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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八月十六，清晨
“这是哪？你是谁？”璃嫣疑惑地看着眼前一个老的脸都皱成包子的老妪。
“自己不会看？”对方显然也没什么好气，不耐烦地指了指身后的桥。
“奈何桥？你是孟婆？”璃嫣叹了口气，她终于死了。
“嗯。”
“那……孟婆汤呢？”
“你想喝孟婆汤？”
“嗯。”
“为什么？”
“想忘记。”
“那就喝吧。”
璃嫣仰头，将碗里孟婆汤喝尽，好苦。孟婆汤居然是苦的，好想要桂花糕啊……叮咚，一颗泪水落在忘川之中，激起层层涟漪。
“什么味道？”
“苦的。”
“唉，果然。”
“什么？”
“这忘川水应该是甜的，因为对于世人来说，遗忘是一种幸福。然而，对于那些有着刻骨铭心记忆的人来说，遗忘反而是一种痛苦，所以忘川水也就成了苦的，而这苦的忘川水，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璃嫣苦笑，原来连遗忘的权利都已被剥夺。
“往前走吧，阎君在等你。”
“你就是阎君？”
“洛忆萱，你终于来了。”璃嫣一怔，随即释然，是啊她终于退去了璃嫣的身子，又变回了洛忆萱。
“看来，你等我死等了很久了。”
“阎王本就在等着每一个人的死期。”
“好吧，至少告诉我，我是怎么去到三百年前的？”
“本王的生死簿……破损了，在誊抄的时候，你和璃嫣的卒年被误换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你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地府还有什么人命可言？”
“你！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一误，我的整个生命被打乱了！我本不是什么高才生，但是也念了个如意的大学，有疼我的父母，有温暖的家！结果呢！”
“结果，真正的璃嫣替你享受了一切。”
“什么？那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我过的日子原本是璃嫣的？”
“是，也不是。”
“怎么说？”
“璃嫣应该一早嫁给胤禛，然后一辈子做一个安安份份却也不十分受宠的妃子，直到寿终正寝。而他们会和你看到的史书上一样。你还后悔么？”
“我……”璃嫣苦笑，她失去的太多，却也得到的太多，还说什么后悔不后悔？
“作为补偿，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给你三天时间，还你肉身，然后把你送到他身边。”
“什么？”璃嫣一抬眼，兴奋的目光使得整个地府为之一亮。
“不要高兴的太早，有条件的。你不是冤死，所以不能还阳，你要回人间的条件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哦。”璃嫣似乎并没有明白阎王在说什么，依然笑得春花齐放，“第二个选择呢？”
“你可以任意选择三百年前或是三百年后转世投胎，我给你安排好人家，下一辈子你事事如意，善始善终。”
“哦，听上去不错。”
“你选二？”
“不，我选一。”
“那可是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我知道，我选一。”璃嫣笑笑，她自嘲的时候常常把“灰飞烟灭、万劫不复”挂在嘴边，不像真的成了真。
“唉……意料之中。希望你不要后悔。”
“还有三天就灰飞烟灭了，哪里还有后悔的机会。”
“好了，去吧。记住，你的□□仍然不同于凡人，只有你触碰过的人才能看得到你，摸得到你。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我交流。”
一阵昏昏沉沉之后，璃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胤禩床边，夜正深沉。璃嫣心里一安，灰飞烟灭怕什么，胤禩，不要说三天，哪怕只有三个时辰，我也心甘情愿。
璃嫣先起身，轻轻碰了碰胤禟，又走回胤禩身边，纵然轻手轻脚，却似乎依然震落了什么，璃嫣一惊，伸手碰去，胤禩的枕边是一片冰凉。
“胤禩，你何苦？”
“嫣儿……”胤禩不过梦中呢喃，璃嫣却早已泪落潸然。
从前的岁月一幕幕在眼前重演，她和胤禩都曾经发誓，要握着对方的手，生生世世都不松开，因为他们彼此的誓言本就是“生死契阔”。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而她却选择了灰飞烟灭，胤禩……你会不会怪我？
破晓的鸡鸣划破晨雾，胤禟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不由得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嘶……嫣……嫣儿？”
