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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北国秋冬的夜晚,因为有了流星雨而不再寂寞。姑娘们裹着厚重的棉被和羽绒服,顾不得平日里的矜持,冲上楼顶平台的劲头比减肥时还有激情,三两人凑作一团相互取暖,一边还不忘盯紧夜空的一隅,期待着点点星光的飞速陨落,争先恐后地许愿。
接到室友第四条催促的短信之后,哲巧痛苦地睁开朦胧睡眼,透过浓密的睫毛注视着小小的手机屏幕右下角,凌晨1:35的时间趁着白色背景光刺得她眼睛更加酸痛起来,忍不住咒骂了一句,她选择继续粗鲁地蒙头大睡,耳机里的《FLYING TEAPOT》不知疲倦地唱出EMILY BINDIGER的嘲弄,送她顺利进入梦乡。
Sometimes I think, oh yes, I\'d move to
Where all the shooting stars are gone
With all of our wishes
How could they bear, oh no, to carry
around the stupid human hopes
So I\'m gonna help, I will!
页岩站在位于顶楼七层的画室里,所有窗户被大敞四开,哲巧趴伏在冷冰冰的水泥窗台上,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六楼的琴房中飘荡出雨筑流畅的伴奏,琳奈的歌声乘着风吹进空旷的房间,掀起班驳的墙壁上那些柔软画纸的一角,轻盈地将它们带离桎梏,瞬间那些本因沾染了颜料而变得褶皱、沉重的梦想忽然转生为洁白的鸟,洋洋洒洒整片天空。与幸福翩翩起舞的是他们年轻的身影。
哲巧在自然醒的状态下再度睁开双眼,灵活地眨了眨就彻底清醒过来。在她最美好的梦境里有页岩的自画像变成风筝,有人在下面拽着细线,她看着页岩——当然那仅仅是有着他自画像的纸——像被剥夺自由的魔毯,用力挣着想要摆脱束缚。不能忍耐的烦躁像藤蔓顺延血管包裹住她有节律跳动的心脏,在共振下被放大到逼近极限的程度。终于哲巧扑了上去,以鸟的姿态一口咬断了那条可恶的风筝线,然后页岩获得自由,载着她翱翔。
有着“最”字前缀的事物往往独一无二,哲巧确定这个有着四个主角的幸福的梦不是她的选项,却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一些过往。比如她和页岩曾在那间窄小简陋的画室度过整整两年的所有课余时间,而琳奈的吟唱和雨筑的演奏也一向默契无间,时常在窗□□换一个眼神算是赠予对方的祝福,隔着一个楼层的高度他们彼此心照不宣。那是高三前最后一个长假期的前夕。
琳奈和页岩其实都是校园里的知名人物。尤其是琳奈,实验班的尖子生有着百灵般婉转的歌喉,每每在舞台上搏尽了所有喝彩,这样的女孩理应骄傲的。初时名不见经传的页岩则在某个国际级文艺组织把奖状直接寄到校长办公室后,把他的名字在全校范围内炸开了锅。
而哲巧那高于雨筑的优越感,来源于页岩有着太多只有她看得见的色彩灵感,在那间几乎被独占的画室里她可以挑选自己的喜欢的方向中意的位置,把哪怕只是一张信手涂鸦仔细地贴在墙壁上,让她在任性的旋转中可以在每一个角度欣赏这些甜蜜的秘密。
可怜的雨筑不得不在黑暗的舞台角落里,在琳奈将全部可用嗓音演绎的悠扬传颂时,尽心尽力于黑白的单调琴键上。有时候他甚至不能与她站在同一舞台上,只有在校内时琳奈才不会使用专有的伴奏搭档。
哲巧因为这样一点点的优越感而时时欣喜并珍惜着。
雨筑喜欢观看琳奈熟悉一首新曲子的整个过程,她会倚在琴边一手拿着谱子一手在琴身上敲着节奏,嘴里随意且缓慢地轻哼着旋律,陌生的曲调让她时不时停下来轻轻皱起眉,为了确认节拍而小幅度地点起头来,马尾辫的末梢便在她的肩头跳跃。实际上他完全可以事先熟奏全曲,以便在她迟疑时敲下某一个键作为启示,但琳奈是独立的女孩,更愿意用自己的方法试探出一首美妙乐曲的全貌。
之后她甚至会在成就感的催化下舞动起来。这是琳奈不会向任何别人所展示的一面,人人眼中的百灵还有载歌载舞的雀跃,这是他心目中比单纯歌唱更难得的宝藏。
这样的雨筑理所当然地对哲巧那小小的优越感一无所知,他的注意力大部分停留在六楼的琴房中,即使偶尔与楼上的人有眼神交汇,也仅仅是传达平行于自我的理解和祝福。
就像世间所有过于年轻的恋人一样,他们恪守于一些小小的垄断,以标榜所有权。
