起身，随着罗毅走去。蓦的突如思定了什么般，止住脚步，坚毅转身面向书房。
　　“好，小人什么都告知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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