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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
冬日在过年过节的忙碌中匆匆而过，不多会便出了九九寒天。
“丫头，看什么呢？”
天气渐渐回暖，柳条开始抽丝，柳絮因风起，倒是依然像极了飘雪的冬日。璃嫣的日子说不上无聊也说不上充实，没有人理她的时候便常常看些从胤祯那里搬来的书，打发时间。
“看书呢呗。”
“废话，问你看的什么书。”
璃嫣抬眼看着弯腰站在她面前的胤祯，把手里的书竖起封面给他看。
“《渌水亭杂识》？喜欢看这个？”
“嗯。”从前是没有时间静下心看这些书的，现在……不用上学、不用想着实习、不用想着找工作，倒也不错。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璃嫣没办法，终于放下手里的书。
“为什么喜欢看这种书？”
“这种书怎么啦，看不得？”
“不是……你怎么和八哥一样，正经书不看，喜欢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哎，你什么意思啊，什么才叫正经？什么叫乱七八糟？”璃嫣心里那个晕，她看得又不是金瓶梅肉蒲团，怎么就不正经了……
“四书五经、二十四史，你怎么不看？净看这些东拉西扯的。”
“你都说了八贝勒也喜欢，各有所好嘛，他看得我看不得？”璃嫣嘴上说着，心里感觉却总有些怪怪的。
过了年，“璃嫣”已经十四了，开始慢慢让人习惯她身体里早已二十出头的灵魂。
“嫣儿，你和八哥……”
“我……表哥？”璃嫣忽然站起身。
“你不是现在才认出我吧？”胤祯完全莫名其妙。
璃嫣白了他一眼，示意身后，胤祯回头一看，胤禛正缓步走来。
“四哥。”无奈地打了个招呼，胤祯退开一步。
“嗯。嫣儿，你要的书给你带来了。”
“真的？这么快？太好了！”璃嫣笑得乐不可支，从胤禛手里接过厚厚一摞书，重得一个趔趄。
“小心。”胤禛摇了摇头，很自然地又接了过去，陪着璃嫣走进了屋内。
胤祯偷偷瞟了一眼，《通志堂经解》，嘴角一牵摇了摇头，原来这丫头喜欢的不是那些“东拉西扯”的书，看上去喜欢的是书的作者吧，纳兰性德，可惜啊，这丫头没能早生几十年。
“对不起对不起，十四表哥，把你给忘了。”璃嫣低着头从屋里跑出来。
胤祯摆了摆手，看了看屋内胤禛的背影：“嫣儿，一个人的性子真能转的这么快？”
“嗯？”
“算了。四哥，我先走了。”胤祯朗声向屋内道，本以为胤禛会和自己一起走，没想到他却只是转过身微微一颔首。
“十四表哥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跑来一趟也没什么事……表哥你……”璃嫣回过身，发现胤禛正蹲在院子里摆弄着什么，淡青色的袍子下摆也染了泥污，璃嫣赶紧替他将衣服下摆挽起，“你这是干什么？”
“明年这个时候，就会开花了。”胤禛并不理会璃嫣，自顾自地说，“西府海棠，从御花园移来的，不用精心侍弄，别干着就行。”
“这……”璃嫣发现，在胤禛面前她常常变得不善言辞，常常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对于胤禛她似乎实在太不了解。
“傻丫头。”胤禛敲了下璃嫣的额角，拍了拍衣服，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并未回头，却背着身向璃嫣挥了挥手。
璃嫣愣愣地在身边的海棠树下站了很久，究竟是史书根本是个错误，还是权力的颠峰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同？无解……可能永远无解……
当璃嫣终于把洋洋洒洒的一套《通志堂经解》都看完的时候，胤祯终于跑来告诉她，要启程了，去塞外，去那连风和云都透着自由味道的草原。璃嫣安静地笑，如果换作刚来的时候璃嫣一定会夸张地给胤祯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现在她只是安静地笑，让所有人都开始习惯慢慢“长大”的璃嫣。
六月的天气依然热的让人心神不宁，随着北上的行程，天气终于变得慢慢能让人接受了，璃嫣也终于不在每天满脑袋都在怀念家里的空调了。天气是舒服些了，可是每天在马车里颠簸的枯燥日子实在有些难耐，不是一次两次向康熙抗议要求骑马，却每次都被拒绝。不是说年纪太小，就是说没有适合的马匹，虽然从小在江南长大，可是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洛忆萱可是足足在内蒙古住了两个月，天天泡在马背上，虽说骑术算不上多精湛，至少也不会出大危险吧，可这些话要璃嫣怎么能向别人说。
一日傍晚，终于到了今天的扎营地，璃嫣松了松酸痛的筋骨，正想着一会怎么找十四出出气，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声。
“别以为你家主子有钱就不把人当人！”一位长随打扮的男子捂着半边脸怒骂着，嘴角渗出一丝血丝，显然方才是挨了一巴掌，而且打的不轻。
“是谁先嘴里不干不净的！没撕烂你那张贱嘴算是便宜你了！”另一个类似打扮的不易不饶地回了过去。
“你！”
“我怎么了！我骂的就是你！”
三言两语不和，眼看就要动手，却听一个甜甜的声音突然响起：“别动手啊，这是怎么了？”原来帐篷里的璃嫣听得动静忍不住出来凑个热闹。
“明安，你不是九阿哥府上的么，这位是？”
“回格格，他是十三阿哥的狗奴才！叫和顺的。”
“十三爷府上的？”璃嫣和十三没有太多接触，显然和顺并不认识她。“你们怎么了？”
“回格格，他……他……他辱骂九阿哥！”
