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了流年 昧了夏天

　　2003年开始，生活就已经在改变了。
　　非典开始让人们变得躁动不安，有多少人散了，有多少人走了；茶余饭后，总有那么一些人担心着美国打完伊拉克会转来打中国；中国人看着神五飞天的直播激动不已，美国人为了“哥伦比亚号”的解体坠毁而频频发言；有人当选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新任主席，有人自杀身亡；阿里巴巴集团投资创立了淘宝，苹果电脑的iTunes音乐商店开放，首周就卖出一百万首歌曲……
　　没有人可以准确清晰地给那时的生活下个定义，糜烂亦或是精彩。

　　黎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F市的了，就像她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要在病房里陪床一样。
　　中考后的第二天，她就接到家里的电话。那个所谓的小妈告诉她黎锐余查出了胃癌想见她，语气平静的好似毫不关己。当时，在电话里她也就冷哼一声，直到晚上她看到新浪某篇报道的标题居然是“黎氏银行或将破产，百年大家族逐步走向衰落”时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就在当晚，她简单地收拾了行李，退了租房，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向了机场。
　　大概没人会觉得一个仅仅17岁的小女孩需要承担些什么，毕竟他们17岁的时候还想着当郭靖那样的男人，当紫薇那样的女人。但是，生活呈现给我们的往往是突兀的一面，对此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这真是一个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故事了。走了一个亲娘，又来了一个后妈，后妈是八点档电视剧里典型的“后妈”，亲爹也是那典型的“亲爹”，唯独亲娘的人设是和电视剧对不上的。电视剧里的亲娘爱自己的孩子爱得那叫一个惨兮兮，黎暧的亲娘在离开她的时候估计连个悲伤的表情都没有。这三个人就构成了黎暧可怜的亲情网。其实黎暧真心觉得自己的原配父母挺悲催的，又是父母包办，又是奉子成婚的，两个性格相差那么多的人差点没上演一场《牡丹亭》。所以，后来黎暧在一个节目中被问到对于自己家人的看法时，特沧桑巨悲伤地说了一句，我大概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亲情吧。一旦一种感情崩溃，一个人就会拼命去寻找另一种感情加以代替，也许，这就是她对于罗悦文那么深情的原因吧。
　　黎锐余是个商人，还是个被年度盘点过的成功商人。一个商人该具备的素质他也基本都有了，什么MQ、SQ、AQ、IQ的。有这么一句让人挑眉的话，光鲜亮丽的背后必然有着腐烂不堪的一面。其实，黎锐余对于黎暧来说也就是那么一个存在。别人都说女儿是自己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一个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恋父情节，可是，黎暧就是一个奇葩的存在，她能在自己父母离婚时淡定地唱着“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能在后妈和自己亲爹亲热时面瘫地说一句你们可以换个地方吗，表现的比外星人还外星人。
　　可能十岁对于黎暧来说就是一个分界点，至少十岁以前她还可以和黎锐余相安相好，十岁以后，黎锐余于她而言就全然是“父亲”这样一个名词了。
　　直到现在，她也没想起她十岁以前的太多事情，直到十岁，她的心里也依旧是苍白一片。不过，就这么一件事她记住了，并且记了一辈子。她记得，她面瘫的那一天，她决定在她稚嫩的脸上戴上面具的那一天，她8岁，念一年级。
　　任何听到这个故事的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地骂几句娘。不过没办法，生活就是一滩狗血，其实每个人都得那么活着，那么狗血地活着。不知道哪个混蛋说了这么一句话，all the world'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也不过是那么个道理。
　　就像这次，她回H市的大部分原因，大概还是为了黎家的百年家底，而不是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父亲。

　　黎锐余是在自己女儿回H市的第二天就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巧合。就像黎暧看见自己的老爹会觉得特别讽刺一样，黎锐余活了大半辈子，最后悔最遗憾最惆怅的一件事也就是自己生了这么个女儿，每每在黎暧那些叔叔伯伯面前无不表现出自己的恨铁不成钢，显得自己特慈爱特伟大也特苦涩。
　　黎暧现在想想自己也真是二了吧唧没心没肺的，一边和自己的亲爹虚与委蛇，一边对着后妈不冷不热，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生活可以写成当下正流行的家庭伦理剧了，题目就叫做《和亲爹作作对，和后妈斗斗法》。黎锐余一心就想要女儿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当初黎暧打算去F市读书的时候，他是百般不愿意，成天地在自己女儿耳边唠叨，唾沫星子都可以再造一条隋唐大运河了，连更年期妇女都要觉得汗颜。可惜的是，那时候的黎暧已经面瘫到百毒不侵的地步了，任凭你说什么，她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离家梦，要不然怎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迟早被拍死在沙滩上呢。总之，最后这场闹剧还是以黎暧去F市读书收了尾，一开始，黎锐余还气得不轻，可一旦过了三个月，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去邮局给自己女儿寄钱了。那时候的黎锐余深信黎暧会一辈子不回H市，所以这位当时刚被某杂志盘点过的“巨鳄”成功转型为了一个锱铢必较的小商贩，天天打着让自己女儿回H市的算盘，一时间，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白了多少的头发，这一点，是黎锐余所为人不知的。而初去F市的黎暧也没有好过多少，再加上心性冷淡之类的谣传，很快她就被孤立起来了，这些，也是黎暧所为人不知的。这世上，有些人活的很简单，而有些人活的很艰难，笼统的，也总逃不过这样一句话，我不必说，你不必懂。
　　世事变迁的果然都够快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黎锐余出院后，后妈走了，说是娘家有事，亲妈来了，说她想要复婚。对此，黎暧什么都没说，依旧保持着她自以为可贵的缄默。只是某天，她陪着黎锐余去医院复查，黎锐余突然问她愿不愿意回到小时候，她抬头恰好看见那晚霞似火残阳如血，反问道，难道我还回得去吗？后来，黎锐余真的和妻子离了婚，但他并没有按照前任的意愿复婚。而不管外界怎么吹嘘，黎家最终也没有走向衰落，一场大病过后，黎锐余似乎改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雷厉风行，倒是坦然了不少。

　　命运的齿轮从那个时候开始旋转，并且注定了没有人能够逃脱洪荒的无情、岁月的沧桑。

　　时光就像一台收割机

　　缓缓碾过我们生命的稻田

　　割去了欢喜

　　留下了满目疮痍

　　最后的惊心动魄

　　代价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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