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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门
中秋前夕,京城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锦帐红毯,朱漆门窗,这样的布置与别处上房并无二致。
房间里有两人相对。儒服端正坐着的男子向倚着美人榻的锦衣人禀报。
“公子,京城六扇门的大人传话,要与我们合作,破一桩惊天密案!”
可锦衣人闻人歌,他非但不理会这么重要的报告,反而摇头晃脑地调|戏下属,“戚赏,你弟弟那么有趣,你却这样呆板,这样不妙,不妙。”
戚赏则很平静,他已经习惯了他的公子不按常理出牌。于是他只中规中矩地解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枫儿他是家中幼子,自小受宠,自然性格跳脱些。”
闻人闻言,不满叹息,“每次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弄得我都有些没趣,罢了罢了,”他木扇一转,随手把玩,“既然这样,你便说说六扇门的诚意。”
“如果公子愿意出借悦来客栈配合六扇门演一出戏,这样,公子在银票案中的非法所得,六扇门俱不追究。”
“呵,那也要他们追究得了。”闻人的态度轻慢。
六扇门也很委屈,他们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既然双方心知肚明,那就干脆合作一下呗。
戚赏无奈谏言,“如果公子不改变对公门的态度,善意门会一直被公门盯着。”公子是无所谓,因为每次都是他这个副手善后,并且一直善得很好。
可闻人却随意回答,“如果我对他们恭恭敬敬,他们反而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把我们当肥羊宰。”
“公子的意思是,如果我要是像其他人一样,不对公子恭恭敬敬,公子就不会调侃区区在下了?”
好的下属总能举一反三,揣摩上意。
因此闻人眼睛一亮,笑赞,“戚赏,你可以试试。”
“真是对不住公子,区区只会以不变应万变。”戚赏也笑得真•温文尔雅。
闻人一抛扇子,大声叹气,“无趣,无趣,真是无趣!”
“哈哈,闻歌公子说得肯定是我那个木头哥哥。”一个淡绿衫子的少年笑着走了进来。
“对啊枫儿。”
“都说了不准叫我枫儿!请尊称我——秋水公子。”
闻人击节笑唱,“君不见戚卿二子生绝奇,小儿秋水为神玉为骨,枫儿真真是个干净美人儿。”
这厢宾主尽欢,然而有人不乐意了。
“枫儿,我不是说了,你要在家好好读书吗?”戚赏觉得自己已经误入歧途,弟弟白璧无瑕,正可继承父亲遗志。
“哎呀呀,兄长大人本就已经读书读得迂腐了,小弟我要是也读些八股应试,戚家就再也无清醒之人啦。”戚枫一脸可惜的样子。
“好了,别耍宝了。说正事,枫儿,你把江南秋水家经营得怎么样了?”
“有闻歌公子义赠的秋水决,再加上这次银票案所得巨额资金,凭我的手段,追上江南花家只是迟早之事!”
“枫儿,太过自负便是缺点。”兄长大人履行职责,谆谆教导道。
“枫儿,别听你大哥的。他就是太过谨慎,所以——”
“所以——”
“所以我们才都要他负责善后之事啊哈哈。”为长不尊与为小不遵的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十足。
大概,是真无聊了,闻人想。
“闻人大哥,”看到他笑完之后兴味索然的样子,戚枫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哎,如果不能把有趣的事和闻人大哥分享,那那件事好像就没那么有趣了。
“闻人大哥,最近江湖上虽然没什么趣事。我却碰到一个有意思的人。”
“哦,怎么个有意思法?”闻人果然很感兴趣。戚枫的胃口早就被他养叼了,要是戚枫说有意思,那那人必定很有意思。
“有一个人,来我们悦来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就是隔壁的天字三号。他走进房间后,七天七夜再没出门。闻人大哥,你猜他在房间里做什么?”戚枫笑得得意,满以为闻人这次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也许他是个很宅的人。”这是为了在弟弟面前刷存在感,而努力插话的戚赏。
“不是不是。”戚枫大摇其头,满脸感慨,大哥真是太死板了,他为未来嫂嫂默哀。
“他是在睡觉吧。”闻人微笑,他可是为要不要马上结交隔壁那位,罕见犹豫了良久。
“啊——真是,闻人大哥每次都能猜中!”
“这次我可不是猜中的。”
“好了好了,现在轮到闻人大哥出题,要脑筋急转弯不要谜语!”
“好,那你想想,为什么成婚要请客吃饭,办丧事也要请客吃饭?”
“别告诉我千万别告诉我,大哥你就算侥幸想到也不要告诉我!”戚枫冥思苦想去了。
“那请问公子,我们答不答应六扇门的要求?”戚赏再接再厉。
“这个你还记着呐戚赏,我以为你能明白公子我的意思,既然你说我们小小的善意门惹不起公门之人,那我们当然只能答应他们啰。”
“那我去告诉他们。”
“放鸽子通知就行。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戚赏我们不如赌一局,就赌隔壁那位三天后名扬天下。”
“不可能!”戚赏还没有回答,戚枫就跳出来大喊。他为了名扬天下经历了多少辛酸困苦,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他秋水公子的名号还没打出江南呢。
“大哥,和他赌!”戚枫很急切,连兄长大人的称呼都变了。
戚赏无奈,“弟弟,你忘记你和公子赌,从来没有赢过?”