“嘘。”璃嫣伸出左手食指在唇边轻轻一碰，“他还没醒呢，让他再睡会。”
“嫣儿，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呵呵，你就不怕我是鬼？”
“不要胡说！”胤禟声音忽然变得严肃。
“嗯，我不过是开玩笑嘛，糖糖，你的气色好了很多哦。”璃嫣心里却苦笑，我可不就是一只不同寻常的鬼么。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你们……”
“好，很好。”胤禟走到璃嫣身边，看了看胤禩忽然开口道，“八哥早就醒了。”
“哎？”璃嫣看看侧脸而卧的胤禩，自己的右手早就被他紧紧拽在怀里。
“嫣儿，说实话，这样的梦，不要说八哥，连我也是没有一天不梦到的。”
“胤禩……睁开眼睛吧，我不会不见的。”
胤禩皱了皱眉，依然无语。
“算了，糖糖，看来他不想见我，我先走了。”璃嫣故意说着，向胤禟偷偷眨了眨眼睛，然后用力抽出被胤禩握着的手。
“嫣儿！”
“嘿嘿……”胤禩惊呼，猛然坐起，璃嫣却正站在床边弯腰看着胤禩，两人差点撞个满怀，然后胤禩就看见璃嫣满脸幸福而又坏坏的笑。
“嫣儿……”
璃嫣不得不承认，即使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自己也依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她一直在漂泊，没有阿玛、没有额娘、没有兄妹，到最后就连仅有的那一份血缘都是虚妄，然而只有在胤禩身边她才能真正安心下来，真正感到自己的存在，感到自己即便是现在也依然鲜活地“活着”，她相信，胤禩也是一样。
胤禩平静下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和胤禟一样，想要狠狠掐一下自己。
“慢着。你们都不知道疼的么？掐自己很好玩啊，真不愧是兄弟，思维都是一个模式。”
“什么……思维模式……？”
“哎，我碰也给你们碰过了，抱也抱过了，甚至举都举过了，你们还要觉得我是个幻影么？”
胤禩和胤禟对望一眼，忽然都大笑起来：“嫣儿，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那当然，才这么两天，我到哪里去变啊？”璃嫣看看眼前的人儿，决心要把这最后的三天变成永远的三天，要在这最后的三天把时间倒回去，倒回他们在觅云斋那轻松而惬意的日子。“不过话说回来，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啊，他哪会猜不到我去哪了。相聚不易，这两天你们可得好好哄着我哦。”璃嫣心里早已打定注意，三天之期一到，她便再留书一封，让他们以为璃嫣又回到那个精致的鸟笼里去了。幸好在投湖之前，璃嫣已经给胤祥留了信，求他瞒下自己的死讯，然后常常找机会给胤禩胤禟捎信就说，自己很好。甚至她已经写好了很多很多的信，写给胤禩、写给胤禟，告诉了胤祥存放的地方，让他替早已不再人世的自己捎给胤禩。希望一切都可以顺利，让她留下完美地无懈可击的三天，让她放心地去化作千世劫灰。
胤禩和胤禟紧张兮兮的一听见门外的声响，就把璃嫣藏到床后，璃嫣总是觉得好笑，其实除了他们这世间已经没有第三个人看得到自己，但是这种感觉就像三个孩子在玩捉迷藏，一直费劲心力躲避大人的目光，提心吊胆却是怡然自得。
胤禩和胤禟每餐饭都会省下一半留给璃嫣，虽是粗茶淡饭，璃嫣却觉得世间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东西了。
没有人打扰的时候，璃嫣胤禩下五子棋，十次倒是有九次璃嫣是要输的，原来她只道是胤禩争强好胜的性子到现在也没有变，后来璃嫣才终于发现，每次下棋的时候她总是看胤禩多过看棋盘，怎能不输？
下腻了五子棋，便开始赌书，当然璃嫣依然总是输多赢少，不过看着胤禩和胤禟脸上澄澈见底的微笑，璃嫣一边开心一边却不免凄然，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诚如纳兰此言。
就当璃嫣飞快地享受着这幸福的时候，意想不到变数终究还是出现了。第三天的傍晚，璃嫣尽力掩饰着自己的诀别之情，叽叽喳喳笑个不停，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晚上给胤禩留书要怎么写才能让他相信自己不过是回宫了而已。而就在这时——
“允禩，你给朕出来！”屋外传来急切的零度厉喝，璃嫣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怎么会来？一切就要结束，怎地突然杀出个这么大来头的程咬金？胤禩和胤禟倒是淡定地笑笑，要来地终于要来。
“扣见皇上。”雍正推门而入，胤禩和胤禟一丝不苟地行礼。