Give me a key to lock
The door to the secret paradise
There are so many queuing up
And I won\'t let them in
夏天的宁静总是被风雨所扰乱。
哲巧把书包顶在头上冲进教学楼,顾不及溅落在身上的雨水浸透了纯棉面料的夏季校服一口气奔向画室,却在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的时候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竟破天荒没有带钥匙。她一下子更加心焦起来。昨天她和页岩都忘记关画室窗子,没料到今天的风雨大作。画会被浇湿。
那些只有在极其闲适时才脱离书海,来到画室参加无关紧要的课外活动的学生们,通常是不会把作品留下的。所以在哲巧概念下的那些画,自然是范指被贴在墙上作为留念的页岩的手迹。
突然想到了什么,哲巧转身快速跑到楼下的六层,嘭嘭嘭地敲响琴房的大门。
尽管数次打过照面,她在琴房大门打开的瞬间才想起来,对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不好意思,我是在楼上画室的……宋哲巧。”她有些忙不迭地自我介绍,在她担心对方尚未反应过来而准备进一步解释说明时,雨筑一句“楼上没关窗么”成功地消除了她多余的忧虑。
略微吃惊的哲巧花了几秒钟才正确理解了雨筑以及他身后的琳奈的邀请之意,接过琳奈的纸巾急忙擦着头发和肩膀的水渍。
接下来琳奈用残酷的事实告诉她,静校后唯一能打开那道门的只剩持有钥匙的哲巧本人或者页岩,因为校工也已经按时下班。而六楼的高度是断然不允许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上演蜘蛛侠表演,飞跃上七楼的。
哲巧唯一的办法就是坐下来,老老实实等待雨筑的到来。她觉得空前难过,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没有带钥匙,没有关窗,她很可能因此失去很多页岩给予她的特权。这带给她一种强烈的不安。
雨筑悄悄示意琳奈,或许应该说点什么好把哲巧的情绪从低谷里拽上来。好在琳奈本就是外向的性格,三句两句就打开了沮丧的女孩的话匣子。三个人的情景不适合一弹一唱,却因为彼此默认的熟稔达成了某种契合,聊着聊着有了各自的立场,然后慢慢发现人与人真的有很多共同点,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顺着对方的话路延伸下去,连分针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
直到页岩满身是雨的推开琴房半合的门,哲巧才猛地想起画室的事,夺了他手里的钥匙冲上楼,果然一室凄凉。
她难过得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来,把残余的还算完整的画纸小心翼翼拣起,页岩已经很配合地关上了窗,她拿着抹布擦出一块干净的地面,把画纸平铺在上面。
页岩将那些完全被浸烂吹碎的画纸揉成一个湿淋淋的纸团,没带什么留恋地扔进垃圾筒。他安慰道:“没关系,我以后还会画的。”
Lay your heart, lay your soul
Upon my magic carpet
Now we are flying
To Venus just to kill some time for tea, OK?
仔细回想起来,哲巧警觉地发现,就算是她与页岩之间也从未有过那么多对话,他们之间的大部分时间在无言中度过,因为页岩本身就是个寡言的少年,习惯于用笔触和色彩表现情绪,而她似乎也习惯于从中直接读取,没问过一句“这是什么意思”,也没觉得枯燥或度秒如年。搞不好已经错过了许多,该做点什么来改变局面。
所以当页岩十分拘谨地坐在Starbucks柔软的大沙发中央,细瘦的身体以如同快要被某个黑洞吸收进去的姿势僵持时,哲巧刻意去忽略了他的那份显而易见的不适。这里的空间其实还是足够独立,尽管是开放式的布局,桌与桌之间的距离却恰好能消灭那些逃跑的轻声细语。
无法克服的困难是高中生的囊中羞涩,哲巧和页岩的面前同时摆了两小杯相对便宜的摩卡——在他们眼里看来这价格也已经烫手。
哲巧率先做出游刃有余的样子,随意向沙发背上一靠,故作大大咧咧开口:“来聊吧。”
页岩依旧很局促地回应:“聊什么?”
