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

　　第十五章 魂断

　　一
　　清晨。
　　皇帝起床准备穿衣。
　　“皇上——，皇上——”
　　许公公突然惶惶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上，不好了，信王，信王昨晚，昨晚被太子给杀了！”
　　“什么？”皇帝大惊，难道林彻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兄弟就把他给杀了。虽然林子清不是自己的儿子，但他为人谦和，又孝顺，这段日子，他已经对他有了父子之情。
　　“把太子给我找来，让他马上来见我！”这样滥杀无辜，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饶恕。

　　雪园舞坊。
　　太子林彻派兵将舞坊重重包围。
　　“纪腾，你不是要为父报仇吗？那就进去把唐茹抓出来！”林彻对纪腾道。
　　“是！”纪腾带着几个人率先进了舞坊。
　　“雪园舞坊里的人，除了唐茹和容雪儿外，全部杀掉，一个不留！”林彻命令道，眼神凶狠。
　　“是！”
　　众将士冲进舞坊内。顿时，舞坊里杀声四起，呼叫连连。
　　听到园内的呼喊，闻到园内的血腥，林彻摸着手指上的指环，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太子殿下！”
　　纪腾把唐茹压到林彻面前，得意地说：“我把她给抓住了。她还想跑，手里还拿了这个东西。”
　　林彻接过纪腾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包袱。包袱里是一个折子还有一些小瓷瓶。
　　林彻打开折子，见上面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林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血洗雪园舞坊舞坊，我告诉你，我才是信王的生母，我出了事，子清是不会放过你的！”容夫人怒声吼道，但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信王？”听了她的话，林彻冷笑：“他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了！”
　　“什么？”容夫人一惊，“子清死了，我的儿子死了……，是你杀死他的？你还我儿子的命来！”说着，就要向林彻扑过去，纪腾拉住她，怒道：“太子殿下，她害死了我父亲，决不能轻饶了她！”
　　林彻笑笑，看看包袱里的那些小瓷瓶，“你就是用这些东西把尉变成一个杀人工具的吧？”
　　“不止呢，我刚才拷问过她的贴身丫头，那丫头说这里面还有很多残忍的毒药，其中最毒的叫什么万红丸，人吃了之后会全身腐烂，受老鼠啄食而亡。”纪腾道。
　　“哦？”林彻一瓶一瓶地摆着那些瓷瓶，“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什么万红丸，这样吧，都喂她吃了，试试药效如何，这里面应该没有解药吧？”
　　“不！”一听林彻的话，容夫人的脸马上变的惨白，她扑倒在地，求道：“太子，求你还是一剑杀了我吧。你就发发慈悲，一剑杀了我吧。”
　　林彻冷哼，狠狠道：“你害死了我最心爱的人，我怎么可能让你死的这么痛快！纪腾，把药全都给她吃了，让她慢慢享受！”
　　“这……”纪腾心有不忍，这样做未免也太残忍了。
　　“来人，把药都给我放进她的嘴里！”见纪腾迟迟不敢动手，林彻吩咐他人。
　　一声令下，就上来三个军士，两个抓住容夫人，一个往她嘴里塞药。
　　“啊——”
　　吃完药，容夫人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终于找到了林彻的许公公气喘吁吁地跑到林彻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殿下，皇……”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话还没说完就惊的张大了嘴巴。
　　“慌什么，许公公？”林彻问。
　　“这，这，太子……”许公公吓的腿一软，差点爬到地上，幸亏纪腾及时扶住了他。“皇，皇上让，让您赶紧去见他！”终于把话说完，许公公剩下的只有喘气的胆子了。
　　“知道了！”林彻勾一勾嘴角，紧握了一下折子。
　　林彻扫视了一眼到处是血的舞坊，正要转身的刹那突然又停了下来。
　　“纪腾，容雪儿呢？”
　　“容雪儿？”纪腾愣了一下，道：“我没见过容雪儿啊。”
　　“什么？给我搜！”
　　一声令下，军士们又四散开来。
　　“太子殿下，皇上在等您呢！”许公公为难地说。
　　林彻看了一眼许公公，对纪腾道：“这就交给你了！”