“允禩，你！”雍正却是目眦尽赤，一把拽起胤禩的衣襟，愤恨地手也有了几丝颤抖。璃嫣本能地想上前劝解，却忽然又住了手。雍正应该已经知道她的死讯，此刻她若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皇上不怕圬了您的手？”胤禩也不反抗，倒是胤禟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倒是淡泊，倒是超脱！你以为朕不想杀你？你以为朕就不敢杀你？”
“我从来没有这么以为过。”
“哼，那你觉得你凭什么在这里？”
“嫣……嫣儿？”胤禩皱着眉头迟疑地问。
“哼，这丫头，不知怎么得了一份皇阿玛的遗旨，说是无论新君是谁，护你们二人一世安康！”语音依然冰冷，但是此刻，雍正的眼神里却写满了复杂的痛苦。
“真的？”
“莫非你觉得朕骗你？”
璃嫣知道胤禩是在问她，可是雍正此刻却看不到她的存在，便向着胤禩点了点头。
“什么代价？”
“朕如何得知？”
“放心，先皇那么宠我，没有代价。”
“真的？”
“你!”雍正只听见胤禩对他的再三置疑，不禁怒火中烧，“如果不是你，嫣儿怎么会死？”
“什么？你说什么？嫣儿这两天……”胤禩僵直地回转头看看雍正，又看看就站在自己身边地璃嫣，却触到她失落了一切的悲哀眼神。“嫣儿？”胤禩不可置信的呼唤着。
“皇上，嫣儿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您何必这么说她呢？”
“好，你们不信？自己去院里看！”雍正放开胤禩，璃嫣却先一步跨出了门。
院里停着一具棺椁，璃嫣静静地躺着，身体已经因为长时间在水中浸泡而开始发泡、泛白，却依然辨得出正是璃嫣的容颜。领口的海洋之心，左无名指的戒指，这些璃嫣寸步不离的东西依然紧紧依附璃嫣早已没有了生气的身体。
“嫣儿……？”胤禩的脸上没有悲哀，有的只有不解和疑惑，泪水却已经不知不觉地沁出来，这两天在他身边的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璃嫣，那么躺在这里的又是谁？
“皇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嫣儿这两天明明和我们在一起。”胤禟的眉头显出了一个“川”字，愣愣地伸手指着璃嫣，“嫣儿不是就在这里？活生生地站在这里，皇上你看不到？”胤禟忽然想起了那晚璃嫣说的话“难道你就不怕我是鬼？”心里一凉，可是这世界上真有看得见摸的着不怕阳光通体温暖的……鬼么？
胤禟一番话出轮到雍正不可思议地瞪着胤禟：“莫非你疯了？嫣儿……八月十六一早……已经投湖自尽了。”
璃嫣叹了口气，瞒是瞒不过了，只得走到雍正身后，轻轻碰了碰雍正：“表哥，回头看看。”
听到熟悉的声音，雍正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猛然转身：“嫣儿！你还活着！太好了！”说着紧紧抱住了璃嫣。在被揽进雍正怀里的一霎那，璃嫣仿佛看见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烁着。
“表哥，带我走，我这就跟你回宫，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璃嫣拉起雍正就往外走，时间就要到了，她只有选择现在跟着雍正离开才能跟雍正解释清楚，才能求雍正帮她让胤禩和胤禟相信，璃嫣真的还活着。
“不，嫣儿，我不怪你，我不怪任何人。如果你愿意留下，就留下，以后你愿意去哪里，你愿意和谁在一起，我都随了你，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快乐地活着。”雍正显然以为璃嫣是担心他会伤害胤禩和胤禟。
“表哥？”璃嫣不可思议地回身望着雍正。
“是，我输了你，我终究是输了你，一败涂地。我不要你的恨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呵，呵呵，呵呵呵。”璃嫣松开雍正的手，慢慢瘫坐在地上，“表哥，这句话你为什么不能早几天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可是……我永远不能再好好活着了。”璃嫣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把脸埋在双手中，肩头不住地抽动。
天空中似乎传来一声浓重的叹息声，夕阳在山颠挣了挣，终究挣不过时间的流逝，落了下去，慢慢的，月朗星稀。
“嫣儿，你说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了？我不许你离开，我再也不许你离开！”胤禩搂着怀里泣不成声的璃嫣，咬着牙坚定的说。
“胤禩，对不起。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真的要走了，以后没有我，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一定要，知道没有！”
“不！嫣儿，你要去哪里？你知道我不会照顾自己，冷了不知道添衣，饿了不知道吃饭，你不能走！”
