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你就从了陛下吧！

　　大明的皇帝却在心里直犯嘀咕，他比眼前的几个江湖人更加了解闻人歌，闻人歌这个人做事向来有的放矢，也不肯徒劳无功，更不肯开口说些废话。
　　难道他又要搞些什么幺蛾子？可是刚收了闻人老板的金矿，皇帝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拂他的面子。
　　沐浴更衣，西门吹雪自然不会拒绝，叶孤城也是。都是喜欢穿一袭白衣的剑客，怎么可能不爱干净。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去沐浴更衣了，他们当然没有在一起沐浴更衣，而是分开进行的。他们沐浴更衣的时候，也没有人敢去围观。
　　所以直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凌空涉履，踏上了紫禁之巅，太和殿屋脊，陆小凤才突然发现，他们穿的竟然是一模一样的白衣。
　　白衣很纯白，既没有丝线勾勒也没有印染其他花样暗纹，正当陆小凤觉得非常眼熟的时候，闻人道：“这是我备下的衣物。”
　　陆小凤心道了一声怪不得。
　　圆月渐渐东沉，夜空依旧非常晴朗澄清，没有云也没有雾，照得太和殿的琉璃瓦顶一片白亮。
　　琉璃已经褪去了白日里的喧嚣，整座京城都已经像一个沉睡的大家闺秀一样的安静，而在紫禁城里，更是连蟋蟀的叫声都没有。
　　它们原就不敢大声高唱的。
　　这时候哪怕大家都不是花满楼，没有他那一双灵敏的耳朵，也个个都可以听见，一滴水滴落的声音。
　　因为他们这辈子就没有这么集中精神过。
　　就这么一会儿闻人老板居然又换了一件黑衣服。
　　闻人高声道：“剑神与剑仙对决，我愿送一场灯火。”
　　陆小凤他们又忽然不约而同的想起，大光明顶上的那一场烟火，可是把整座大光明顶都给烧得寸草不生。
　　闻人歌的酒不可以随便喝，闻人歌的烟火也不可以随便看。
　　可是他们拒绝得了吗？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闻人老板的邀请。
　　闻人站在了脊檩的正中间，他的周围已经摆了数十个孔明灯，孔明灯都是玻璃纸糊的，个个都很大，一旦点亮了想必会很亮。
　　闻人拿出一只大红蜡烛，刷刷挽个剑花就把蜡烛给削成了数十段，在剑身上跳跃成一排。陆小凤的眼力最是过人，他一下子就瞧出来，小蜡烛和孔明灯的个数都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数目。
　　果然闻人随后就拿出了一柄似石非石似铁非铁的小剑，往摆着小蜡烛的剑刃上一擦，剑刃也随之一震，火花溅射间小蜡烛也都纷纷又跳了起来，等到它们都跳进孔明灯里的时候，都已经被点亮了，孔明灯也都被点亮了，随后几乎同时冉冉升起。
　　孔明灯的灯罩是玻璃纸做的，火光明亮，似乎照得白衣也变得温暖起来。每个人的眼里都有两个小小的灯笼火圈。
　　魏子云忍不住大煞风景道：“若是起火——”
　　他是大内侍卫，看顾大内安全一时成了习惯。
　　“不会起火，等到其中的蜡烛燃尽，孔明灯也会像流星坠落一样燃烧干净。。”搭茬解释的自然是闻人歌。
　　其他人都被魏子云的话打破了沉默，又都忍不住纷纷飘了他一眼，江湖客剑客，进了朝廷就是不一样，他们甚至都还来不及遐想那一招的精妙，魏子云居然还有脑子去担心宫城安全。
　　那样的一排红蜡烛，还没有被点燃，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柄普通的三尺青锋之上，就像一道动与静的风景。
　　因为没有人会舍得忘记，他们是如何跳上这三尺青峰的。木道人和独孤一鹤尤其舍不得，他们是用剑的行家里手，更加深刻地了解，那一手要做到有多难。
　　蜡烛在剑身上排队，蜡烛纷纷跳进了孔明灯，那两个瞬间，剑尖与剑身所划过的轨迹，已近乎道。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柄剑翻腾旋转跳跃进退了多少次。剑，几乎就成了闻人歌延伸出来的臂膀，他练的也不是剑，而是各路小巧腾挪的擒拿手。
　　至为关键的一点，则是，他们这个时候看不清楚不要紧，可若是决战的时候看不清楚，那那个时候，他们还焉有命在？
　　陆小凤甚至喃喃：“花满楼，有的时候我都很遗憾你眼睛看不见。”
　　花满楼微笑道：“看来我是错过了非常精彩的一幕。”
　　陆小凤道：“不错。”
　　花满楼道：“那想来这一幕必定是闻人弄出来的。”
　　陆小凤也笑了，道：“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我忽然又不遗憾你看不见了。”
　　闻人也笑道：“花兄已经足够了解我了，小凤兄也足够了解花兄了，那什么时候，小凤兄才能够足够了解我？”
