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

　　我笑了笑，觉得她很天真，天真的可爱。
　　在泗如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是谁我真的记不得，只觉得泗如就是那个人的缩影，同样的单纯而美好。
　　“对了温妃姐姐，臣妾宫里头有个小厨房，有好多好吃的。姐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臣妾想请你去尝尝。”泗如说着露出希冀的眼光。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我笑了笑，故意拖延音词掉她的胃口，“嗯……正好我的肚子饿了，那好吧，我就‘赏脸’去你宫中坐坐吧。”
　　她听罢欢喜的在原地蹦了两下，拉着心儿边往外带路边说：“温妃姐姐，臣妾先回去准备准备，你和容月姐姐后面紧慢着来！”
　　语音还未落下，人已先不见了踪迹。泗如是我见过的最豁达的性子的人，也只当有她一人称地位不及自己的人做“姐姐”。
　　我微微一笑正欲离去，不过迈出两步，便被一个好听的男声唤住：“娘娘请留步！”
　　转身，遂见一个青丹描眉，素袍盈袖，当得顾盼生辉的绝妙佳人立在我眼前。我一时有些糊涂，愣愣的问：“你可是在叫我？”
　　他随即牵起一丝笑容，带些孤傲清丽的味道：“如今曲散人空，娘娘认为在下应当是在唤谁？”
　　“是……”起初听时我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我跟前分明是个倾国绝伦的美人，但听声音却辨得出是个男子。“咳咳咳……”我收回在他身上的尴尬的眼神，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在下与娘娘素无交情，自然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贵客到访，娘娘都不肯见一眼吗？”
　　“贵客？”我还来不及多想，只见戏台之上的帷幕微挑，出来一书生打扮的人。他一直以扇掩面，又和着鼓点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
　　我正惊异着是谁，但见那折扇一合，熟悉的眉眼便舒展在眼前。“阿语，接下来应该怎样接？”肖怀逸轻声问我，却不是忘词的尴尬。
　　我被他这一问，原先的一点惊喜，全化作不自意的嗤笑。我仰面答道：“分明你是唱曲的人，竟也会忘词。”
　　肖怀逸微微一笑，向我示出右掌心。我顺和地向他走去，和着鼓点唱到：“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唱我和，仿佛有一种默契存在于我们之间，不需要排练就可以融入到其中，就像他就是柳梦梅，而我就是为他而生的杜丽娘。
　　“其实朕是故意忘词的。”
　　“臣妾知道。”我狡黠一笑。我不过是为了过把瘾顺着他而已。“是那位师傅教您的吧？”我总会时不时，自然而然的对他用敬语。
　　“什么？”他不像是没有听清，反向是故作轻松的想听我再说一次。
　　“算了，没什么。”现在问这些问题不是很没有意义吗，肖怀逸早说过那位师傅下落不明，我的回乡路早就断了。
　　“你很聪明，这确实是朕的那位师傅传授的。”他像是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慢半拍，反而自顾自的说起，“朕是说过师傅不在这里，却也不会真的没有踪迹。”
　　一听他这样说，我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他：“您的意思是说可以找到他吗？”
　　肖怀逸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像是松了一口气：“有精神了？朕是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急迫的想要知道她的下落，不过好好打听一下，会找到的。”
　　“真的？”我当时一定像个傻子，甚至觉得只要肖怀逸说可以，就能怀了十二分的信念。
　　“嗯……”他轻柔的回了一句，像是若有若无的叹息，让我一瞬间产生了他话语里有动摇的错觉。
　　人一旦心情放松下来就会注意一些不寻常的东西，譬如我现在面对肖怀逸的书生装，除了想笑还是想笑。大概我是个藏不住表情的人，肖怀逸从我的表现里就猜了几分，整整衣装无奈道：“朕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想以特别的方式给你惊喜，看来是弄巧成拙了。”
　　我摆了摆手：“怎么会，确实是很惊喜的，又惊又喜嘛！”
　　他显然禁不得我这样调侃，面露难色：“早知这样，就不该听小顺子的胡话。”
　　“难怪，原来是小顺子出的馊主意啊。”小顺子是肖怀逸身边随侍的小太监，据闻是李顺安膝下的养子，我见过一两次，自然是比养父更要油头滑舌些。小顺子虽然通旁门左道，却是个真实而无害人之心的人，这样的人或因性格在宫中长久，也或因秉性引致杀身之祸。
　　“是呀，要不朕也不会故意穿成这样让你取笑了。”他轻柔的刮了刮我的鼻梁，甚是宠溺。
　　下意识的避过他的触碰，笑道：“出主意的是他，可实行的却是皇上您啊。”
　　肖怀逸收回手，像有些失意：“是呢，实行的一直只是朕一人而已。”
　　忽略掉心中浅浅的刺痛，我问：“皇上今天这么有雅兴，自己来过戏瘾？”
　　“谁说朕只是为了来过过戏瘾的，不过是许久不曾看见你了，想抽空看看罢了。”他说的很小心，像是怕我会像刚才一般避开。
　　“臣妾……有什么好看的？就算今天见不到，以后也能见着，何必将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必要的人身上？”我忽然觉得鼻尖有点涩涩的，“皇上应当关怀珍视的人才是……”
　　“阿语，朕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也一直都最珍视你，为什么你总是装作视而不见呢？”
　　听着他这句话我心中一痛，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下来了。见状，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拭去我眼角的泪，将我搂在怀中，一遍一遍小声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该，我不该向你逼迫，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肖怀逸……”我小声呢喃，轻轻拥住他的后背。
　　明明难过的是我好不好，为什么你好像比我还难过？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温柔，让我真的狠不下心冷落你？你是故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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