　　二
　　思影一个人在街上疾走，她要去找信王，去问清楚。究竟是谁？是谁要诬陷自己和信王，又故意让太子去看，那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咦？那不是冷凌风么？”
　　思影看着冷凌风走进一家客栈。
　　他早已和林依和好如初了，不，应该是比以前更好了。
　　“他去那干什么？”思影觉得奇怪，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楼上雅座。
　　冷凌风和容雪儿面对面坐着。
　　“凌风，来，我给你倒酒！”容雪儿微笑着将冷凌风面前的酒杯斟满。
　　“雪儿，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事想和你说。”冷凌风道。
　　“什么事啊？”容雪儿笑着问。
　　冷凌风站起来，面有愧色，道：“容姑娘，对不起……”
　　似乎预感到他下面将说的话，容雪儿也慌张的站起来，捂住他的嘴，温柔道：“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会受不了……”
　　“哐——”
　　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了，进来一个白衣女子。是思影，原来她在外面看到他们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为林依抱不平，当下就气呼呼的把门给踢开了。
　　“太子妃？”冷凌风和容雪儿一惊，没想到来人会是太子妃。
　　“你干吗离他那么近？”思影气呼呼地把容雪儿从冷凌风身边推开，指着冷凌风的鼻子骂道：“冷凌风，亏了安平公主还对你那么痴情，你竟然还和这个女人偷偷幽会，你这个陈世美、负心汉、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冷凌风简直哭笑不得，什么水性杨花，太子是怎么教她的。
　　“你误会我了，我来就是要和她讲清楚我喜欢的是林依！”冷凌风无奈地说。
　　“啊？”这次轮到思影吃惊了，她在心里骂自己太莽撞。
　　容雪儿也吃惊地看着冷凌风，没想到他还是说出来了。秦宇飞死了，冷凌风也不要她了，她心有不甘。
　　“凌风，我……”容雪儿不甘心地想挽回一切，却听到外面有人议论。
　　“听说了么？信王昨晚被杀，雪园舞坊今儿一大早也被官兵给包围了。”
　　“是么？舞坊里一群女人能犯什么罪？”
　　“不知道。好像是舞坊里所有的人都死了，连老板容夫人都被吊在了舞坊的大门口！”
　　“母亲——”想到自己的母亲，容雪儿赶紧飞奔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
　　思影问。
　　冷凌风摇摇头，道：“我们还是先回太子府吧。”

　　容雪儿在街上狂奔，她要赶快回到舞坊。
　　“哎呦——”突然，她撞到了一个人，她也不理会，继续往前走。
　　但是，那人却拉住了她。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矮小，有着一双绿豆眼的男人拉住她。
　　“舅舅？”
　　此人正是秦宇飞的舅舅王沪。
　　“雪儿，撞了舅舅就这么走了？”王沪笑问。
　　“舅舅，我急着回家！”
　　“你现在还有家可回么？”
　　听他这么一说，容雪儿心里一沉：“舅舅的意思是说……”
　　王沪点头：“你现在去等于是去送死！”
　　“那我母亲呢？”她急忙问。
　　王沪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你母亲被吃了药，吊在了舞坊的门口，惨不忍睹。”
　　“母亲——”当下，容雪儿的眼泪便流了出来。
　　“别哭啊！”王沪赶紧安慰她，“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你先跟我走！”
　　王沪见四下无人，拉着容雪儿赶紧离开。