“可是大哥你赢过啊。”戚枫很自然地反驳。
闻人的脸有点青,不过戚枫没有发现。
“不赌。”戚赏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从来不敢忘记那次赢得有多艰难。而他的脸虽然没青,但也很不好看。
“呵呵,算了,看来你哥哥是不敢和我赌。”闻人很风骚地摇了摇扇子解围,如果这也算是解围的话。
“咦?闻人大哥你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扇子?”
“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闻人一边调戏枫小弟,一边把扇子递给他看。
“桃花扇?”
“正解!”
“看来闻人大哥又有新的好玩的东西了。”戚枫语带期待。
“没错,我们的花楼要有真正的头牌了。”闻人把扇子随意玩弄在股掌,扇子上下翻跃,那修长的手指灵活得不可思议。
“把一个培养好的细作用来当花旦,公子很败家。”
“剑走偏锋,也有奇效。细作当花旦很败家吗?只要能搂钱就成。更何况,还可以借隔壁那位的东风一乘。既然是桃花扇,舞低杨柳,歌尽桃花,那个头牌就叫楼心月好了。”
陆小凤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他在想,也许太过好奇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你说他听到了多少?”闻人继续玩扇子。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太过诚实,就算真的不知道,你也应该说,多不算多,少不算少,以显示自己无所不知的高人风范。”
“我的确不是什么都知道。”
“好吧,这样子,让你当传说中白衣刀笔吏的确有些为难,毕竟这个角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柴米油盐都玩得转,我准备让他住在同样是海外的桃花岛上,可惜不能叫黄药师。”
“为什么要叫黄药师?”
“呜呜,幸好枫小弟你又出现了,不然我一个人说话绝对会冷场!”闻人假意感动道。
戚枫锲而不舍,“为什么要叫黄药师啊?”
闻人回答得很自然,“如果有一个男人他除了生孩子不会什么都会的话,他不叫黄药师能叫什么?”
于是戚枫更一头雾水了。
陆小凤是被楼下大堂的喧闹声吵醒的。他有点不高兴,因为前半生吃过太多苦,所以他觉得没有什么比过得自在重要。既然要过得自在,自然也要睡得自在。难得找到一张可以让他睡七天七夜的床,可有人却要让他睡得不自在。于是他决定,要让那些让他不自在的人更不自在。
“你们这么喜欢赌,我就和你们赌。把你们赢光,没钱可赌,你们就不能再赌。”
闻人表示用内力摇出六个豹子实在作弊欺负普通人。他轻摇木扇,忽然发现个好苗子。
脸色喜气,人长得也稀奇,说话就更讨喜了。
“大爷,小的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对对对,说得对。”掌柜的也很上道。
至于陆小凤,他大概会是全大明小二哥的金主榜榜首。只见陆小凤随意从一叠大额银票里拿出几张递给小二哥,随意道,“赏你了。”
“大爷,您真是武功盖世而且慷慨大方啊大爷,一定要再来呀大爷,一定要再来啊。”
此语谄媚而真诚,小二哥兼具典型理科男长相以及略屌|丝的气质。
“明掌柜,这位小二哥是?”闻人用扇子一敲明掌柜的后背。这时候小二哥已经被客人叫走了。
明掌柜转身答话,“东家,您是说习七?他呀,可是全大明所有三百六十五家悦来客栈小二哥里的头一名!”
“就像明掌柜是掌柜里的第一,竞争上岗,所以我才让你负责京城总店的一应事宜。”对于尽忠职守的下属,闻人总是不吝赞赏。
“多谢东家夸奖。”明掌柜自得不已,非常自然地收下东家的赞誉。他本身就有这个本事,何必谦虚。
明掌柜在京城混迹三十年,什么人物没见过?要不是东家有把悦来客栈开成全国连锁的野心,他也可以借此一展抱负,他怎么可能随意被东家挖过来。
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可状元明掌柜早就当腻了,青史留名才是他的追求。东家很快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野心完全媲美,明掌柜更是死心塌地地跟随。试问这天下,有谁不想让白衣刀笔吏为自己攥写传记?明掌柜对东家佩服得五体投地。全大明还有哪个探花郎,敢力辞皇上的挽留,又折节为三教九流立传?
“明掌柜,明掌柜?”看来明掌柜又开始对明春公传想入非非了,闻人了然。
“哦,东家,对不住,人一老就爱走神。”
“没关系。”闻人对有才能的人分外宽容优待。
明掌柜想了想,“既然东家对小七这么感兴趣,不如亲自体验小七的服务?”
“不错,这个主意好。”
传闻东家喜欢玩角色扮演,此话果然不假。明掌柜不用细察,就能看出东家眼里的跃跃欲试。然后他再看了完全一无所知的小七一眼,深表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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