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

　　想一想怡妃确也是个可怜的女子，父亲虽居侍郎之位，也不过乃一介虚职，朝中事宜由左侍郎把持，他不过是在其位却不得谋其事。再加之后来怡妃小产，不仅自己朝不保夕，连父亲也被降了职，做了小小的县丞，可谓牵一动而发全身。
　　承恩宫换了丽妃居过，宫里的陈设自然早变了模样，虽然被贬时宫里的东西也搬的七七八八了，但是遗留下来的尽有珍贵，可见丽妃在时是何等的奢贵。反正我是比不得了，再说我拿来也没用，不是有句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吗。
　　据容月说怡妃是个调香的高手，打小练就的技艺，闻一闻就能知道香的原料。听她吹得那么神，不论真伪吧，我也想挑个日子去看看她。
　　转眼间到了八月十五，因为是老祖宗观念里头的大日子，宫里半个月前就忙着张罗了，什么彩灯彩绸的，弄得跟要拜堂似的。
　　我才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呢，索性躺在椅子上，信手拈颗葡萄，磕磕瓜子，再一边儿看他们几个忙进忙出的，那日子别提有多悠闲了。
　　“娘娘，娘娘，王公公……来了！”
　　我这手里的瓜子都还没磕完呢，小平子就跟火烧眉毛似的，咋咋呼呼就闯进来了。
　　我瞧着他那着急的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不禁皱了皱眉：“小平子，王公公要来就来呗，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说完我继续嗑着瓜子。但仔细一想，王兴昌是太后身边儿的人，他如果要来定是携带了太后的旨意，如果怠慢了岂非又多了一条藐视太后的罪名？
　　想着想着也没心思歇着了，拍了拍有些灰屑的手，对一旁的小平子说：“王公公来了，你自然不敢怠慢。这样，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不用了。”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嗓子。
　　“王公公！”小平子身份低他一等，见面必得行礼。
　　“……王公公，您怎么这会就来了？我原本打算马上就去见您呢。”我对阉人向来是没有什么好的印象，比如刘万全，屈膝献媚、欺软怕硬的，俨然就是条狗。然唯独小平子和王兴昌有异，对小平子是可怜，对王兴昌……有一种他不同于其他太监的感觉。
　　“娘娘客气了，原本就是该奴才拜见娘娘，岂敢劳烦娘娘移驾。再者……娘娘自己便有事脱不得身，奴才也只得自己前来。”听起来不像是讽刺，却偏偏有些许尴尬。
　　我连忙转移话题：“既然公公亲自前来了，想必定是太后娘娘有所指示？”
　　“娘娘极是聪明。”他一夸完就摆出一副正正规规的模样，“传太后口谕，中秋佳节，团圆相叙，请后宫各宫娘娘移步牡丹亭。”
　　“牡丹亭？去那里干什么？”我问。
　　王兴昌问到：“娘娘进宫许久了，竟也不知道牡丹亭的习俗吗？”
　　我挠了挠头，言辞闪烁：“这个……平日里并没有注意这个……”
　　我要是知道了那才真是怪了！
　　“……”他看了我一眼，耐心的解释到，“牡丹亭是后宫游园，专供后宫的妃嫔看戏取乐的地方。”
　　“看戏！”我不由得惊叫了一下。
　　虽然京剧是国粹，可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上次勉强陪一个同事去看了一次现场直播，他刚唱完两句我就开始发困了，整场下来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竟然还要让我去看戏？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这么一想，我转身就扶住一旁的椅子，佯装犯病到：“哎哟，不行了王公公，本宫突然觉得头好痛。看来这牡丹亭本宫是去不得了，你替本宫回复太后娘娘，就说本宫身体抱恙，不能陪太后娘娘赏乐了……”
　　看我装得这么辛苦的份上，就不要让我去看戏了。
　　“甭管娘娘身子是否真的抱恙，老奴只多一句。娘娘若还想在后宫中万木长青，其首不可怠慢太后。”
　　“其次忌讳知道的少，知道得多。老奴单单多嘴几句，至于权衡其间需得娘娘自己考量，老奴先告退了！”说完他鞠了一下礼，便走了。
　　这什么个意思？敢情我刚才都白装病了，什么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什么知道得多知道的少，听得我晕晕乎乎的。
　　唉，看来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就去！
　　简单地收拾了一会儿，就让容月带我去了。由于宫中事务繁忙，也只能勉强让她腾出身。
　　隔得还有些远的时候，便时不时的可以听见牡丹亭里的嬉笑声。再待到走近时，才看见几乎是整个宫里的妃嫔都在。原本牡丹亭是因内外布上牡丹而得名，照应时节就都全换上了秋菊，不说怪异，总觉得有点儿不衬景。
　　我学着他们平日里教我的礼法，恭恭敬敬地半蹲下：“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有事耽搁来迟了，请娘娘见谅！”
　　太后老半天不曾发话，我也不敢动弹，只得一直半屈着。
　　“哟，妹妹你这是请罪呢？”江宓珍应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在我身边绕了两圈，装样道，“啧啧……妹妹不曾说是请罪，本宫还不知道呢。可是妹妹怕是行错了礼了。”
　　接着她虚情一笑，对着我的左腿就来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传来，我闷哼一声只能两膝跪下。
　　“这样才算是请罪。”她高傲的轻抬下巴，然后又对太后媚笑道，“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温妃你先起身吧。”太后静了一阵才说。
　　“谢太后娘娘！”随后容月搀扶着我，我才勉强起的身。
　　江宓珍十分不满意太后的态度，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自己回座位上生闷气去了。旁侧巴结的妃嫔一个个都凑上去，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时而有几双恶眼相向。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江宓珍还有心思去生气，原本太后没有发话就擅作主张，当然会惹得太后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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