“爱好之类的吧,这样比较容易说开。”哲巧用搅拌棒挑起一团和着奶油的泡沫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她模仿着琳奈的路线试图创造一个良好的开端。
“啊?”页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除了乱画没别的喜欢的事了,这你还不清楚?”在他眼里看来,哲巧的这个话题很有问题。
“笨!你就不会说喜欢我啊?”哲巧有点好气又好笑,她指了指页岩的那杯咖啡,“再不动就凉了,要苦死人的。”页岩这才唯唯诺诺地端起杯子,第一大口就把上面那层甜腻的附加物喝了个干净。幸好哲巧及时拦住了他的第二口,用力向里面加糖,那黑乎乎的颜色绝非一般雀巢速溶之流能够匹敌,肯定跟中药的味道没差别。
但即便这样,页岩还是在好几口之后才慢慢适应了这种奇怪的味道,他知道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哲巧会失望。半杯摩卡下肚他逐渐招架不住哲巧的问题轰炸,他弄不明白,从高一就在老师眼皮底下活动到现在的两人,何必要弄到这种地方来,喝这种苦水,讨论这种问题。
“哲巧。”他鼓起勇气打断她的絮叨,“喜欢是需要确定的事么?”他自认为这句反问理直气壮。与那些看了别人尝试自己便禁不住跃跃欲试的人不同,更有异于明显精力过剩又舍不得全身心投入题海的类型,说他早熟他也就认了,页岩觉得自己和哲巧走在一起既不是因为寂寞,也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很单纯很单纯的喜欢,并且享受各种惬意和分担。他真的不愿意,某天那些在画室里度过的无忧时光就这么变成过眼云烟了,所以他一直在努力让这一切持续下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哲巧的突然缄默。
哲巧兀地停下近乎盘问的“聊天”,她早就发现页岩对今天的安排有所抵触,但她有她自己的考量难道他不明白。她几乎是放弃般将咖啡搁在光滑的桌上,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盯了老半天,可惜她最了解这个男生的直截了当,只看见毫不掩饰的坚定。过了半晌她才慢慢说道:“说实话我比你还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纯粹是小概率事件,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做将来的打算呢?页岩你告诉我,高中再念一年我们就毕业了,就成人了要去读大学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呢?你有没有想过把喜欢换个词儿,而不是把我们变得像那些中学生情感小说的结局一样呢?”
Sometimes I feel, oh yes, I could do
Almost anything I wanted
And it makes me cry
喜欢换个词儿还能是什么呢?