“胤禩，你说什么呢？这可不是你啊。”
“嫣儿！嫣儿！”
璃嫣心里何尝不痛，她终于知道，胤禩爱她已经爱得可以什么都不要了，他们两个就像两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互相宠爱着，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这样的结果究竟又是谁的错？或许她再坚持下去，雍正早晚会说出今天的话，又或许只有她一死雍正才能真正明白他心里要的是什么。
“胤禩，我们缘尽于此，你就当……是我变了吧。”
“不可能。”
“胤禩……”璃嫣的声音里已满是恳求。
“不可以。”
“洛忆萱，你还不愿意告诉他们吗？你说不出口，不如我替你说。”一个清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自门外翩然而入。
璃嫣一看，不是阎君是谁，苦笑一下，干脆将脸埋进胤禩的怀里：“你要说，就说吧，让我贪恋这最后一份温暖。”
“造化弄人啊。”阎君见璃嫣此刻神情似乎也有些动容，摇了摇头慢慢道：“人间七苦‘贪、嗔、痴、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失荣乐’世人注定要一一尝遍。一切皆起源于地府的一场动荡，一本生死簿不慎浸了水，判官在誊写的时候将璃嫣的卒年与三百年后的一个寻常女孩——洛忆萱的卒年对换了。于是璃嫣去了三百年后，洛忆萱到了你们身边，当然只有灵魂。也就说康熙四十二年之后的璃嫣，本是有着璃嫣的身子却宿着洛忆萱的魂魄。”
一片死寂，天际有昏鸦悲鸣。
“中间的过程想必你们比我清楚。雍正四年八月十六日卯时，璃嫣投河自尽，到了地府。为了弥补地府工作的过失，我给她两个选择，一是随意选择三百年前或是三百年后投胎，我保她一生事事顺心善始善终，二是我给她三天阳寿，让她还阳三天。但是她是自尽并非枉死，要还阳，而且有肉身、不怕阳光、不怕阳气，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胤禩怜惜的搂着璃嫣，颤声问。
“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嫣儿！”胤禟和雍正一并惊呼。
“傻丫头、傻丫头！”胤禩则是流着泪柔声道，“你若是选择投胎，我下一辈子还可去寻你，可是现在，你叫我上天入地……上天入地……”
“嫣儿，他竟值得你如此么？你为何不早告诉我？”雍正的声音第一次透着凄凉。
“早告诉你，你肯信吗？表哥，你太相信自己了，当你知道璃嫣死了的时候，你的第一个念头是恨胤禩，是想如果没有胤禩璃嫣就不会死对不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璃嫣也不会死，或许还会很幸福？”
“我……”
璃嫣忽然从胤禩怀里抬起头，擦干眼泪，“胤禩，他说的前世今生三百年，你可相信？”
“相信，若不是来自三百年后，你怎么会是我的万能公主呢？”说着伸手抹去璃嫣脸颊的泪痕，自己的泪水却再也无法顾及。
“既然你信，那么我根本不是璃嫣，脱了那具躯体，我是和你毫不相干的三百年后生人，我的离开又与你何干呢？”璃嫣推开胤禩，将心伪饰上冷漠，说罢转身望向阎君，“洛忆萱要魂飞魄散，那么璃嫣呢？”
“我同样会给她这两个选择。”
“胤禩，你看你还是有机会去找你的璃嫣啊。”
“嫣儿，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过我么？你还要再补上一刀？你明知道我只爱那个会叫我‘祸水’的‘小妖孽’，什么名字，有意义吗？”
“胤禩，你就不能让我走得放心些吗？”
“你又何尝让我放心过？你明明知道我宁可现在要灰飞烟灭的是我!”说着忽然转首望着阎君，“你是阎王？那你应该有法化解的，对不对？”
阎君摇了摇头：“从她选择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天际有流星划过，璃嫣默默许愿：“我用我即将消灭的灵魂乞愿，胤禩，你一定要生生世世幸福下去，没有我也一样幸福下去。我本就是个异数，忘了我。”
“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璃嫣忽然听见阎君的声音传来，可是别人却毫无反映，她忽然想起，阎君说过她是可以直接和他交流的。
“是，如果可能，让他忘了我。”
“你确定，这是你的愿望？”
“是，记得，太痛苦了。”
“好，我答应你。我还答应你，以后生生世世他都会一生安乐，顺心如意，绝不会再似今生。”
“真的可以吗？谢谢。那我，真的不后悔了。”
“洛忆萱，时间到了。”阎君的声音又振荡着每一个人的鼓膜。
“嫣儿……不要……”
“表哥，我从来都不恨你，真的。不要再让胤祥到处跑了，我知道你信任他，可是他身子不好，不要让他太操劳了。十四表哥，他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不要再为难他了……还有……”