　　太宣殿。
　　皇帝面带怒气高高在上地做着。大臣们分立两边，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太子林彻跪在大殿上，神色镇定。
　　“是他冒犯太子妃，还意图谋反，儿臣一时失手才将他杀死！”林彻淡淡地说，好像说的事与他无关。
　　“冒犯太子妃？”
　　下面众臣议论，太子和太子妃感情那么好，信王对太子妃不敬，太子与信王兄弟感情又不和，太子一时失手也在情理之中。
　　“信王意图谋反？你有什么证据？”皇帝问。
　　林彻看看皇帝，淡淡道：“他曾要和儿臣做交易，让儿臣把思影让给他，他就不会再争皇位。”
　　“什么？”皇帝大惊，争皇位，没想到看上去谦和、与世无争的林子清也会争皇位。
　　“那你为什么血洗雪园舞坊？”一想许公公刚才说的惨状，皇帝的心里就是一阵酸楚。
　　“唐茹谋害朝中重臣，不仅想刺杀儿臣，还想刺杀父皇，本就犯了死罪，抓她时还出手伤人，儿臣只有先斩后奏。”
　　“谋害朝中重臣，刺杀你跟朕？”皇帝有些不信，“证据呢？”
　　“在这儿！”林彻取出一本折子，呈上：“这折子上记录了唐茹所要杀的人，其中纪师傅已被杀。”
　　皇帝接过折子，打开，的确是唐茹的笔迹，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许多人的名字，有已死的纪仁杰、丞相陈中、大将军李恢，还有另一些大臣，后面是太子林彻。但最后面有一个名字触目惊心，正是“林政祥”三个字。
　　她居然要杀他，她竟这么恨她。
　　折子顺着他的手滑落到地上，许公公赶紧捡起折子，恭敬道：“皇上？”
　　“将折子拿给众爱卿看看！”皇帝无力地吩咐。
　　“是！”许公公拿着折子到下面，给众臣一一看过。
　　众臣一见，有的面色苍白，有的暗自庆幸，有的气愤不已。
　　“皇上，”一个大臣出列，道：“唐茹谋害朝中重臣，密谋造反，太子能够明察秋毫，当机立断，免除了一场祸乱，此乃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皇上，”又一大臣出列，道：“唐茹意图弑君，的确该死，但舞坊里的那些舞姬和丫头都是无罪的可太子却将她们全部杀死，实属滥杀无辜，不可不问。”
　　“皇上，舞坊的舞姬和丫头肯定都是唐茹的同谋，按罪当诛，太子当机立断，避免了她们作乱，应论功行赏才是。”
　　“皇上……”
　　皇帝听着朝下的你一言我一语，不禁皱眉。
　　“行了！”他打断众臣，“丞相，你认为呢？”
　　“回皇上！”陈中出列，答道：“臣以为，太子虽然有功，但也有过，虽说是可以将功抵过，但身为太子，国之储君，也不可视他人的性命如同儿戏，依微臣愚见，应罚太子闭门思过！”
　　皇帝点点头：“太子，你就回去给朕好好的闭门思过吧，好好反省反省！”
　　“儿臣谢父皇！”林彻面无表情地说。
　　“皇上圣明！”
　　大臣们都恭维道。
　　“皇上圣明！”
　　在一声声恭维声中，太子眼里闪过犀利的光芒，嘴角往上扯了一下，满意的笑了。

　　退朝后，林彻和丞相陈中走在一起。
　　陈中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林彻笑笑，问：“刚才在朝上说我滥杀无辜的那个人是谁啊？”
　　陈中一怔，忙问：“太子，你还没玩够啊，你没看出皇上对你已经很不满了吗？”
　　“陈叔叔说的哪里的话，我只是随口问问。”林彻孩子气地说。
　　“他是新任的京兆尹刘景献。”
　　“京兆尹？”林彻想了想，道：“我倒觉得他可以去做廷尉！”
　　“刚刚在朝上那些为我说好话的大臣及官职您也都记住了吧？”林彻又问。
　　陈中点点头，“都记下了。只是太子，你让我记这些干什么？”
　　林彻不怀好意的笑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像叔叔一样真心为我好的，他们替我说情，只因为我是太子，是储君，可是，将来他们就会蒙蔽我的视线，这样的人，朝中还是越少越好。”
　　“太子，那唐茹……”
　　“这件事您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

　　七日后，被吊在舞坊门口的容夫人全身腐烂而亡，被放下来时，尸体已碎，还生了虫，官府的人便将尸体扔进了乱坟区，任何人不得为其下葬。

　　三
　　已经入夜，天气阴沉沉的，寒风呼啸着。
　　上林苑里灯火通明。
　　林彻环视着房中的一切。
　　曾经，也是在这个房间，穿着侍卫衣服的舒影闯进来，她被推到他的怀里，也推到了他的心里。
　　他来到书架前，打开机关。