页岩对这个问题着实恍惚了,连那天是怎么晃出咖啡馆的都有些记忆模糊。他当然不是在疑惑这个替换词到底是什么,答案太过简单了。他只是从来没想到,原来哲巧会考虑得那么远,远到牵扯到一个他根本没研究过自己懂不懂的一个词。
他一路游荡,后悔着不管怎么样也应该先把哲巧送回家,应该再坚持一点的,有些埋怨愚笨的自己,不知不觉就晃到学校,鬼使神差地就上了画室。哲巧把他那些被雨水打湿的画一张张仔细分开摊在地上晾着,但色彩还是难免遭到那些顽皮的水分子的破坏,有的地方晕染开来了。
要是这么完了,他不甘心。
另一边的哲巧其实也在懊悔。好吧她承认自己当时平静、稳定无比的声音说出来的内容连她本人都无法确定意义,她确实是在考虑一年以后的问题,可没想到一溜嘴就差点把那个超级晦涩的替换词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要是她真的钻研透彻了绝对会变成世界第一的哲学大师,可惜她不像名字那样巧于人与人之间的哲学。她根本还是个小丫头。
有力的佐证就是她在慌乱之下谢绝了页岩送自己回家的好意,不知道那个本来就有点木讷的家伙会不会多想。
哲巧走着走着就撞进一群人龙中被挤得几乎辨不清方向,刚从电影院散场的人们争先恐后赶回家吃晚饭,几乎是一股洪水般从那窄小的门口中奔流出来,压强不小。正当她晕头转向时一抬脸看见不远处两张熟悉的面孔一晃而过。
在这种时机遇到雨筑和琳奈绝对是一种颇具负面意义的巧合。他们手拉着手愉快地说着什么,八成是在回味有趣的剧情。哲巧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寻找电影院门口张贴的海报。
《无极》。
不会吧!她夸张地挑高眉,直觉地怀疑自己的视觉系统出现了错误,但那两个硕大的汉字还是清晰地印在视网膜上。这部电影她并不是没有看过,但严格来说她更熟悉那网络上广为流传的馒头血案,以至于画面追求唯美到某个程度的原作完全变成了一个人为的变相喜剧。
应该暗自庆幸的那个人是页岩,他将还没来得及为意想中的不甘而苦恼就被一条短信拉回现实。
“后天下午NN电影院见。”发送出这条短信,哲巧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期待着后续,尽管似乎还没有什么事成为死马。在此之前,她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好好整理自己真正想要说的话。
雨筑独自出现在琴房的时间多了起来。他不再大量弹奏那些仅仅是配乐的曲子,而是增加了独奏曲的比例,因为那个有着婉转嗓音的女孩随着知名度的增加开始出席各种场合的学生演出,并把目标定位在某个全国高考“奴仆”望眼欲穿还遥不可及的顶尖学校。琳奈已经越来越少去琴房。
他多少有那么一些寂寞,于是用几乎没有间断的琴声填充空虚的房间,琴锤在他手指起伏的同时兴奋地撞击着那一条条隐藏在木质躯体内的铜弦。他发现寂寞隐藏得再深也会发出洪亮的声音。
楼上的画室里也是一派诡异的气氛。哲巧弄不明白自己是在压抑着一阵极不体面的狂笑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从那天晚上出了电影院开始,她就感觉自己明显不正常。真奇怪,她摘了很久也摘不出那陈满神话里的玄机,尽管片中那个女人仿佛字字珠玑。而且页岩看起来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咬着水粉排刷的尾巴憋了半天,也没画出一笔来。
突如其来的一个刺耳的和弦音让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对视迟疑了一下,页岩推开窗趴上窗台努力地探身向琴房的方向张望,而哲巧选择最直接的方法——跑下楼去,然而谁也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琴房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在楼道中一阵阵回荡,雨筑早已没了踪影。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页岩耸耸肩,“反正我不想再满脑子里飞着那部电影了。”
哲巧若有所失地回了句:“不是什么好事。”又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们选错电影了。”然后咯咯地笑起来。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中吹过,诡异的气氛一扫而空,页岩灵机一动改用左手持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多像你啊。”他的成就感径自膨胀着。
哲巧凑上前一看,顿时哭笑不得:“我有这么扭曲么!”