“好，我答应，我都答应，他们所有的人，我都不会再追究……嫣儿……”雍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自己也是，不要太辛苦了，你会是个好皇帝的。”璃嫣默默走到胤禟面前，伏在胤禟的耳边轻声道：“糖糖，我欠你的恐怕永远还不了了，谁让我总是喜欢欺负你呢？从我第一次叫你糖糖那天起，都是你把我惯坏了。所以……让我再任性一次好不好？替我好好照顾他。”说完紧紧抱了一下胤禟，塞了什么东西在胤禟手里，“代我交给他。”
“好……好……嫣儿，你放心……”说着紧紧咬了牙，再也说不出话。
“嫣儿……”
璃嫣回头，望着胤禩，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对你，给我千言万语也不够，叫我从何说起？
“洛忆萱。”
“嗯。”
一时间，月黯淡了华彩，星隐去了光泽，璃嫣的身子开始化作万千冰晶，四散飘飞。同时胤禩的身体里也飘出些同样的精魂，混入璃嫣的魂魄，璃嫣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那是胤禩心里关于她的记忆。他们早已血脉相通，此刻又复魂梦相依……
“嫣儿！”忽然院中有人推门而入，是胤祥。刚刚回宫的胤祥听说离妃薨逝，雍正到了保定，又收到了莲舞交给他的书信，看到了璃嫣事先写好的厚厚一沓给胤禩信笺，便马不停蹄赶来保定。
“胤祥！谢谢你！”璃嫣用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
“嫣儿？”
一片悲色却寂静无声，只有胤禩空洞地望着面前那些七彩的碎片四散飘远，空气中仿佛传来淡淡的笑声，用欢乐的声音慰藉所有的人。
咚——一声，璃嫣的海洋之心和戒指落在地上，而最后一片鲜红色的精魂绕着胤禩恋恋不肯离去，那一定是璃嫣的心，阎君叹了口气，挥手把这最后一片精魂封入海洋之心。
“四哥，嫣儿怎么了？”
“十三弟，我们回去吧，带上嫣儿，我们回去。我给你讲嫣儿一辈子的传奇。”雍正微一闭眼和胤祥带着璃嫣的尸身离开，却没有注意不知什么事后璃嫣身上的戒指和海洋之心已经不见了。
“九弟？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八哥，你不要吓我！”
“是你不要吓我吧。”
“八哥……？”
胤禩忽然瞥见地上撒了一地信笺，便捡起来一张张仔细看着。
“胤禩，你还好吗？天凉了记得自己添衣服哦，我很好，还胖了呢，你不用担心我。”
“胤禩、糖糖，今天我又老了一岁了，终于也变成黄脸婆了，呵，可是你们放心，和你们在一起的快乐回忆，足够让我品味一辈子、幸福一辈子。”
“胤禩，糖糖……”
“……”
“九弟，这些……都是写给我的？都没有落款，是谁写的？为什么这字和我的如此相似？”
“八哥，你不记得了？”
“记得？我该记得什么么？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难受呢？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胤禟忽然一笑，胤禩到底是随了璃嫣一起魂飞魄散了，忘了，也好。
“八哥，没事，就像嫣儿说的，一切都会好的，她残忍地替我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是吗？”
忽然恢复神采的月亮发出柔和的光，在月光底下有什么在一直闪耀着。胤禩走近一看，是一颗心型的蓝宝石项链，似曾相识，幽幽的蓝色光芒中似乎还有一颗鲜红的心脏在跃动着。胤禩伸手捡起，这宝石居然是温热的，触感像极了人的肌肤。
胤禟捡起地上的戒指，一并套在海洋之心的链子上：“八哥，这都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好好收着，千万别掉了。还有，这个香囊，也一样。”
“这么旧？”宝蓝色的香囊已经开始退色，只有上面红色丝线绣着的“生死契阔”四个字，历久弥新。
“旧，但是很重要。”
胤禩抚着手中的香囊，不由自主的将海洋之心贴在脸颊上，却仿佛听见一声在淡淡地说：“胤禩，我真的好爱你！”
三天后，皇城发丧，离妃薨逝，为表彰其身前谦和恭顺贤良淑德，特追封为皇贵妃，并大赦天下。
胤禩、胤禟、胤祯都远离了京城呼吸着自由的味道。胤祯听闻璃嫣去世，伤心了很久，却也随着时间流逝，伤口慢慢结了痂。
璃嫣最后的一切，胤禟把它当作自己的秘密，既没有告诉胤禩也没有告诉胤祯，他就要这样让璃嫣一辈子“欺负着”。
胤禩总是会在梦里听见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叫他“祸水”，然后醒了，就觉得莫名地伤痛……莫名的，却是真切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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