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末旬允浮夸

　　天茫茫，雨濛濛，任谁撞见了这种天气都不会说好，可谁又会承认，自己不爱那雨水洗涤过的碧空？即使雨落之后的空气那么沉闷，但这淅沥下着的雨，意外地惹人喜爱；听，这敲打屋檐的声音，如同音符一般，又如清泉撞击石块那般清脆，如何让人讨厌得起来？
　　月末望着对面空空如也的位置，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也是运气好，正好这店子日曜日和节假日开业……这东西不关她事吧。
　　空闲着没事干，她便想起了那日与某个家伙谈话的结局。
　　“原来你是在吐槽比吕士的眼镜啊！”
　　“这是事实。”
　　“噗哩~”
　　这家伙俏皮地吐出一个词，继而不语。
　　之后她意识到有一道诡异的目光射在她身上，转头。
　　“咳……哟，是柳生同学啊。”
　　“十条同学感冒了？应该去看医生的好啊。”
　　【某狐狸语：噗哩~比吕士你不就是医生……的儿子吗？】
　　“没感冒，只是稍微激动了些。”
　　“那就好。”
　　“比吕士，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某只闪着碧绿的大眼睛，委屈地说道。
　　“雅治，你翘部活了。”
　　柳生淡定地推推眼镜。‘唰——’眼镜再次反光。
　　“比吕士好厉害！告诉我你的眼镜为什么会反光吧！下次我就可以改进了！”
　　月末忽视了即将扑上柳生的某只，将那张纸条颤巍巍地递给了柳生，捂脸撞上桌。
　　真的不是她要想歪的啊！
　　结果话题还是没被扯开，某只被柳生很淡定地拖走后仍不甘心地喊着：“月末酱，要记住我哟，我叫仁王雅治~”
　　所以……谁准你叫她的名字了啊！
　　仁王雅治？很有趣嘛！她算是记住他了。
　　“请问？”
　　抬首，面前的人双眼轻瞌，有着高挺的鼻梁，嘴微闭，棕色发丝紧贴脸边，眉骨上贴着些许秀发，白皙的皮肤，凑合出清秀却又异常凸显秀美的脸庞；身着土黄色外套、长裤，身后背着网球袋。月末只觉扑面而来的是他淡雅的气质。
　　“刺槐在求友亭绽放对吗？你好，我的代号是万寿菊。”
　　对方错愕，随即勾起淡淡的微笑。
　　“果然不出所料，你很有趣。”
　　“是吗？我觉得你也挺有趣的。”
　　坐定，他沉默了一会儿，单刀直入，奔向疑问：“想来你也是认识我的吧。”
　　“诶？我为什么一定要认识你呢？”
　　这下换月末愕然了，这……怎么回事？对方也皱眉，口中喃喃：“难道资料错了？”月末觉得那模样煞是可爱，于是笑了出来，随即正色道：“柳君是由那本悱句集推测的吧。”
　　“……差不多吧。”犹豫半会，他还是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月末怔怔地看着桌子，对方也不语。
　　桌上的纹理有条不紊，细密而不全是规整。月末动动喉咙，抬头见对方也无开口之意，便将话语咽回肚子。偏头，无意间看到靠在座位旁正滴水的伞，思绪又飘远了。……想到了江南，想到了那个水乡。匆忙行走的人们带起一片繁华，沧桑刻画在石板路上，冰凉的鞋底走在那儿也应别有一番滋味吧。谁家姑娘，绾起几缕青丝？又有几缕垂在鬓边？朱唇一点开口唤道……
　　“十条桑？十条桑？”
　　月末稳了稳心神，倏地举得这世间是如此陌生，仿佛置自身于梦中，轻咳一声，耳边响起熟悉的音调：“抱歉，稍微走了点神，柳君不会介意的吧。”
　　“不会。”
　　“柳君想说什么呢？”
　　“十条桑，我想询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请说。”
　　“资料上说你是从冲学院转来的。”
　　“对的。”
　　“我想询问你对福冈的看法。”
　　“福冈是个很俗气的名字，但那儿的人都很不错。”
　　“是吗？”
　　“嗯……柳君你很厉害呢。”
　　“如何？”
　　“对汉语很精通。”
　　“一般而已。因为茶道最先源自于古中国，对这些历史文化也需有些了解。”
　　“不过还是觉得很厉害啊，要说谐音的话是挺难猜的，柳君知识面还真是广啊。”
　　“十条桑也是。”
　　“那倒是，这个我就不谦虚了。叫我十条就好。柳君很喜爱夏目漱石吧。”
　　“是的，很喜爱日本纯文学作品，尤其是他的。”
　　月末想，如此说来，柳莲二还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或许是从她的诗句中看出了她的本性？
　　“呐，柳君，恕我冒昧。”
　　“请说。”
　　“你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与你交换和歌的吗？”
　　柳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不知怎地，竟然掀起一抹微笑。
　　两人将手中的茶喝完，点了两个菜，又静了下来。
　　“柳君，想来你也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了吧。”
　　“……嗯。”“叫我柳就好。”
　　月末喜欢这种感觉，淡淡的、平静、舒适，也可以在不多的对话中感受到时间的逝去，就像她正展开双臂，站在桥面上，似是俯视堤岸，似是遥望河面，也似是观望有灵性的人儿。风时不时从双颊拂过。
　　“那……你的部员们都不知情吧。”
　　“有。”
　　“诶？”月末一愣，随即莞尔，“柳生同学对吗？”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再次斟满茶，轻抿一口，喝下。
　　十条月末喜欢看书，喜欢泡在图书馆好几个小时，也喜欢买下一两本带回去看；喜欢写作，论文也是一大堆；更喜爱绘画，喜欢用黑白的线条写下自己的心灵，喜爱透过线条感受别人的心灵。
　　她可以安静地坐一个下午，只要她愿意。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孩很优秀，进退有度、言语得体大方、外表俊秀、性格温润、内心温柔、气质淡雅。