　　白发女人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苍白的怕人。
　　“我心爱的女人死了，今天，我终于给她报了仇！”他说。
　　“她是谁？”她问。
　　林彻没有回答，他坐下来，倒了一杯水。
　　“你以前问过我苍昆，那个姑娘是不是苍昆的主子？”她又问。
　　林彻端起杯子，将水慢慢倒在地上，“她是你们冰族的公主，叫舒影。不过，她现在已经在极地的玉冰山下了！”
　　“玉冰山？”女人大惊。
　　“我会永远爱她。”林彻眼神含笑，似在自语：“不是今世，不是来生，是永远！永远爱着她，等着她。生生世世，就算天河里的水干涸，满天的星辰全都消陨，还会持续下去，等着她，一世，两世……，百世，千世，等着和她相逢，永远爱着她……”
　　“孩子……”她怜悯地看着他，似有不忍。
　　“我会等到她，就在来世，我们就可以相见，对么？”他的眼中充满希望。
　　“彻儿，”她不忍地闭上眼，颤声道：“已经没有来世了。没有来世，更没有永远，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再见面了。就算你等她千世、万世，你也见不到她了……”
　　“你胡说！”他霍然起身，脊背僵硬地挺直，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冰族只有未婚配的公主才会被封在玉冰山下，而一旦被冰封在玉冰山下，就不会再投胎转世了，只会被永远的冰封在玉冰山下。她，已经没有了生生世世，没有了永远……”
　　他的脸色苍白，僵冷的双拳在身侧不住地颤抖，彻骨的寒气袭来，仿佛要将他扼杀。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出了书房，站在了大雨中。
　　她睁开眼睛，有泪流出……

　　他站在雨中，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般，茫然的看着夜空，下雨了，好大的雨！
　　他眼睛空洞地望着夜空，彻骨的寒气袭来，他的身子在颤抖。
　　仿佛一场醒不了的恶梦，他不住地颤抖着，嘴唇苍白的已经透明。他颤抖着，就像被剧痛扼住了喉咙！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他却感受不到痛，只有寒意，漫天的寒意……
　　“呕——”
　　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带着浓浓的血腥，混合着雨水，滴到他手指的指环上，落到地上……
　　“轰隆隆——”一声雷响，雨越下越大。
　　然而，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听不到雨声，感受不到雨水的冲刷。
　　“舒影——”
　　恍惚中，他向前伸出右手，仿佛要抓住什么，然而，一个趔趄，他跪到地上……
　　他双手无力地支撑在雨水中，低着头茫然地看着地上的水泡，他的眼中，是满地的鲜血。
　　雨水湿透了他的华丽的锦衣，紧紧裹住他原本冰凉的身子。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为什么？为什么？”
　　“舒影，为什么你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
　　“永远爱你！”
　　“永远，是生生世世，就算天河里的水干涸，满天的星辰全都消陨，但它还会持续下去，一直存在……”
　　“舒影，舒影，你在哪？你在哪？”
　　“彻——”
　　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是他曾经那么熟悉的声音。
　　“舒影——”
　　他猛的抬起头。
　　白色的身影，娇俏的脸庞，大大的眼睛，调皮的微笑。
　　“舒影——”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她却将手抽走，笑着跑开。
　　“舒影——，不要走——”
　　他追上去。
　　“彻——”
　　她笑着在雨中奔跑，唤着他。
　　她跑进了佛堂，他也追了进去。
　　佛堂，是皓兰皇后生前吃斋念佛的地方，里面供奉着高高的佛像。
　　“舒影——”
　　终于，跑进了佛堂，她无处可逃，她转过身，微笑着张开双臂。
　　“彻——”
　　“舒影——”
　　他上前将她拥进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心里。
　　“舒影，别离开我！”
　　他哀求。
　　“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啊，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啊！”
　　依旧是调皮的声音。
　　“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
　　“永远都不会！生生世世，就算天河里的水干涸，满天的星辰全都消陨，我还会留在你的身边，不离开你！”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永远的长相守！”
　　“永远的长相守！”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永远的长相守……
　　“舒影，”他轻轻松开她，从指间取下指环，放在右手掌心：“你送我的指环，我一直戴着！”
　　他微笑着伸出手指，抚摸着他掌心的指环。
　　那一刹那，指环仿佛有感应似的，发出奇异的亮光，照亮了她的脸。
　　“舒影，”他握紧她的手，指环被握在他们的手中，他说：“我愿意用我的几世，换我们的再世情缘！”
　　她却不语，微笑着，眼中充满了不舍。
　　在她的目光中，他忽然感到恐惧，恐惧她的话会将他打进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仿佛窒息一样的寂静。
　　指环发出的奇异的光照亮她的脸。
　　他的眼前一阵恍惚，随后，她的脸越来越模糊，然后，她的整个身子都变的模糊。
　　“彻，我会永远都在你的身边，与你长相守……”
　　他害怕地用力抓住她的手，却是虚无缥缈的空气。
　　“舒影——”
　　指环的光暗淡下来，没有了白色的身影，没有了调皮可爱的微笑……
　　“舒影——”
　　没有任何回答。
　　“没有来世，更没有永远，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再见面了。就算你等她千世、万世，你也见不到她了……”
　　“她，已经没有了生生世世，没有了永远……”
　　这些话，犹如穿肠毒药，刺痛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无力的后退几步，左手下意识地往后一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案桌上的香烛台。
　　他猛的转过身，抬头看着那个高高的微笑着的佛像，眼中充满恨意。
　　“哈哈……”看着那个普度众生的佛祖，林彻冷笑：“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等了百年，等了千年，你给我的，竟是这样的因缘。佛祖，现在，我要用我的几世去换舒影的一世，去换我们的一世情缘，可以吗？嗯？可以吗？”
　　“不能！你不能！你做不到！我娘供奉了你这么多年，你给她的结果却是被自己的丈夫杀死！你什么都不能做，居然还要别人来供奉你！哼！”
　　“哗——”
　　林彻把案桌上的供品全都推到地上，供品撒的到处都是。
　　“你这个骗子！”愤怒的林彻抓起桌上的香烛台狠狠地向佛像砸去。
　　顿时，“轰”的一声，微笑的佛像坍塌，变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哈哈……”看着地上的碎片，林彻狂笑，如疯子般的狂笑。
　　“呕——”
　　又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温热的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唇，染红了他眼前的一切。
　　他的嘴角挂着冷笑……
　　那一瞬，仿佛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太子的双腿一软，闭上了眼睛……
　　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