　　花满楼道：“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吃醋，我倒是开始好奇，我错过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幕？”可以让当世江湖上最杰出的几个人同时惊讶到沉默，但好像又并非是什么大事。
　　陆小凤哈哈道：“难得我能够在花满楼，你眼皮子底下卖关子。我决定了，回去再告诉你。现在我就告诉你，闻人歌，他点了一排蜡烛。”
　　蜡烛是最普通常见的东西，点蜡烛也都是每个人每天晚上都要做的事情，陆小凤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花满楼终于忍不住苦笑：“看来我真的错过了很有趣的一幕。陆小凤，你简直就是最蹩脚的说书先生。”
　　陆小凤也忍不住的得意，“而我这个最蹩脚的说书先生，却能够难倒你这个没有东西猜不着没有东西不敢猜的花满楼花公子，那么再蹩脚我也认了，我也很满足。”
　　陆小凤和花满楼在说笑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现在却都是异常的寂静，就像天山的冰川雪一样冰冷，孤零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一样寂寞。
　　他们唯一和别人相同的就是，闻人一息间断开蜡烛并将之点亮之时，那个时候，他的剑有多快，西门吹雪、叶孤城他们的眼睛就有多亮。
　　还有随之而来的遗憾，因为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一个人再也没有机会领略这样的一手快剑。
　　玻璃纸制孔明灯已经越升越高，居然在离屋脊三丈高处稳稳停住，这个时候甚至就连丁敖都晃然看不清楚几近透明薄削的玻璃纸，仿佛以为蜡烛就悬停于半空当中。
　　下面的侍卫们也都点燃了一圈又一圈这样的“蜡烛”，好像三个悬浮在空中的同心圆。
　　花样都已经做够，闲杂人等都已经远离。寂静，是比刚才更要寂静的寂静。
　　没有微风起，没有草虫鸣。只有寥落的夜，和更加寥落的心跳。
　　叶孤城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西门吹雪道：“我在等。”
　　叶孤城道：“等什么？”
　　西门吹雪道：“等你的心安静下来。”
　　叶孤城道：“我的心，不够静？”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现在若是出手，等下落败，非战之罪。”
　　叶孤城道：“我的确有一些话，想问一个人。”
　　闻人抢白道：“你若是想问我，我现在可不会告诉你。我一向都认为，心怀遗憾之人，是怎样都不肯死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还是跳上了屋脊，“他不肯告诉你，我来告诉你。”
　　叶孤城沉默，然后道：“我自认没有露出什么形迹，你们是怎么发现，我要刺杀皇帝的？”
　　陆小凤道：“从我发现，之前和西门吹雪决战的人不是你开始。”
　　叶孤城重复道：“不是我。”
　　陆小凤道：“不是你，既然是你提出的决战，你又为什么不在这里？正如你所说，你作出的决定从未更改。既然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君子一诺五岳为轻，不论是失约，还是偷梁换柱，都不像是名重天下的飞仙岛岛主白云城城主，叶孤城会做出来的蠢事。因为叶孤城非但不是个蠢人，反而极其聪明。”
　　闻人搭腔道：“是啊，一个聪明人为什么甘愿蠢事，哪怕是要付出千夫所指的代价？”
　　陆小凤道：“所以我就开始怀疑，开始想象之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一件事。”
　　闻人道：“又是什么事情可以在成功之后，哪怕是一诺千金的君子忽然毁诺，却不怕被千夫所指。”
　　叶孤城道：“付出大代价，自然是为了做大事。原来我竟然是被身份所累。”
　　陆小凤淡淡道：“不仅如此，你的破绽不止这一个。我从一开始就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想同时杀掉一个妓.女和一个龟孙子。”
　　叶孤城道：“那可以因为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妓.女和龟孙子。”
　　陆小凤道：“不错，所以我一开始想的也都是情杀仇杀，我便怀疑是王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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