页岩认真地回答:“哲巧,你钻牛角尖的时候真的是这样的,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
哲巧莫名就感动起来,她念叨着那个成语,笑逐言开地把那张纸又贴在了墙上。那就顺其自然吧。
真正的高三生活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没有刻意的封闭,画室琴房也少有人迹,包括原先经常出现的主角配角。
哲巧听从了页岩的成语,顺其自然,画室里的事情虽少提及却没有被淡化,夜里她一遍遍做着那最美好的梦。
到也惬意。走出考场时她迫不及待地跑向与页岩约定好的地方,拉着手在马路边放肆地奔跑,感觉夏天炽热的风吹过脸颊,飞快有如一年平和的时间。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看见雨筑独自走在路上。琳奈在高考之前获得那所梦寐以求的大学的保送名额。他是一个人在考场上奋战的。
无庸置疑琳奈是最出色的,不论范围是这个学校还是他们的四人小圈子。雨筑和她的结束似乎变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谁都会对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孩子充满向往,然后不敢去想一些有关将来的事——即使一起走过——她便独自高飞去了。
但在毕业典礼上,雨筑和琳奈还是用近乎完美的合作,为所有的师生送上了令人难以忘怀的演出。哲巧对那曲子早已耳熟能详,无数个午后或静校时间,她听见过琳奈在琴房里随着雨筑的伴奏唱着这首歌,而那个时候页岩一定站在自己的身边。
最后的这场演出里,他们把副歌多重复了一遍。
Remember, surrender
There\'s nothing you can do \'cause
Love\'s such a joke
Like a little Jack-in-the-box, you know
A little jack-in-the-box
琳奈和雨筑是用什么心情来演出这么一首歌的呢?哲巧猜不出来,她甚至在犹豫要用一个什么理由,把节目结束后便独自坐在后台的雨筑约出来散散心,最后还是页岩出面把他拉来了Starbucks,三杯摩卡。
三人不着痕迹地聊着不疼不痒的话题,哲巧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一对分开,她明明之前还想循着他们的轨迹,为自己的感情鼓足更多的动力。她也有些害怕那些歌词所唱的,琳奈的声音多了圆润成熟,敏感词就这么自然地从她口中蹦出,带着美式连读。
忽而就像之前她和页岩第一次坐在咖啡馆里似的,雨筑突然不再说话,那双在琴键上能够自如舞动翻飞的手用了些力度握在一起,突出的关节处泛出点点白色。
“雨筑,别这样,有的事我们都还不懂不是么?”哲巧试图安慰他。
“她唱得或许是对的。”雨筑的手指无意义地绞来绞去,“我们现在说的‘爱’,就是一个玩笑,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蹦出来个娃娃,笑过之后就没有其他了。真的是为时过早,我很后悔。”
页岩认真地说:“不,没有谁应该后悔。”
雨筑猛地抬起头来,盯着页岩看看,又盯着哲巧看看,然后低下头去:“你说的对,三年时间不是用来后悔的,我羡慕你们,因为你们不后悔的时间会更长。”
确定雨筑的情绪尚可之后才与他告别,哲巧挽着页岩的手臂走在窄窄的马路牙子上,口中哼着小曲。
“我怎么觉得……雨筑跟琳奈看的那场电影不可能是《无极》?”页岩语出惊人,果然让哲巧差点失去平衡,稳稳地歪在他的臂弯里。“是《魂断蓝桥》吧?还是《燃情岁月》?”
歪着脑袋想了又想搜索不到结果,哲巧举手投降:“拜托,让我们忘了那可笑的爱情观吧,真的是为时过早。”她故意模仿雨筑的语气说道。
页岩果然笑了起来。搂着哲巧的肩膀继续慢慢向前走着,他难得地继续自己的高谈阔论:“其实喜欢就像摩卡上面那层白色,最甜蜜的是泡沫,最滑腻的是奶油,而替换词还包括了下面的一淌苦水,要喝得下苦的人才能尝到。觉得呢?”
“好一番胡言乱语,加糖不就甜了。”哲巧轻巧地一转身,伸出右手:“现在谈论替换词,我们真的年龄太小阅历太少。周页岩,这三年我很感谢你,喜欢一个人同时也被他所喜欢,我很快乐。”
页岩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握住那只手顺从地像朋友一样摇了摇。
“我知道我们失去了那个画室,也不能念同一所大学了。可是以后你能不能,想不想陪我去找找那个替换词?”
Sometimes I think, oh yes, I\'d move to
Where all the shooting stars are gone
With all of our wishes
“哲巧!宋哲巧!”管理员阿姨在楼下对着304寝室的窗口叫着收件人姓名,哲巧竖起耳朵做了最终确认,从床上跳将起来披了件外衣就冲下楼去,几分钟后抱着一个大纸箱又爬回温暖的小窝。
整整300张涂满了页岩心情的画纸。
她一张一张翻看着,这仍是她的垄断权,充满了喜悦和欣慰的。
自从高中毕业的那个握手之后,他们保持着这样特殊的联系方式,用以纪念曾经过于年轻的执着和迷茫。
当晚哲巧梦见自己和页岩坐着一条魔毯飞在蓝天白云间,把所有的画一张张撒向大地,那些画化作夜晚的流星,承载着他们两人共同的愿望去寻找替换词的故乡。
她在梦里笑出了声,也许答案已经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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