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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情毒
转眼已是数日过去。
前来为刘岩祝寿的各国使者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刘岩特地在御花园摆下了饯别宴。
一轮皓月凌空,皎皎的月光明亮泻地。丝竹管弦弹奏出的靡靡之音里,舞姬舞出的一片繁华迷乱中,觥筹交错,欢呼畅饮。
桌上罗列之物尽是山珍海产,凤屑龙肝,正是食费千金,富家气象。往来添酒的宫女们更是个个如花似玉,千般娇羞,嗔痴调笑间,为座上倍添豪兴。
李璟面前的桌上更是珍馐果品堆积如山,在灯光照耀下,他一头长发宛如黑缎般漆黑,白色锦袍和皎洁的月光融一起,朦朦胧胧的,愈发衬托的他恍若天人。
“韩大人,寿王呢?”他静静坐在树下,语气平淡无波,透过茂枝绿叶,重重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回太子,寿王自言不胜酒力,已先行离席。”韩熙载回禀道。
“寿王素来千杯不醉,没有想到今日……”李璟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了,似乎别有深意。
“太子勿要担忧,寿王自有分寸,应该不会耽误明日回程。”
“要是他不愿回去如何?”李璟声音依然温雅,举杯浅酌,微微一笑,“不过,应该是我多虑了,这里又没有值得他牵挂的东西……”
“太子说的是。”韩熙载连忙应声,在心里暗暗揣测着李璟话里的深意。
明亮的月光皎洁如霜,清凉的晚风温柔如水。落花飘飞,片片洒满小路,柳絮纷扬,点点粘满襟袖。
走过数重玉宇楼阁,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雪滢走到开着朵朵红艳的芍药的花丛时,听到一旁的树上传来些许声响。
“谁?”雪滢立刻警觉起来。
树上穿来一声低叹,随即,浓浓的酒香气飘了过来,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身影从树上翩然落下。
雪滢望着他,冷声道,“你是何人?恁能如此大胆!”
他抱着酒坛,脚步不稳的走向雪滢,停在她的面前,“我是谁?我也不知道。”
雪滢打量着他的装束,再回想起寿宴上的宾客,想起了他的身份,“你是南唐的寿王?
“公主记性倒是很好……”
“与其记一些无关的人与事,倒不如多读读圣贤书。”感觉到夹杂着独特的男性气息的温热酒气拂面而来,雪滢有些气恼,忍不住又想起李景遂在寿宴上对自己的轻佻。
外表很君子,内心很不堪!这是雪滢对李景遂的唯一印象。
他忽然笑了,愈发靠近雪滢,暧昧的气息喷洒在雪滢的耳畔,“你的眼睛很美……”
雪滢隐隐有些怒了,“寿王说话勿要失了身份!”
李景遂似乎没有察觉出雪滢的怒意,身子更加逼近了些雪滢,“若是南汉和南唐联姻,公主是否要嫁给我大哥?”
“这好像与寿王无关。”雪滢面上浮现出一片拒人千里的冷漠,冷冷转身就走。
看着雪滢离去的背影,他诡异一笑,再次举起酒坛欲饮酒时,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顺手将酒坛扔了出去。
听到酒坛传来的破碎的声音,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然后抬步朝自己居住的别苑走去。
不嫁就好,不嫁就好……风中传来他悠悠的叹息。
连着几日不见雪滢,刘洪熙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片,有着说不出的失落感。
他从座上起身,准备先行离去,没有想到吴怀恩突然叫住他。
“这是皇上赏赐给晋王您新纳的侧妃的礼物,让你亲手交给她。”吴怀恩将一个制作精美的锦盒交给他,“皇上知道晋王您对侧妃感情深厚,特恩准晋王您多带侧妃进宫走走。”
“父皇厚爱,洪熙自然不负父皇所愿。”刘洪熙接过锦盒,“请吴公公代本王谢过父皇。”
“这是自然。”吴怀恩朝他行礼,“晋王慢走。”
“公公也请留步。”刘洪熙亦朝他拱手,随即转身离去。
从宫里回到晋王府,已是月上中天。
刘洪熙望着手里拿着的锦盒,站在一座圆形的拱门前,踯躅良久。
他徘徊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走进这道门后面的地方。因为那里面住着一个他并不喜欢也谈不上有感情的女人——他的侧妃。他记不清她的容貌,记不清她的名字,只记得那日对于自己的狂野和粗暴,她除了默默忍受外,没有任何反抗。
手里拿着的锦盒里,是刘岩赐给他这个侧妃的礼物,让他亲手交给她。只是,他不愿意进去,因为他一看到他的侧妃,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段丑恶的回忆:自己身中媚药后意乱情迷,情不自禁,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做出不堪的事情……
他对她一无所知,不知道她突然出现在静幽居是否有人刻意安排,不知道她肯服侍自己是否是贪慕虚荣……只知道他这个侧妃被人灌了哑药,不能说话,每天安安静静的呆在院子里,从不出门……
罢了,还是明天再说罢……刘洪熙拧起眉头,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只是,他在转身的那一刻,又止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秦湘。
云髻低挽,散落在身后的墨发一直披垂至腰间,妃色纱衣裹身,衬着红色暗绣芍药花纹的云锦抹胸,窈窕秀美。衣带飘垂,裙角随风轻盈飘曳,隐隐可见上面绣着星星点点盛开的紫薇花,让秦湘看上去宛似仙子。
那窈窕的身姿,曾经在他的梦里出现,刘洪熙一直不清楚那人是谁,待此时见到秦湘,将她和梦中那身影重合,他略略有些震惊。
不过,震惊只是那么一瞬,转眼间,他已恢复从容的神色,“你来了。”
“嗯。”简短的回答。
疏林小径,海棠枝头,一盏琉璃明灯高挂,落在秦湘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暗影。
夜风拂过,粉红色的海棠花瓣旋落着飘下,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细细密密的,犹如锦绣。
“刘洪度的心思难以琢磨,我担心……所以一直没有见你……”秦湘声音里隐隐有些落寞。
“是吗?”刘洪熙侧眸看她,“那你不用再给我透露什么消息了,专心伺候好他就好。”
“我是你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秦湘的语气陡然变了,“莫不是你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
“若是太子看到我们在一起,难免会心生误会……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你这是要推开我了吗?”秦湘的面色变得阴晴不定,“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枉我瞎了眼,竟然会对你这样的男人动心!”