　　四
　　太子府。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小了许多。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为什么总是下雨呢？
　　林彻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身子，仍在颤抖着。
　　思影趴在床边，害怕地握着他的左手。
　　他的右手，一直紧紧的握着。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握着。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
　　“哥——”
　　林依的一声惊扰了大家，都以为太子已经醒了，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泪水从太子的眼角流出，滑落到思影的手上。
　　昏睡中太子，居然在流泪，那么的无助。
　　皇帝呆呆地看着儿子，他从未见过儿子如此，这么的无助，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儿子居然也会流泪。
　　紫轩远远地望着林彻，她又在哭泣，孩子般无助的哭泣，她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思影握住的手突然反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着。
　　“太子！”她惊喜地抬起头，望向他。
　　他的眼睛已经睁开，眼睛是无限的空洞与茫然。
　　“彻儿——”
　　皇帝低喊自己的儿子。
　　他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他的左手紧紧握着思影的手，他摊开右手的掌心，掌心的指环发出微弱的光。
　　良久，他望着指环，苦笑：“长相守……”
　　“太子？”
　　思影低低的唤他。
　　“为什么？”他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指环，“为什么我愿意用我的几世来换我们的一世都不可以……”
　　林彻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他的眼睛，没有了清澈，只有空洞，无边无底的空洞。
　　“太子？”思影害怕地摇晃着他，这样他更让她害怕。
　　不知为什么，陡然间，她的眼泪就落到他的手上。
　　他的身子猛的一颤，转过头，看到她，看到她发间的簪子。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那八个字，发着亮光。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他举起他的左手，缓缓的举起，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他看着她，眼中是绝望？希望？
　　他抚摸着她的脸，感受到她脸上的温度。
　　“我还会等！就算没有今世来生，我还会等！永远，生生世世，就算天河里水干涸，满天的星辰全都消陨，我还会等着你。我不需要来世，不需要生生世世，我只求，让我再见你一面，不是虚幻的影子，而是真真实实的你，我愿意用我千世万世的生命和幸福来换这一面……”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思影将脸轻轻埋入他冰凉的胸膛，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出，沁进他的衣内，流进他的心里。
　　“会的，你会见到她的！会有那一面的！”
　　会的，她坚信，他们会有那一面的，他那么爱舒影，老天会给他机会的。她也愿意，用她千世万世的生命和幸福来换这一面……

　　佛堂。
　　皇帝看着满地的碎片。叹息：“兰生前一直在这里吃斋念佛，彻儿也从小陪着他母后在佛堂。这里，应该有他和他母后全部的回忆，他为什么要把佛堂给砸了？”
　　陈中看看被破坏的佛像，又看看皇帝，道：“太子一向隐忍，也许，是他实在无法忍受了，所以才会在瞬间爆发，所以……”
　　“无法忍受？”皇帝苦笑，“我的确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普天之下，我最不了解的人，居然是我的儿子，我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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