“辱骂？”听得明安如是说，璃嫣已经猜了个七八分，胤禟的敛财有术、甚至是“好色”都是出了名的，下人也多半拿这些出来嚼舌根。璃嫣素来讨厌如此碎嘴的奴才，立刻对和顺起了一层厌恶，不过看来他也却是吃了亏，明安的一巴掌着实打的不清，和顺的半边脸颊已经肿了起来。“孰是孰非一时半会也争不出个所以然了，我看不如就这么算了，和顺下回别再拿主子们的事嚼舌！明安也是，别动不动就打人。”
“格格，你这分明是各打五十大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和顺抚了抚自己兀自肿痛的脸颊，并不甘心就此作罢。
“你还想怎地！”一边的明安却看不下去了，不禁又是一阵怒气燃起。
“怎地？不想怎地！”和顺见明安也是一脸想大驾的表情，拿出别在腰间的马鞭，向着明安就是一鞭子。
明安毕竟身手灵活，一个侧身已经堪堪躲过，鞭势却丝毫不减，夹着劲风向璃嫣脸上扫去。
一惊之下璃嫣根本呆住了，既不知道闪避也忘记了遮挡，只是惊的闭了双眼愣在原地。听得啪一声，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璃嫣却并不觉得疼，半晌方敢睁开眼睛。却看见和顺已经扔了鞭子一个劲的磕头，吓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而明安也是一脸惊恐地跪在一边。
“九……九阿哥！”璃嫣看看身边，胤禟正皱着眉头抚着自己的右手，脸色阴沉地站在一边。
“和顺，你是十三弟的人，我也不罚你，你自回去找十三弟领罚去！”说罢转向明安，“府上规矩你是知道的，自己去吧。”和顺明安听罢各自磕了头，脸色惨白地走了。
“多谢九阿哥……你没事吧？”璃嫣是第一次看到胤禟发火，也许还算不上发火，但这种阴冷的威慑力已经让周围的空气都冰了两度。看来胤禟是当的这“毒蛇”的称号了。
“不碍的，总比打在你脸上强吧？”
“哎？”璃嫣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胤禟，虽然事情起因与自己无干，但毕竟胤禟是为了自己才挨了这一鞭，刚才胤禟阴冷的口气让她兀自心有余悸，可是听得胤禟这一句话，却似完全换了个人。于是便大胆抬头引上胤禟的目光。
“怎么，吓傻了？”胤禟笑着伸手将璃嫣脸上的一丝乱发拨到耳后。
“不是被鞭子吓的，是被你吓的。”听得胤禟关心的语气，璃嫣终于定下心，不过心里却暗叹一口气，脸变得真快。
“我？我可是救了你哎。”
“你不知道你刚才那张脸……”话未说完，突然发现胤禟脸上是一脸被冤枉的表情，想想方才，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便不可收拾。一边笑一边还看着胤禟一脸莫名其妙，便越发停不下来，只得一边笑一边拉了胤禟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你可以了吧？不怕笑岔气了？”胤禟实在忍无可忍，甩开璃嫣的手，却牵动手上的伤口，疼的轻轻吸了口气。
“咳咳……咳咳……咳……嗯……不笑了不笑了。很疼啊？弄蕊替我带着金疮药呢，敷上就没事了。”说罢先进了帐篷，寻弄蕊拿药去了。
“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还随身带着金疮药？”胤禟的表情这会变成了“I服了U”。
“我嘛……天生活泼咯，活泼可不就难免磕磕碰碰咯，这金疮药当然少不了，你看刚才要不是你，这会抹金疮药的可不就是我了。”璃嫣俏皮地眨了眨眼，看着胤禟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还不快把手伸出来？看来以后我是不敢见你了，每次都要弄伤手。”璃嫣查看了一下，以前被嘟嘟抓伤的地方已经连疤痕都不见了，新的伤口却很醒目，不由叹了口气。
“……”
“怎么了？真的很疼？”璃嫣心里有些不解，胤禟究竟是为了什么替自己挨了这一鞭呢？不会单纯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见胤禟不语，便轻轻在伤口附近吹着气。
“看不出你还挺细心的。”
“什么话，人家好歹是女孩子吧。”一边替胤禟上药，一边心里暗暗想，眼下夺嫡之争尚不明显，自己又因为康熙的宠爱，每个阿哥都待她还不错的样子，不妨和大家处好关系，以后无论发生生么都多条退路，虽然这样看来挺卑鄙的，不过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能保证谁就是自己可以一直依赖的呢。打定注意，换上一个甜甜的笑容，“九阿哥，多谢救命之恩啊。”
“敢情这一鞭子就能要了你的命？”
“那可不，要是没有你，这一鞭子就该落在我脸上了，我这粉嫩粉嫩的小脸要是挨了一鞭子留下个疤什么的，我还不如死了呢。”胤禟正喝着弄蕊端上来的茶，听得璃嫣这么一番说辞，花了好大劲才憋住，一口水没有喷出来。
“所以呢，我决定好好报答九阿哥，又所以呢，以后我要叫你糖糖。” 璃嫣心里又浮起曾经那个想法，其实很多事情也分不清为什么，哪怕是自己心里的想法，人难得也要率性而为，不然不是活的太累了？
“噗”这下胤禟是再也憋不住了，一口水尽数喷在地上，“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好好报答你，糖糖。”璃嫣一副我可爱我怕谁的样子，笑笑地看着仿佛刚刚吞了个苍蝇的胤禟，忍不住一笑，“好了，这两天别沾水，很快就好了。”
正在这时，弄蕊进来道：“十三阿哥在帐外，格格，见是不见？”
“你这丫头，还不快让十三阿哥进来。”璃嫣佯嗔道，顺势起身理了理衣服，偷偷向胤禟道，“就这么说了啊，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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