　　她也明白不管是他还是她，只要认定为朋友，就会为朋友的一切着想，即使被误解，也坚定地走下去。
　　那是骨子里的坚定，是毒素进入体内就融入血液从而侵入五脏六腑的结果，也是傲骨。
　　月末不喜欢被闷在屋里那种感觉，可偏偏日本的餐馆就是如此，且现在是春天。
　　她平稳地将茶杯放在嘴边，轻啜一口，接着将茶杯放回桌上，嘟囔了一句，还夹杂了一声叹息。
　　看着眼前人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月末不禁痴迷，果然茶道这种东西比较适合他这种气质的人吗？哪像她，毫无气质可言。
　　本以为柳一心放在茶上，没管其他的事，可谁知他一句出来，硬是把月末吓住了：“郊外自然是要好些的。”
　　“啊，啊？”
　　明明他是闭着眼的，月末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朝这边射来。
　　她讪笑，摆了摆手：“那倒是。”
　　刚刚她说的是“屋子里果然没有郊外舒服。”
　　月末觉得尴尬，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简直比浪拍在沙滩上后消失的速度还快。
　　月末试图调节气氛，鼓了鼓嘴，气被吞下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咕”的声音。
　　“柳留你的气质很适合插花呢，为什么不喜欢呢？”
　　“太枯燥了。”
　　太枯燥？这说法令月末瞠目结舌。
　　“可是茶道不是也……”
　　“插花这门艺术莫名不是很喜欢。”
　　月末有些跟不上这思维，其实不是这两点吧……那又是什么？
　　月末恍神，她似乎也开始欣赏这门她曾经讨厌的艺术了呢。虽然柳并未身着和服，但她被那优雅的动作和气质吸引住了，深深地。
　　这种行为她从未有过——因为并非自己喜爱的事物停留很长的时间。她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即使她不在意浪不浪费，她的时间也不宝贵。但毋庸置疑，这是第一次。
　　所以，当两人从某种被迷雾包裹的状态中惊醒，解脱了某种叫懵懂的气氛，在红蜻蜓的注视下准备踏向回家之路的时候月末是这样说的：“柳啊，我的第一次给你了，你该怎么补偿我？”
　　“什么？”
　　柳皱眉，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月末见状，捂嘴偷笑，注意到柳朝这边转来头之后立刻站直，像军人一样绷紧了身体。
　　“咳咳，就是我第一次因为不是自己爱好的事物而逗留这么久。”
　　“这样啊。”柳若有所思，还喃喃，“看样子回去又可以更新资料了。”
　　“资料啊……柳对数据真是有偏执的热爱啊。”
　　“嗯。”
　　月末带着今天的好心情和特殊，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经过一处类似于大商场的地方时，月末前方有些骚动，不时有叫喊声出现，其中还夹杂着尖叫声，人们的情绪融入到叫喊中，恐慌通过声波传向四周。
　　月末的性格一向这样，没有熟人在旁边时她从来都是淡漠的，没什么事能使她惊诧。
　　于是她从人群右边穿过，仍是安如泰山，她心里想的是回家。
　　或许她并没有把这一场意外当一回事。
　　“咻——”有什么划破宁静的空气，引起振动。
　　人的视觉和听觉总是相互阻碍的，月末也不例外。于是说经历了十多年读书生涯视力却依旧很好的月末，她的听力华丽丽的弱，爆，了！再者，这家伙以前每时每刻都把耳机挂在耳朵上，自然……【我也不清楚，我耳朵是因为长期弹钢琴才变差的，我也不知道我天天戴耳机听力有没有变化，我们初中时可恶的老班说她耳朵就这样变坏的。】
　　在这不知名的危险物品靠近月末身旁十米外时月末都没有感觉。
　　“小心啊！”“喂！快躲开！”
　　月末向左转头，并向前跨了一大步后才停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人群，眉间尽是疑惑。但兴许没人注意，那不起一丝波澜的双眼。
　　从一般角度来说，人的眼睛会透露人的真实想法，不然为何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对于眼睛中一片平静的人来说就有两种情况了：一则此人极善于伪装；二则此人实是心中毫无起伏。
　　那么照月末的情况看，她属于第二种。
　　此时，月末那双平淡的茶色眼眸中的深邃竟有些可怕，就像黑洞要将人深深吸住。
　　月末听到右边墙壁“嘭”的一声响，瞳孔瞬间放大，里面装上了一种叫庆幸的情绪，那种表情很快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像风一样无法捕捉，也像一道魅影。【其实是伊路米的101号表情吧。】
　　月末就像来时那样离开，可能是淡漠，也可能是……其它？
　　布置还是和早上一样，都没变呢。
　　可是真的会变吗？没有别人的家……
　　踏上阶梯的脚板打着地面，发出“哒”的声响，沉闷，却也有些压抑。就这样走着，月末却感觉周围有许多恶魔的眼睛在盯着她，这种静谧让她恐惧。
　　她攥紧拳头，却发现手心毫无知觉。
　　抬手，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些狰狞，手有些无力，指尖隐隐泛白。
　　呵，讽刺啊，其实是自己太会伪装了吧。
　　嘴角费力地往旁扯，最终只能勉强拉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月末伫立在床边很久，很久，最后身子一软，面向床倒下，只有紧抓床单有些发白的手表明了其内心的复杂。
　　不过是一场繁华，命中注定……那寂静无声的世界，又是谁与梦靥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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