“秦湘姑娘说错了,你我本来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你既然想当皇后,那就该牢牢抓住太子的心才是!”刘洪熙从容不迫道。
“没有想到我再次眼拙,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那是秦湘姑娘的一厢情愿而已。”刘洪熙皱眉,眼底是阴翳一片。
当初是秦湘主动接近自己,并自愿在刘洪度身边当自己的眼线,帮自己打探消息。只是这么长时间,秦湘并没有给自己太多有用的东西,就算给了消息,也大多是假的。刘洪度疑心太重,对于自己与秦湘来往的事情恐怕早有察觉,与其让刘洪度看自己在他面前的可笑表演,倒不如早些跟秦湘做个了断!
而且,除了雪滢外,秦湘的身影总是在他的心里出现,为了日后的筹谋,他不能对秦湘有一丝感情。他不愿秦湘成为干扰他心神的人,所以必须趁自己对秦湘产生感情前,抹除她在自己心里留下的一切记忆。
秦湘,不能再和自己有关系,最好的就是她能安安分分呆在刘洪度身边,不要再给自己带来一些无谓的消息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刘洪熙并不明白自己在秦湘的心里占何种地位,不知道自己的言语让秦湘受了多大的打击。
“好好,我不会来找你了,我就老老实实呆在刘洪度身边,不再和你有任何关系!”秦湘本是因为自己没有帮到刘洪熙而心怀歉疚,而刘洪熙一番无情的话语却将她心里所有的歉疚击了个粉碎。
秦湘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恨:是自己有眼无珠,看到刘洪熙冷静睿智就以为他日后能当上皇上!看到他身边没有女人就认为的专情!都是自己错了,偏偏编了个自己能母仪天下的谎话刻意接近刘洪度,刻意接近他!到头来,赔了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刘洪熙不懂自己,他只以为自己心里没有秦湘,却不知自己的心太大,找不到秦湘的踪影。
一个不懂感情,一个执著感情,他们都很傻很傻,因为他们对彼此的了解都不够深彻……
这夜,本该是宁静而祥和的,只是外面却依稀有人声响动。
阁楼上,床榻上的女子披衣下榻,缓步走到窗前。
窗外一轮明月,被不知何时天上浮现出的一抹薄云悄悄笼罩,给院中的花树罩上一层云雾般的轻纱,有风徐徐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带起花雨阵阵。
月光透过窗子,洒下一地柔和的光华,薄如蝉翼的花瓣悄悄飘落在女子脚边,静静不动。
楼上的女子看见了楼下不远处的那两个身影,也看清了他们的面容,蓦然间,她的心有些疼。
淡粉色的薄裙飘荡,宽袖如流云般低垂,她耳边的碎发在风中飞舞,淡淡的兰花清香在空气中幽幽浮动,一丝丝,一缕缕,让她的身影看起来无限飘逸柔美。
只是,她的心有些沉重。
自己还在宫里的时候,早已对年少有为的晋王刘洪熙心生爱慕,只是苦于自己身份低微,不敢痴心妄想。只是因为上次的意外,她成为他的侧妃,总算是偿了自己的心愿。但是,她没有想到他已心有所属……
罢了,只要能守在晋王身边便已足够,被逼着喝那碗哑药也算值了……她低声叹息。
明月,依旧悬在空中,孤独。地上的爱恨恩怨仿佛都与天上的明月无关,但只有明月能懂他们的心事。
他们都中了情的毒,爱的蛊,不知不觉,这毒已深深入骨,以至于他们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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