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久矣

　　徐柯站在路边，看沈倾池拿着写了地址的纸条向出租车司机询问，一头雾水地听他们讲了两句，沈倾池就招手让徐柯上车。

　　出租车司机很热情，他们一上车就和他们叽里咕噜讲了一大堆，可惜徐柯完全没听懂。

　　“徐柯，听不懂英语？唉，如果我没跟过来，你要怎么办呢？”沈倾池调笑道，“之前明明每天监督你学英语，怎么到现在英语还这么差呢？”

　　徐柯不理他，一副我在专心看风景的样子。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郊区，附近人烟较少，目的是躲避人群。毕竟熊猫这种国家级保护动物，被人发现了的话说不定还会引起混乱。

　　“对了，刚刚这位司机说，我们要去的地方还算蛮有名的，那栋民居的花园里居然长满了竹子，在这种高纬度的地方倒是很罕见。”

　　“哈？”徐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可能是那只熊猫精用法术种出了竹子。这只熊猫是有多贪吃啊，徐柯诽谤到，特意选择偏僻的地方居住却做出这么引人注目的事……

　　出租车司机果然把他们带到一栋被绿油油的的竹子围绕着的二层小洋房前，这栋洋房让徐柯有股强烈的违和感。毕竟印象中竹子就应该种在中国传统建筑旁，种在这么一栋洋气的房子旁真让人觉得不适合，不过种它们的人估计目的也不会在于欣赏。

　　徐柯按响门铃，不一会儿，一个看上去60多岁的中国女人打开了门，她热情地把两人带进了屋子。

　　“谢谢你们特意过来。”女人笑着请他们坐到沙发上，茶几上已经准备好了饮料和小零食。“请等一下，我把我的丈夫和孩子叫过来。”

　　女人的丈夫是个80岁上下的美国男人，本该耀眼的金发如今已差不多全白，而且他的腿脚似乎有点不方便，需要女人扶着才能走过来。

　　“你们好。”男人用不标准的中文向他们打招呼，四人顺便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番。美国男人叫Raizas，简称雷，女人叫毛雨晴。

　　“你好。你是要委托我们把……小熊猫带回中国，而且照顾他吗？”

　　“是的，我很担心，希望回国修炼能让他早点化出人形。”毛雨晴偎在雷身边，雷握住了她的手。“然而我的丈夫年岁已高，不方便和我回中国，我又不能留下他一个人，所以只能拜托你们了。A市可是我的故乡呢，虽然可能不是最好的修行之处。”

　　“就交给我吧。”

　　“这孩子中文名叫毛柏莫。柏莫，快过来。”毛雨晴朝楼梯间喊了一声，然后抱歉地笑了笑，“这孩子很少和人相处，有点怕生。”

　　谈话间一直从楼梯间探出的半只黑白分明的脑袋动了一下，停顿半晌，脑袋的主人终于拖着圆滚滚的身子走了出来。

　　“……”看熊猫用双腿直立行走还真的蛮奇怪的。

　　毛柏莫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母亲身边，虽然熊猫天生生着一副笑嘻嘻的憨厚样子，可是徐柯却觉得他实际上一定是一脸无表情的面瘫。

　　毛雨晴道：“接下来我要带你们去拜访修普斯一家，他们会负责把柏莫带到中国去，而且他们也好像有事要委托你们。”

　　徐柯吃着三明治，漫不经心地盯着车窗外飞闪而过的风景。毛雨晴先将他们带到了一座郁郁葱葱的深山里，车子继续开在山中一个多小时，看到的都是树。

　　肩膀上突然被靠上了一个脑袋，徐柯缩了缩肩膀，脑袋就往下滑，然后不怀好意地顺势滑到了徐柯的腰腹处。沈倾池半个身子斜躺在后座上，眯缝着眼睛，状似打瞌睡。徐柯难受尴尬地伸出手托住他的脸，想将他往上移开，沈倾池冷不防抓住他的手，鼻尖凑到徐柯手心里，轻轻喷气，又暖又湿的气流挠在徐柯手心上，也挠在徐柯的心尖上，痒痒的，暖暖的。

　　徐柯鬼使神差地没有挣脱。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地射进来，座位上的东西被撒上一层很淡的金色，在光束中还能看到飞扬的粉尘。他低头看着男人的侧脸，男人的头发披散在座位上，上面一层柔和的光晕，纤长的睫毛是不是微颤一下。男人的脸很清俊，看着就像个贴心的大哥哥，不是特别帅的那种，可是却耐看得很，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徐柯……”沈倾池像在喊人，也像在小声地自言自语。他的唇一张一合的磨蹭在徐柯的手心中，十分亲昵。“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徐柯细碎的刘海挡在额前，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弧形的阴影。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沈倾池都快真的睡着了，才听他轻声说道：“我气不起来了。”他现在都有点搞不清，在男人真正爱上自己后，自己是不是要重新看待之前的利用。自己好像是恨他只为报仇而利用自己的感情，可是这个男人最后又告诉自己他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感情……

　　沈倾池把玩着他的手指，捏了又捏，好一阵才道：“怎么办？虽然很高兴，可是我突然又觉得有点后悔……徐柯，你还喜欢我是吧？”

　　徐柯用力扯他头发。

　　“啊痛……就是……我突然很疑惑，我坚持呆在你身边是不是错了。我很高兴你还喜欢我……”

　　徐柯把他整把头发拽在手上，咬牙切齿道：“谁喜欢你了？”然后抬头看一看驾驶座上的毛雨晴，见她没注意后面，才安心地又低头斥道：“你少自大。”

　　沈倾池不理他，自顾自说着：“可是，如果到我死了你还喜欢我，那你要怎么办？然而我又不想你喜欢上别的人，不想把你让给别人，想到我离开后你可能喜欢上别的人我就觉得我一定会死不瞑目……”

　　“你这家伙！”徐柯一把推开他，低吼道：“你就只是想着自己一定会死吗？你就不会想办法活命吗！”

　　正在开车的毛雨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沉默着扭回头去。

　　“我……”徐柯微微哽咽着，英俊青涩的大男孩脸上满满的孩子一样的无措，让人心疼。“……我虽然、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你这个混蛋……可是……我TM不想看到你死！不想亲眼看到，更加、更加不想你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徐柯弓下腰，将脸埋在大腿间，轻轻抽泣着。这是他重新见到沈倾池后第二次表现出自己的脆弱，而这次，他更加清晰地，将自己的心展示在沈倾池面前。

　　“我不想你死，你却偏偏不想要活……说是担心留下我，又这么自私想要独占我，让我只能想着你……你要我怎么办……你想要我怎么办……？”

　　“对不起，徐柯，对不起……”沈倾池露出一抹难看的笑，他伸手抱住徐柯，将他包裹在怀里。男孩在他怀中一颤一颤地，鼻尖还能闻到男孩那股清新的熟悉的沐浴乳的味道，沈倾池心中涌出浓浓的爱怜。这个有点冷情的男孩，现在只为了自己变得如此脆弱……“如果你肯原谅我，如果你不想我死去，那我就想办法不让自己死。可是，估计那个女人，不可能会放过杀死自己爱人的凶手的。”他无所谓般笑出声，“巫女几乎灭绝了也没关系，我就跑遍全世界去找，怎么样？”

　　徐柯语气闷闷的，还带着鼻音：“你这个无赖，凭什么要我原谅你，你以为你是谁？”

　　“呜呜，徐柯不肯原谅我这将死之人啊，呜呜呜——”

　　“吵死了！”徐柯猛然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严肃地板着脸，“你不死的话……我就，考虑一下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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